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游雪

9、。

　　09
　　太阳晃眼，不用闹钟提醒，戚钰就自己爬起了床。
　　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古城，以及对面光秃秃的雪山。

　　量了个体温，还算正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也好了不少。

　　干脆把头发扎起来。戚钰从包里翻出个发圈，套在手腕上，就抬起手臂，将头发都拢在手心里。

　　她头发蓬松易断，随便用梳子梳了几下，就拿发圈扎上了。

　　戚钰带上手机和房卡，就下楼去了。

　　酒馆里，小何比她先到，已经开始打扫卫生，戚钰看他在扫地，就去拿抹布擦擦桌椅。

　　小何在拖地的时候，她就去整理进门处的书架，以及工作桌子上的纸笔。

　　小何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快中午的时候，应该会有一波退房的，我们要交替去查房。”

　　“查房怎么查？”戚钰仔仔细细地把文件垒好，又把物品归类，抽空出来特意问一句。

　　“我们老板不拘小节，一般物品坏了也懒得去追究，你上去看看客人有没有东西遗漏就行。”

　　“这活为什么不让保洁顺便干了呀。”戚钰觉得不合理。

　　“保洁阿姨年纪大了，干活慢吞吞的，上午房空出来下午还不一定能收拾好。”

　　“那行吧。”
　　戚钰忍不住多问句，“你们老板平常都干些什么呀？”

　　小何直起腰，刚想回答她，就瞥到门外，垂下眼睛去，“不知道，你自己问吧。”

　　戚钰疑惑地眯了下眼睛，察觉地面投下道长长的影子，她回头看向刚进门的周舒禾，说了声“早”。

　　周舒禾“嗯”了一声，直接拖了把她身侧的椅子坐下，撑着额头，再次陷入浅睡。

　　戚钰抬头看了眼钟，快十点了。
　　周舒禾昨天晚上鬼打墙了？

　　她没去打扰，安心干着自己的活。

　　陆陆续续有人来退房，戚钰看了眼房间号就要上去退房，小何看了眼占据着前台位置的周舒禾，扔了戚钰一句“你帮他们弄一下吧，不会的话让我们老板教教”，接着就麻利地上楼去了。

　　周舒禾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他又垂目紧唇的，显得人特别冷峻严肃。

　　客人还在等，戚钰先把押金给退了，然后坐在他身边，打开管理软件。

　　其实研究了一会儿页面她也知道怎么操作了，但她还是伸出手指去戳了下周舒禾，“这个怎么弄啊……”

　　周舒禾不得已睁开眼，手握上鼠标，三下两下就弄好了。

　　戚钰：“不会，再来一遍。”

　　周舒禾指尖从鼠标上滑下来，转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戚钰心虚地转开头，“你这么早下来不就是为了帮我的吗？”

　　周舒禾睡意还未完全散去，他深吸口气，闭上眼问，“你和严树柯是不是串通好的？”

　　“什么？”戚钰寻思她也没和严树柯说什么。

　　“没什么。”周舒禾认真解释，“上面太吵了，下面清静。”

　　既然周舒禾觉得这儿安静，戚钰也就不找他说话了。处理完一波退房之后，周遭就彻底寂静下来。她瞥了一眼周舒禾，发现他在用电脑逛各大购物平台，大抵是在选购新一批房间的用品。

　　戚钰没事干，就去书架上拿了本书来看。

　　周舒禾身上的佛手柑香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起的公寓里充斥着带有佛手柑精油的香味，带有一丝清爽的酸涩。

　　两个人经常在餐桌前这样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一般是周舒禾完成课程作业，戚钰看书或者睡觉。
　　戚钰没电脑，都是用手机写的，和周舒禾在一起之后，就借用他的。有时候一些思政课的作业，只用写些套话上去，戚钰就央求他顺便帮自己写完。

　　周舒禾写的时候，她就靠着他的手臂，盯着屏幕，困了就趴在他手边睡会儿。

　　戚钰每次都叮嘱他到时间了把自己弄醒。所以周舒禾关上电脑，要么用指尖刮刮她的睫毛，要么揉她那一头炸了毛的头发。再不醒，才去捏她的脸或者耳垂。

　　但一般情况下，戚钰都是直接往他怀里蹭，然后等着他把自己抱床上去，拉住他一起睡。

　　也不知道周舒禾有没有发现过她装睡而已。

　　不过这次她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电脑也已经关上。

　　她合上适才被她枕着的书，抬起头张望四周，只看见在那泡茶的小何，问了句，“周舒禾呢？”

　　“哦，我们老板要你醒了就上去吃饭。”小何见戚钰在那睡得舒坦，想她果然是来玩闹的，谁想戚钰起身的同时扯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压在他相近的桌子上，“我看你们微信朋友圈来来去去就那几条文案，闲着没事写了十来条，随便用用吧。”

　　小何拿起看了看，别的不说，戚钰文笔挺好，至于引经据典那些，他也看不明白。

　　戚钰掐指一算，午饭华哲肯定是在的。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了便敲门。

　　大抵知道来人是她，所以是严树柯开的门，戚钰见餐桌上没坐人，便问，“你们已经吃完了吗？”

　　严树柯：“还没呢，凌斯斯说要做道菜，得等她弄完。”
　　戚钰皱起眉头，“外卖不够吃的吗？”

　　“不是啊，华哲让凌斯斯做的。”严树柯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他什么心思你清楚。”

