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追星图鉴》律子野

3、判官揽星

　　面前被两片松散着的巨大帷幔遮挡，有风吹过，透过间隙隐约见得帷幔后不远处散发淡淡光芒。

　　喻遥示意阿宋上前。

　　阿宋双手扒开帷幔，迈着探索般的步伐向前走去，越走越觉得眼前视野愈发明亮。

　　直到遇见那光芒源头，才知那不是别的，正是透过楼阁空窗照进来的一轮十五之满月。

　　而那满月之下，空窗之侧，站着位长身玉立凝望月景的男子。

　　清辉洋洒之下，一头银发皎皎，一身白袍如雪，虽未见容色，但已觉气度不凡。

　　想必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揽星大人。

　　那男子似看得十分沉浸，连身后来了人也没注意到。

　　阿宋试探开口道：“揽星？大人？”

　　银发男子略有微动，却不转身，音色柔和，道：“是何人？”

　　阿宋猛地一鞠躬，牵动有些干涩的嗓子道：“大人你好！我叫阿宋！那个......我刚不小心砸了奈何桥，但我不是故意的，我...”

　　心里发虚，她说话的音量极小，银发男子听不清，只好转身向她走近。

　　一双白色的鞋出现在阿宋的视野里，她慢慢抬起低着的头，视线从那双鞋渐渐上移。

　　而待看清那男子长相之时，她好些没一口气背过去。

　　妈耶！怎么这么丑！

　　其实，真的不是阿宋对容貌要求高，只是这揽星的脸生得实在奇怪。

　　你若单论他的五官吧，尚还都看得过去，只是他们凑在一起多少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他的五官莫名有种约好了要在鼻子一处开会的感觉，紧密地聚在一起，显得整张脸地盘消耗颇少。

　　而且，他的额头上还有一条从发际延伸到眼皮上的胎记，乍看像是疤痕一样。

　　“咦？”揽星见她住口，弯下腰一脸笑嘻嘻道：“你怎么啦，小姑娘？”

　　阿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揽星：“......”

　　阿宋心里有个小人狂吼道：说好的惊艳绝伦呢？！说好的貌美无暇呢？！就这？！就这？！

　　这时，喻遥也推开帷幔走了进来，看到一脸惊恐的阿宋和满脸笑嘻嘻的揽星，当即知晓情况般叹口气道：“大人，说过很多次了，您见人的时候最好换一张脸，这已经不知道是被您丑到的第几个姑娘了。”

　　揽星站直身体：“阿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不是教过你吗？做人要诚实！用本容见人才能体现我对大家的尊重嘛。”

　　阿宋欲哭无泪：呜呜呜呜，或许大人你也可以不那么尊重我的。

　　还有，竟是完全没有否认自己长得丑的事实吗？！

　　诶？不对？

　　阿宋回过神，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此后一段时间的命运都将被这位丑大人安排，那么......

　　眼睛一溜转，急忙上前一步在旁狗腿道：“蛮好的蛮好的！这样说明，揽星大人，没有容貌焦虑。”

　　喻遥：“......”

　　“是的呀。”揽星满意赞许道：“这位姑娘说的很是不错。”

　　喻遥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大人，我是有关于这位姑娘的事情要禀报。”

　　揽星举手一拦道：“先不急，我有更紧急的事情和阿遥你说，还有，不是说不要叫我大人了嘛。”

　　喻遥道：“是何事？”

　　揽星想了想，道：“此事，或许需要你此番去趟人界。”

　　喻遥果断道：“不去，我的账目还没整理完。”

　　“你必须去。”揽星又道：“这件事只有你去最为合适。”

　　喻遥与他对视，像是意识到什么，道：“难不成是...”

