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心很累》胭脂戏鱼

2、第 2 章

　　1

　　清晨八点，卧室里响起女人婉转的声音。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几秒后，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是白雪公主。”

　　房间一片寂静，半晌，里面传出玻璃碎裂的响声。

　　“哼！不懂欣赏我美貌的家伙都去死吧！”

　　伴随着这道声音，卧室门被使劲拉开，正站在门口偷听的我和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四目相对，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迅速反应，露出标准的笑容：“早安，莉莉丝，你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美丽。我为你准备了礼物，等你回来一定要来看看。”

　　莉莉丝没有理我，提起裙摆与我擦身而过。下巴微扬，背脊挺直，像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白天鹅”步子轻快，明显心情不错。

　　我拍拍胸口，缓缓松了口气。

　　不枉费我连续三个月天天卡点问候，好话好物不要钱似的送，总算摸清让这位祖宗心情愉快的方法。

　　要知道，早八可是能要大学生命的。

　　莉莉丝是去世的前国王留给我的王后，也整个王国最难搞的人。毕竟这是个拥有神奇力量的世界，作为女巫的她十分强大，只要她想，甚至能让国家换个领导人。

　　我不知道她和前国王之间有什么交易，但自我继位以来她很少搭理我，每天早出晚归，王宫于她来说更像是酒店。

　　我其实不太想和她打交道，但是她有魔镜。

　　2

　　在门外等了半小时，莉莉丝没有去而复返的迹象，我轻手轻脚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很大，中间漂浮着一面半人高的镜子，边框是样式繁复的花纹，散发着幽幽的光。

　　镜面上的裂痕十分明显，显然这次莉莉丝下手很重，都半小时了魔镜还没自动复原。

　　发现是我，魔镜阴阳怪气道：“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油嘴滑舌的国王陛下啊！”

　　我并不在意它的态度，反而劝道：“每天都要来几次，你还没学乖吗？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不行吗？”

　　魔镜坚定地说：“我可不是你这种卑劣的人类，我是不会出卖灵魂的！”

　　“说归说，别人身攻击啊！还有，你个镜子哪里来的灵魂？”

　　“这是比喻！比喻懂不懂！文盲！”

　　互怼几句，我凑到魔镜前：“镜兄，帮我个忙呗？”

　　“啧，我就知道你来找我不安好心。”魔镜冷哼两声，还是答应道：“只此一次，你问吧。”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念出咒语：“魔镜魔镜告诉我，爱洛现在是否安全？”

　　魔镜的声音变得机械又空灵：“安全。”

　　我：“能实时转播吗？”

　　魔镜没好气：“你要求真多！”

　　话音落下，镜子里出现水纹，一圈圈淡去后显现画面。

　　画面中是一位美丽的少女，火红色的长发张扬艳丽。她躺在一张简陋的木质床上，面容恬静，睡得香甜。

　　除此之外，画面中还时不时出现另外一位少女的身影。

　　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面容有些模糊，只能看见拖在她身后长长的头发。

　　“长发公主？原来她是在那里，确实挺安全。”

　　我喃喃自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对着魔镜吐槽：“镜兄，你这拍摄技术得多练练。”

　　魔镜掐断了画面，不满道：“给你看就不错了！你怎么比那个自恋的女巫还磨叽！”

　　我寒毛倒立，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大脑疯狂警报：危险！危险！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皱起眉，一本正经的反驳：“莉莉丝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你不要这样说她。”

　　魔镜轻蔑一笑：“你是有多怕她？我告诉你，我可不怕，我就是要说：莉莉丝那个自恋的丑女人——”

　　这是发自内心的呐喊，饱含着它自由的灵魂和不羁的性格，然后——

　　“砰！”

　　它又碎了。

　　我不忍地闭上眼，心里摇起小手绢：

　　镜兄，一路走好~~~

　　3

　　转过身，我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莉莉丝，你怎么回来了？”