　　戚钰本来还不太懂，结果她还在换鞋，华哲就从厨房端了碟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吆喝周舒禾，“斯斯特意给你做的，你过来尝尝。”

　　周舒禾正在将盒饭分在碗里，他抬头看了眼，只说，“放着吧。”

　　华哲将筷子伸到他面前，“别啊，斯斯好不容易给你做的。”

　　“谢谢，但我鸡蛋过敏。”

　　周舒禾说完，去拿猫粮，他要去露台上喂猫。

　　华哲仔细一回想，似乎真没见过周舒禾吃下去过鸡蛋，也就作罢。
　　凌斯斯洗了手从厨房里出来，为了不让她下不了台，华哲只好自己尝一口。

　　他回头对凌斯斯一顿猛夸，“真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结果厨艺这么精湛。”

　　又瞥了眼戚钰，“不比有些人分不清自己出身，硬是要装腔作势，假装娇贵。”

　　他说的估计是戚钰一次把糖盐弄混的事，本来好好的酸辣土豆丝弄成糖炒土豆丝，不过那时候戚钰确实没怎么下过厨，手生。

　　戚钰稍稍变了脸色。
　　华哲说的是实话。

　　周舒禾拿着猫粮往外走，经过华哲身边时，轻飘飘一句，“你什么出身？想好认哪个阿姨当继母了吗？”

　　他出门去了，华哲连回怼都只能憋着。

　　戚钰心里的低落一下被荡平，正好周舒禾不在，她狐假虎威，一下伸出利爪来，不挠你一通不罢休，“想站得高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免得不小心摔死了，被底下的人捎上把土。”

　　华哲是个出门办事都要算一卦的人，戚钰这话晦气，眼看他要继续发作，严树柯对黄亨一个眼神示意，黄亨就直接把他嘴给捂住了。

　　他白眼要翻到天上去，还不断挣扎，等到周舒禾回来，才停歇下来。

　　他倒也不是对周舒禾有多崇敬，只是当任何人都治不了这个人，那这个人就能治所有人。周舒禾就是如此。

　　华哲在他身上是吃过亏的，不得不把这口气咽下去。

　　他对周舒禾是没意见了，对戚钰意见还是大得很。

　　桌上的菜摆好后。
　　未免麻烦，戚钰和凌斯斯坐在一边，她和周舒禾之间还隔着个严树柯。

　　其余人都开始动筷子了，戚钰却无从下手。

　　也不知道今天这菜谁点的，葱姜蒜、辣椒几乎铺满了食材，小时候跟随父母做生意，在东南沿海住过一段时间，也就养成了吃不了重口的习惯。

　　她一抬头，对上了华哲得意洋洋的笑容，心里便了然了。

　　桌上唯一不辣的，就只有凌斯斯那盘煎蛋。

　　靠一盘煎蛋就想收买周舒禾？凌斯斯这手段怎么还不如从前了？

　　以防万一，戚钰两筷子夹完一整盘煎蛋。

　　在她后知后觉羞愧地低下头吃米饭的时候，周舒禾默不作声地把桌上唯一的空碟子垫在另一盘菜下面了。

　　凌斯斯围观了全程，忍不住道，“不咸吗？”

　　只有吃过她鸡蛋的人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戚钰神色一僵，连忙给自己找个借口，“离得近，方便夹。”
　　说着她夹了个离她最近的蒸排骨。

　　在凌斯斯的注视下，她不得不咬上一口。

　　没想到排骨也这么辣，戚钰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眼泪在眼角打转。

　　身侧椅子一动，周舒禾就起身去冰箱给她拿了瓶牛奶。

　　这一出接着一出，戚钰脑袋快要掉到桌子下面去。

　　为了缓解尴尬，周舒禾问，“你在家是怎么吃饭的？”

　　他说的家，是周家。
　　周修明很能吃辣，没道理戚钰和他在一起两年多，还一点辣也吃不了。
　　再有周舒禾以前回去的时候，桌子上基本上也没清淡的菜。

　　戚钰缓过来后解释，“家里的没这么辣。”

　　能吃，只是吃不了这个程度的。

　　周舒禾回到座位上，看戚钰嘴唇也红红的，被辣椒余韵弄得睫毛轻颤，她又多喝了几口牛奶，表情才恢复正常。

　　注意到严树柯在看着他，他回敛目光，紧接着戚钰起身，说自己吃饱了。

　　这桌菜她确实吃不习惯，所以周舒禾也没拦他。

　　等到其他人吃完，华哲和黄亨打算下去了寺庙里点灯，周舒禾才下楼，去找戚钰。

　　楼下员工也早就吃完，戚钰要么饿着肚子，要么点外卖。

　　她要是为了自己好，就应该吃点东西，毕竟下午还要干活。

　　桌子上有苏打饼干，戚钰还是饿了，撕了一个来吃，她刚塞进嘴里，一抬头，就看到周舒禾从院子里迎面而来。

　　她心念一动，垂下眉去。

　　周舒禾进来时，只察觉出她落寞，一点一点艰难地咬着手里的饼干，仿佛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如果不是戚钰生了这张清丽纯良的脸，周舒禾一定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是装的。

　　可现在只有他的身影落在戚钰面前，那张脸显得更加皓白，脸上的艰难一清二楚。

　　周舒禾的目光像刀尺一样刻在戚钰的表情上，最后发现没有任何意义，掌心从桌子边沿挪开，颀长的食指撤出桌面上时敲了一下，提醒她。

　　“上来，我给你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