《夏天留不住》十二月无雪

18、第 18 章

　　尾七那天，刘觅晴又回到甜水村。到墓前烧了纸，看着秦希墓碑上熟悉的笑脸，她又跟身边的人问了那个问题：“秦希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这次秦彦博没有直接否认，反问她：“你还记得你是哪天遇见我姐的吗？”
　　刘觅晴僵了一下。
　　2009年8月29日。
　　如今，是秦希的忌日。
　　“她留下了你们的友情。”秦彦博说。
　　他起身提醒刘觅晴下山，刘觅晴拒绝了：“你先回吧，让我跟你姐单独待会儿，上次也没说几句话。”
　　天气很好，就是风有些大，吹得刘觅晴的风衣鼓起来。
　　出殡那天的几个花圈还能依稀辨出原来的样子，就是经过快两个月，上面的花有些破碎了。
　　秦希周围没有其他墓碑，刘觅晴席地而坐，摸了摸墓碑上秦希的名字。
　　“希宝，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虽然我不敢承认，但是这里面有我的原因吧？”
　　周围的风声让刘觅晴觉得自己的话有种不真实感，她裹紧衣服又出声道：“我爸说，人应该学会宽容，我想他是对的。我们好像总把最大的伤害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你说，到底为什么啊？”
　　刚刚烧完的灰烬被风吹得四散而去。
　　秦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刘觅晴自己也答不上来。
　　“其实我回安北，也有你的原因。这几年我也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对你的关心不够，才让你做错事。可是…”刘觅晴的嗓子哽了一下：“可是该死的自尊心总说不能轻易原谅。”
　　刘觅晴把被眼泪困住的头发丝拨开，继续说下去：“你说我给我们俩判了无期，可是你看，还是你狠。”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问我是不是不再把你当朋友，我现在告诉你，希宝，我从来不后悔跟你做朋友，从来都不。”
　　刘觅晴终于擦了擦眼泪，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在听，所以，我们互相宽恕好不好？”
　　刘觅晴的头低下去，磕了个头。随后她走到墓碑前，用袖子把碑上的土擦干净，轻松地笑：“原本不想磕头的，可是都说死者为大，就当你占我便宜吧。”
　　周围的花圈发出“沙沙”声，她站起来说：“下次，到我的梦里来吧！。”

　　秦彦博家。
　　白正旭发现秦彦博从山上下来就一直叹气，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秦彦博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摇头。
　　“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尽力帮忙。”
　　“你会不会觉得喜欢同性的人很奇怪?”秦彦博问出口。
　　“你是说你姐吗？”
　　秦彦博的心“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白正旭。
　　“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秦希对小晴的爱，是同一种爱。”
　　秦彦博平复了下心情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该是你姐刚出狱后没多久，我有次去法院接小晴，看见她站在法院门口的宣传栏旁边，用手抚摸上面小晴的照片。那个眼神…”
　　白正旭努力思考该用什么词形容，两秒后接着说：“那个眼神充满怜爱和思念，我就站在她斜后方，她就一直看着里面的人，站了很久。我那时候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我当初给她我和小晴的喜糖时她的表情那么奇怪，原来那是心如死灰的表情。”
　　秦彦博静静地听完，对白正旭道：“你跟我来。”
　　他们走进秦彦博的房间，秦彦博递给白正旭一本书，蓝色的封面上写着：《呼啸山庄》。
　　他知道这本书，是刘觅晴最喜欢的书。
　　白正旭翻开秦彦博做了标记的地方，有三四处，他一个一个看。
　　第一处是书中女主向仆人吐露她对男主的感情，是书里的经典场景。
　　这一页底部的空白处用黑色的笔迹写着：“觅～，你知道我爱你吗？”
　　白正旭把秦彦博折上去的三角抚平，看下一个。
　　书被翻过大半，在男女主最后一次见面互诉衷肠那里，又出现了同样的字迹：“觅～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
　　翻到被标记的下一处，书中的一句话被用笔反复划了横线，那是女主死后男主说的。
　　——“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白正旭的内心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凉。
　　最后一处是小说后半部分，男主对仆人说：“与其想象我作为新郎的情景，还不如期待我死后被人埋入地底，将更为甜蜜。”
　　这句话旁边的标注是：“觅～”我说我想和你一起走向坟墓，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他把书还给秦彦博。
　　“我还以为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秦彦博苦笑。
　　他根本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早发现这个秘密，而且这个人还是刘觅晴的丈夫。
　　“对不起，请你不要怪她，她从来都没想过给你们夫妻造成困扰。”
　　白正旭打断他：“你不必道歉，我并不会生气，我反而佩服你姐那么隐忍的感情，真的。”
　　“谢谢你，谢谢你…”秦彦博憋了很久还是哭了：“我知道后实在太痛苦了，可是又不敢说，怕我姐人都走了还被指指点点…”
　　“没事，至少我不会。我倒觉得你姐的眼光跟我一样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正旭问沉默的秦彦博。
　　秦彦博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我也是无意才知道的。”
　　白正旭成了秦希遗书的第二个读者。
　　原来是这样，他的复杂心情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我把晴姐送给她的一些东西放进棺木里了，算聊以安慰吧！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正旭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但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