　　莉莉丝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不辨喜怒：“怎么，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怎么会。”我朝她笑了笑，“你今天有空吗？我能邀请你和我约会么？”

　　以莉莉丝的高冷，八成是不会答应的。等她拒绝，我就顺势装作伤心赶紧溜走。

　　“行啊。”

　　“让你为难……”

　　嗯？等等？你说什么？

　　对上我错愕的视线，莉莉丝挑眉：“怎么？你不高兴？”

　　“不，当然不是。原谅我的失礼，我只是太过兴奋。”

　　我告诉自己不慌，调出脑海里的PlanB，弯下腰朝她伸手：“美丽的女士，请问您可以赏脸同我一起到海边散步吗？”

　　大概是不喜欢我提出的约会地点，莉莉丝皱了皱眉，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搭上了我的手。

　　这个动作让我胆子大了不少，离开之前状似随意地看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不忍心道：“莉莉丝，我们就让它一直碎在这里吗？太可怜了。”

　　多亏天天听宫廷牧师的祈祷，我学会了对方悲天悯人的语气。

　　话一出口，我都忍不住想给自己鼓掌。

　　啊！说话的人得多善良啊！

　　“它有什么可怜的？”

　　莉莉丝“啧”了一声，右手打了个响指，地上的玻璃碎片瞬间消失，破破烂烂的镜面焕然一新。

　　“走吧，我们去海边。”

　　我牵着莉莉丝往外走去，假装没注意到背后那道感激的视线，脑海里模拟出像素小人吃金币时的特效音。

　　嘟！询问魔镜次数+1

　　4

　　今天天气不错，带着湿气的海风吹到脸上，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会儿，我们在岸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眼睛一亮，朝那人挥了挥手：“嗨！亚力克！”

　　亚力克略有迟疑，缓缓走到我们面前，行了个标准的礼：“日安，父亲，母亲。”

　　他是我的“三儿子”，和我并不亲近。毕竟前国王把王位传给了我，让他不得不称呼我这个只大他一岁的男人为父亲。

　　换位思考，要是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冒出来和我抢家产，还让我叫爸爸，只是锤爆那人狗头都算我善良。

　　起初亚力克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两个月前，他意外坠海后被人救了上来。

　　原本他以为救命恩人是恰巧路过的邻国公主，支支吾吾求到我面前，希望能去邻国亲自向公主道谢。

　　听到他故事的那一刻，我DNA动了。

　　海的女儿，谁没听过？

　　几乎是下意识，我问他：“你确定救了你的人就是将你送回来的公主么？”

　　亚力克面露迷茫：“不是吗？”

　　看出他的动摇，我开始心虚，毕竟我没有任何证据。

　　虽然身边的人总给我某种强烈的既视感，但相处下来，他们和我以前读过的故事书中的人物差别还是很大的，起码“恶毒王后”从没伤害过“白雪公主”，她只会砸镜子。

　　万一发生在亚力克身上的故事没那么离奇，他真是被邻国公主所救呢？

　　可话都说了，为了我“異世界からの召喚者です”的逼格，我只能故作高深：“真相藏在细节里。”

　　把亚力克忽悠回去，我以为事情结束了。

　　万万没想到，一周以后，他拿着一枚鳞片，激动地对我说：“真相藏在细节里，父亲您说的太对了！把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人或许不是公主，是人鱼！”

　　5

　　亚力克很兴奋，日日在海边徘徊，诵读诗歌陈情，希望救他一命的人鱼能再度与他相见。

　　我也很兴奋，这孩子和人鱼要真成了，我还怕海上运输出问题，还愁海上贸易打不通？

　　原本我想问问魔镜关于人鱼的事情，但恰巧碰上大女儿爱洛遇袭失踪，我不得不将人鱼的事情延后处理。

　　但今天，一切迎刃而解。

　　虽然魔镜问不了，但我有女巫啊！

　　当着莉莉丝的面，我打趣亚力克：“你还在找你的梦中情鱼吗？”

