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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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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修仙世界黑化主角和他不幸被拉去当壮丁的老婆的故事。
主角我们姑且称他为逐绝。
逐绝是一款小成本修仙游戏的男主,根据市场调研部呈上来的结果来看,美强惨人设的好评度妥妥占据第一,于是公司老板大手一挥,人设就这么定下来了!
爹不疼娘不爱,小时候受尽虐待,靠捡食他人丢弃的食物活到十八岁,后来进了仙剑门,当的是外门弟子,干的是杂役活,修为普通又没背景,被他人随意欺辱,养成了个冷淡阴沉的性子。
男女主遇见的第一天,恰好是逐绝进仙剑门的第一天,因为给不起贿赂的缘故,被安排去干最累最苦的活,一天下来,滴水未进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昏过去。
女主视角是这样的:衣衫单薄的少年倒在漫天飞雪之中,身形羸弱,面色比雪更苍白,鸦青色的睫毛密闭。
脆弱又可怜。
游戏一经发售,好评如潮,无数人催更后续,全公司上下都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一片欢天喜地之中,有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对着自己兢兢业业码了一晚上的文档发呆。
游戏剧情发展到这里,女主小太阳的功能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男主的人生要遭遇一次巨变——在一场试炼中身受重伤,手脚经脉被挑断,瞎了一只眼睛,被其他弟子当成诱饵丢在魔渊深处,绝望之下得知自己身怀上古凶兽的血脉,最终九死一生地从地狱里爬回来,开启爽文复仇模式。
鼠标已经放在发送上了。
但他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文案深吸一口气,转而点开了和老板的聊天框。
文案:老板啊!我看这个主角已经很惨了,瞎了一只眼怎么说也是残疾啊,万一玩家不喜欢呢?
对面很迅速地丢来一份数据分析报告。
各种名词看得人头晕眼花,但是数字是不会骗人的——每次男主被打被背叛当一个忍辱负重的小可怜时,玩家的反馈都是最热情的。
简而言之——主角越惨,观众越爱!
老板振振有词:要不然你(玩家)怎么爱(救)他呢?
“……”
商人重利轻别离啊!
老板开始画大饼:加油啊!回头大结局了给你们发奖金啊!
文案看了眼自己可怜巴巴的工资条和房东催房租的消息,屈服了。
他选择眼不看心为净,闭着眼睛摁下发送合上电脑收拾东西回家一气呵成!
半夜,脑海里突然多出一个电子音。
【您对您笔下主角的人生满意吗?】
父母厌弃、营养不良、断筋绝脉、右眼残疾……谁满意谁去体验一下!
文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叮!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不满情绪!拯救黑化男主任务已经开启!】
【祝您好运!】
文案:???
*
于是文案穿越了。
别误会,他没有穿成男主,而是穿成了仙剑门里一个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名字叫……文安。
天知道!文案绞尽脑汁地从脑海里把当初一版两版三板的废弃设定都抠出来了,也不记得自己设计过一个叫文安的npc!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拯救男主有女主呢,文安抖了抖身上的雪,心大地准备去找自己的屋子睡觉,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少年衣衫单薄,睫毛紧闭,清俊的面容此时苍白如纸,纷扬的大雪落在他紧蹙的眉头上。
文安:“……”
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亲手写出来的角色。
可这不是女主的剧情吗?!
文安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个人,整个人顿时有点不太好——蝴蝶效应把女主给忽没了?
不不,要相信世界线是会自动纠错的!
文安使劲甩甩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就在这时候,风从身后带来了一声很轻很弱的呢喃。
“冷……”
文安迈步的动作停住了,文安倒退两步,文安蹲下来戳了戳少年的脸颊,他盯着对方冻到青紫的嘴唇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把对方抱了起来。
我靠!好沉!
不能对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社畜体质抱有什么希望。
文安呲牙咧嘴地背起男主,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厢房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
好一个凄冷的雪夜。
他还在为自己抢了女主的剧情女主该怎么办而发愁,没注意肩背上的少年很轻地动了动眼帘。
*
逐绝醒了,但他也不是装晕。
昏倒在雪地里的时候是真的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只感觉好像有人在自己旁边停留了下。
会被踹吗?会被打吗?还是会被泼冰水?
他麻木地蜷缩着冰冷的身体,紧闭双眼,准备像往常那样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意。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那片阴影不见了——那人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逐绝睁不开眼睛,但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唯一一个机会,失温让他止不住地发起抖来,手脚都冻到毫无知觉。
他用尽全部力气,很微弱地动了动嘴唇。
“冷……”
那是他鼓起当时所有勇气所做出的试探。
也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
逐绝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呼救居然真的被对方听见了。
他感觉自己被安置在一个避开风雪的地方,脚步来来去去,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一窝哄地堆在身上,很重,有点透不过气。
活埋?
重量没有继续增加,但手脚却渐渐暖和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那人匆匆忙忙给他叠了好几层被子。
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也很久没有那么安心的感觉了。
那个人嘀嘀咕咕的。
“……没发烧吧?我可没药啊,啧,怎么这个……那么穷……小程快给我开个挂……”
发烧?挂?
逐绝听不太懂,大概是他真的不舒服,耳朵也不太好使,听岔了吧。
不过那个药他听见了。
他挣扎着想说没关系的,他很顽强,不需要吃药也会好的。
嗓子没能发出声音来,但那人好像注意到了,伸手来摸他额头。
逐绝下意识往另一侧躲了下。
又被飞快掰正了。
“躲什么躲我又不吃人……”
那人小声嘀咕。
紧接着,一只手贴住他额头,好像被吓了一跳,猛地抽走甩了甩。
下一秒,被子被捻了捻,手被抓住好好地塞了进去。
那人还在唠唠叨叨:“……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乱动,本来就够傻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欺负回去,回头更傻了怎么办?”
“……”
逐绝想说他不傻,他只是打不过。
但实在是太暖和了,暖和到让人几近落泪。
像是很多年以前,他在路有冻死骨的日子里饥饿难耐,发疯似地去挖冻土下的杂草根,有一个好心人看不下去,给他递了一个肉包子。
他满手都是烂皮,不管不顾地捧着那个几乎烫手的包子狼吞虎咽,食管是堵的,胃里是空的,温热的眼泪掉下来就冻成冰,脸颊生疼。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沉沉睡过去。
*
跟现代不同,屋子里没空调没地暖,窗户有一个小破洞,他进来就察觉到了,于是随手找了块碎花布头补了一下,风雪灌不进来,至少可以没那么冷。
被他背回来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青紫的嘴唇在慢慢恢复血色,还有些泛白起皮,两颊在高温作用下浮现出一点虚假的暖意,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文安看着他,有些出神。
相貌、喜好、经历、性格……那些全都是他亲手打下的一字一句,那些跃然纸上的形容在这一刻成为了伸手就能触摸到的真实。
他爱他吗?
不可能不爱。
一个你倾注了如此多心血和精力的角色,他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深夜,你伏在电脑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斟酌每一个字句。
你思考他每一个微小的、除你以外无人在意的喜好和厌恶,你琢磨他处事时的反应和行为,你感受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痛苦和挣扎。
他是你身上的一部分。
你不可能不爱他。
文安想。
我不可能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