　　揽星颔首道：“不错，那些命簿，已有下落。”

　　喻遥登时就有些激动，但又很快恢复平静道：“在哪？”

　　揽星道：“是我前几日去人界处理事情时，从南悦城的人间灵使那听说的，据说近日那边的黑市集里，有人在卖这个东西。”

　　喻遥道：“确定无误？”

　　揽星道：“绝对无误，我再三确认过。”

　　喻遥手捏在下巴上思索了一会儿，道：“好，那我明日便出发。”

　　揽星笑道：“好。”

　　两人接着对视良久，都不说话，也都不动。

　　揽星眯着眼笑道：“嗯？还有什么问题？”

　　喻遥朝他伸出一只手，道：“往来人界的灵力补贴批文，先给我。”

　　揽星惊道：“还要补贴？”

　　“自然。”喻遥静静道道：“往来两界的住宿餐食，往返交通要耗费的灵力补贴和银两不都是钱？”

　　揽星小声嗫嚅道：“但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

　　喻遥道：“那我请问揽星大人，那些命格簿是谁弄丢的？不如我现在就去曜旸宫找地君他老人家...”

　　“好好好！”揽星大声无奈道：“都给你都给你。”

　　喻遥满意地笑了。

　　又过一会儿，喻遥又伸出食指在他面前。

　　揽星道：“还有何事？”

　　喻遥道：“我还需要一个助手。”

　　揽星咬牙切齿道：“你还想要助手？”

　　“当然！”喻遥摊手道：“你是知道的吧？魂身体质若出了地界，在白日里是灵息受限的，纵然我入夜灵息便会恢复，但白日我若遇到麻烦，要如何保全自己？”

　　是这样的，魂身体质虽也可以进行灵息修炼，且也不乏灵息高强之人。

　　但一旦走出地界，在白日再强的人灵息也会受限，仅仅能使出微薄，只有在日落西山之后体内灵息才会渐渐恢复，所以喻遥的担心不无道理。

　　阿宋在旁默默听着二人谈话，感觉自己此行地界倒也不算毫无收获。虽然原本想吃的瓜没吃着，倒意外知晓了很多别的八卦。

　　比如地界的判官工作失误，居然弄丢了对转世之人极为重要的命簿，还有妙人榜第一的喻遥，不仅不是大情种，居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钱串子！

　　不过那揽星说是喻遥自己的事情，这命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管钱的吗？难道还管地界户口？

　　揽星道：“我上哪给你弄人去，最近各层都很忙诶！”

　　喻遥道：“刑务司那边，给我找个人。”

　　揽星咆哮道：“刑务司没有人哇！”

　　喻遥道：“再不济从财计司来个人也行。”

　　揽星接着咆哮道：“财计司也没有人哇！”

　　“阿遥啊。”揽星背过手道：“其实有些话我真的没好意思说，我这边收到好多关于你的投诉了，大家都说你克扣补贴，当面说你又会被你记仇，先不说有没有空，就是都有空，你要是让我给你找人，估计想跟你去的也没几个。”

　　“噗嗤。”

　　喻遥和揽星同时转头，阿宋急忙捂住没忍住笑出声的嘴，不好意思开口道：“哈哈，没事，你们继续，继续。”

　　揽星眯起眼看了看阿宋，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这么个人，道：“咦？阿遥，你刚才说想和我说这位姑娘的什么事来着？”

　　喻遥冷漠地瞥了眼阿宋道：“她啊，把咱们地界的奈何桥砸塌了，没有钱赔，说留下做工还钱，找你安排个干活的地儿。”

　　揽星惊道：“奈何桥塌了？怎么塌的？”

　　阿宋一脸尴尬，挠挠头道：“我不知怎么就掉下地界来了，然后正好摔在上面，就，砸塌了。”

　　“哦，那可能是两界灵脉波动，其间产生的裂缝，被你踩中了，不过...”