　　亚力克羞涩一笑，随即低落下去，湛蓝的眼中盛满忧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对，她并不愿意见我。”

　　我拍拍他的肩，装模作样的安慰：“亚力克，你有没有想过，并非是她不愿意出现，而是你脑海中的那道影子从来就不存在呢？”

　　虽然是面对亚力克，但我的实际交流对象是莉莉丝。

　　作为一个有点较真的女巫，听见我说人鱼不存在，她必定会出声反驳，说不定还会直接帮我们把那条藏匿起来的“人鱼公主”找出来。

　　没等莉莉丝开口，亚力克忽然顿住，一脸“我悟了”的表情，认真道：“谢谢父亲，是我错了。”

　　他撕碎了自己精心绘制的油画和编撰成册的诗歌，对着海面重重鞠了一躬。

　　“对不起，擅自把我的想象投射到您身上。从现在起，我会把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删掉。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认识真正的您吗？”

　　我恨不得伸出尔康手，抓住亚力克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对着海喊有什么用？找你身边的女巫帮忙啊！”

　　正在我思索着怎样不着痕迹求莉莉丝出手的时候，海面漾起波纹。不多时，一条人鱼出现在我们面前。

　　人鱼皮肤雪白，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头长发如绸缎般柔顺。

　　可本该绝美的容颜，却被一道从额角一直到下巴的贯穿伤破坏，显得有些狰狞。

　　人鱼缩在水里，怯生生地看着亚力克，终是鼓起勇气开口：“我和你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你还想认识我吗？”

　　6

　　人鱼和亚力克相谈甚欢，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远远望着一人一鱼和谐相处的身影，欣慰的点了点头。

　　乖儿砸，王国的海上贸易就靠你了！

　　莉莉丝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发现什么？

　　“你不知道？那条人鱼一直跟在亚力克身边，只是用隐匿魔法将自己藏起来了而已。”莉莉丝眼神复杂，“你不知道的话，和亚力克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在提点他。”

　　那不是对他说的，是我想忽悠你。

　　但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我谦虚的笑笑：“大概算歪打正着吧。”

　　虽然很想装作洞悉一切的大佬，但翻车率太大，尤其是在女巫面前，我还是少装逼。

　　“所以你带我来海边是为了亚力克还是为了人鱼？”

　　莉莉丝的声音再度响起，没什么起伏，我却从中听出几分不满，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

　　我佯装没听清，露出迷茫的表情。很快转移话题，主动发问：“莉莉丝，你知道大海的魅力在哪里吗？”

　　莉莉丝歪了歪脑袋，似是觉得话题太过跳跃。

　　我狡黠一笑，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莉莉丝露出了然的神情，站在原地，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继续。

　　我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珍珠项链拿了出来。

　　这是我从前国王的私库里搜出来的，品相极好，据宫廷牧师说上面附带着女神的祝福，对佩戴者有增益作用。

　　我站到莉莉丝身后，将项链轻轻戴在她的脖子上。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海有什么魅力。只是我觉得，这个礼物我得在海边送给你。”

　　莉莉丝没说话，变幻出一面小镜子，左右动作观察镜中的珍珠项链。

　　她眯了眯眼，勾起唇角：“这个礼物，还行吧。”

　　心中的大石落地，我松了口气。

　　得亏我机智，出门前拿了个礼物。

　　大概是礼物实在符合心意，莉莉丝接下来的心情一直都挺愉快。直到我们返回王宫，翘起的唇角都没放下来过。

　　将她送回卧室，我如释重负，重重倒在床上，脑海里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切。

　　大女儿爱洛确认安全，还遇到了拥有神奇力量的长发公主；三儿子亚力克和人鱼关系突飞猛进，通过联姻建立海上通道的计划指日可待；王后莉莉丝情绪稳定，没有更换国王的打算……

　　一切都很顺利，可为什么我老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半夜，我猛然从梦中惊醒，恍然大悟：“是人鱼！”

　　“那条人鱼，他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