　　揽星背着手绕着阿宋转圈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握拳拇指朝阿宋一指，歪头朝喻遥道：

　　“诶？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的助手吗？”

　　喻遥指着阿宋，道：“她？”

　　阿宋也指着自己，道：“我？”

　　揽星道：“对呀，如此所见，这位姑娘完全可以保护你呀。”

　　如此所见？

　　怎么见的？我怎么看不见？

　　阿宋急忙摆手满身拒绝道：“不不不，揽星大人，我只是一只修炼不精，灵息低微的小狐狸而已，我绝对保护不了喻遥大人的。”

　　“哎呀！没说你修炼精呀。”

　　揽星握住阿宋的手，轻拍道：“灵息虽弱，但架不住你破坏力强啊！那可是奈何桥啊，当年地界游行，万鬼齐行之上也坚固无比，妹妹你一下子就给坐塌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惊人破坏力啊！”

　　阿宋：“......”

　　揽星看着喻遥道：“阿遥，你觉得如何？”

　　喻遥无奈地叹了口气，背过手道：“若无他人，只得勉强。”

　　勉强你个大头鬼！

　　阿宋暗自腹诽，我还不愿意跟你去呢，你这个钱串子！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说了，表面还是要端庄的，阿宋道：“揽星大人，要不你再想想呢，我真的不行。”

　　“怎么会？”揽星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道：“我觉得你非常行呀。”

　　揽星双手都牵握起阿宋的手，道：“呃，你叫...”

　　阿宋道：“阿宋。”

　　揽星道：“好的阿宋姑娘，作为地界的判官大人，现在由衷地恳求你，陪这位喻遥大人，去人界走一趟公差可以吗，你的欠款，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阿宋蔫蔫地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揽星，又看了眼旁边一脸冷漠抱臂站着的喻遥。

　　又想了想她那随时可能会被催动显形的灵纹....

　　似乎，她也没什么拒绝的权利......

　　于是只好双眼一垂道：“那好吧。”

　　“太好了！”揽星激动道。

　　阿宋突然一拍手道：“对了！”

　　揽星道：“嗯？还有什么顾虑？”

　　喻遥也看过来。

　　阿宋脸上泛起一抹红，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道：“那个...管饭吗？”

　　揽星和喻遥俱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揽星爆发出一阵大笑，在阿宋的脑袋上狠撸一把道：“你太可爱啦小阿宋！”

　　而后大手一挥道：“管！绝对管！灵息补贴也给你翻倍！”

　　喻遥和阿宋离开地界的时候，地界的灵官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消息，集体跑到地界的大门口给喻遥设了个欢送仪式，甚至还拉了横幅，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欢喜鼓舞之势不像是欢送同僚，更像是欢送什么瘟神。

　　喻遥的脸色还是那般风平浪静，只是在踏出地界大门的那一刻，回身对着身后的灵官们牵起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又抬起手，在空中狠一握拳，道：“谢谢各位大人的心意，喻遥，都记在心里了。”

　　咦？怎么有点凉飕飕的？有厉鬼？

　　阿宋回身看，什么都没有啊？

　　再一转回来，刚还排排站兴高采烈欢送的灵官们瞬间就跑没影了。

　　阿宋：“... ...”

　　喻遥敛了笑容，朝她道：“走吧，出发。”

　　五日后清晨，人界岭南地区，郊野之上设有一简陋茶摊，聚以多位银发老人，年事虽俱高，但双目皆炯炯有神，看着十分有精气神儿。

　　此时节正值秋末冬初，岭南地界白日气候温和，清晨却还有些微凉。老人们便聚在一处围炉品茗，闲话打趣，热气腾腾之上，倒也一派惬意悠闲。

　　闲聊间隙不经意间扭头一望，远远见一红衣高大男子向此处走近，身边跟着位衣着褐布短打的年轻女子。

　　二人行至茶摊，男子躬身微行一礼，问道：“请问几位老伯，此地可是南悦城地界？”

　　此二人，正是喻遥与阿宋。

　　一老人笑容和善，转身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方向道：“是了，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那边走，便是城门。”

　　喻遥当即放下了心，道了声多谢便告辞，随后不加停留地朝老人指路的方向踏步而去。

　　而身后的阿宋眼神却在那摊位桌子上流连忘返许久，脚步也不由得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