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游雪

11、。

　　11
　　凌斯斯从小跟着父亲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她凭直觉，戚钰说的应该不是真心话。

　　于是主动绕开话题，“那个羊头是周舒禾自己做的吗？手真巧。”

　　戚钰闻言凑到羊头下面，仔细辨认一下。

　　说实话。
　　她认不出这是不是周舒禾自己的手艺，不过她故意在凌斯斯面前道，“这当然是他自己做的，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凌斯斯顺着她说，“你对他可真熟悉。”

　　戚钰一心虚，就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那应该还是你更了解他的口味，不然他也不会喊你下来。”

　　凌斯斯知道这茬是过不去了，干脆糊弄，“小何可能理解错了，我就下来拿个外卖。”

　　“帮他们拿的？”
　　“不是，就我自己吃。”

　　既然凌斯斯主动退让，戚钰也不咄咄逼人，只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看把那个写着酒水单子的画板挂在那个羊头下面怎么样？再把羊角装饰下？”

　　“当然可以。”

　　戚钰说什么就是什么。
　　凌斯斯拿到外卖后火速逃离。

　　两份外卖放在桌上，一份戚钰自己点的，一份周舒禾点的。

　　全是她爱吃的菜，而且不带辣椒。

　　戚钰不喜欢浪费粮食，就把自己那份吃了，完好无损的另一份则被她提在手里，准备拿上楼让周舒禾他们分了。

　　她左臂还夹着个画板，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除了记每日酒水之外，画板上还可以画点别的东西。

　　她想画个日历，然后在每一天下面，画个Q版的小周舒禾，人物的神态由他当天的心情来决定。

　　很幼稚，但以前的周舒禾愿意配合她。
　　当时戚钰的借口是，“这样我每天都能知道你的心情，有利于维护我们的情侣关系。”

　　周舒禾看起来谈恋爱的意愿一直都不是很大，两人在一起，也是戚钰穷追不舍，他说那就试试。除了年轻人的欲望在蔓延，两人不了解彼此的过往，也不了解彼此的兴趣爱好。

　　总得用点东西把人连接在一起，戚钰就想出来这个法子。

　　刚在一起的时候，周舒禾那套公寓没装修好，他又忙，连面都见不上，戚钰就在微信里一日一日地烦他，烦到他习惯生活里有她这个人为止。

　　现在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正是故技重施的好时候。

　　戚钰深谙，习惯有时候比喜欢要重要得多，尤其是对于周舒禾这个人来说。

　　电梯到达四楼，戚钰去敲门，门很快开了。

　　露出张诧异的脸，是华哲，“怎么是你？”

　　“不是我，难道是凌斯斯吗？”戚钰把他挤出玄关，边换鞋边道，“原来猫眼长在门上和有人的眼睛长在榆木脑袋上一样没用。”

　　“诶，我说你……”华哲被激怒了。

　　严树柯赶紧把人拉住，“下午寺庙里大僧不才叫你戒骄戒躁，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戚钰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她看了眼客厅，“周舒禾呢？”

　　总不会自己来找他，他不在吧。

　　“书房里。”严树柯道，“你进去找他吧。”

　　“那外卖我给放哪？”

　　“周舒禾点的饭这么快就到了？”华哲实在是饿了，直接把外卖从戚钰手里拿过去，来不及想今天的外卖怎么这么轻，直接就吩咐黄亨从厨房里拿碗来。

　　华哲迫不及待地揭开袋子，将里面的菜拿出来，一共四个盒子，其中一盒是饭，他纳闷，“店家少送了？”

　　“等一下，我想吃的黄焖鸡呢？”

　　华哲一翻单子，上面全是他不爱吃的菜，他怀疑是不是骑手送错了，结果上面就是写的周舒禾的名字。

　　戚钰：“舒禾觉得你火气太旺，让你降降火吧。”

　　她话刚落，就响起敲门声，正好是小何将一大袋外卖送上来，她当场被戳穿。

　　既然不是他们的晚饭，那就是特意给戚钰点的，华哲一下应激，连戚钰去书房找周舒禾都要跟着。

　　进门前，戚钰故意说给华哲听，“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连我喜欢吃什么菜都还记得。”

　　她喜欢吃的那些，华哲都不喜欢，“这不简单，他不喜欢吃的，不就是你喜欢吃的。”

　　“胡说什么呢你。”戚钰给了他一个白眼，“他明明也很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还每次陪我吃？”戚钰笑了，“他超爱。”

　　华哲：“……”
　　即便戚钰说的可能是假的，他还是有被气到。

　　书房门推开时，周舒禾已经在笔记本后抬起头来，注视着门口。

　　戚钰心惊肉跳，“你都听到了？”
　　华哲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心虚什么？”

　　她确实心里没底，周舒禾现在不讨厌她都算轻的，自己的编排可能相差甚远，不过周舒禾关上笔记本，从懒散的姿势改为双手环抱着压在桌上，盯着他们，淡淡道，“没有。”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让戚钰很不安，这种不安越持久，她就越没底气。

　　特别是还有华哲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在。

　　戚钰抱着画板到他面前，轻声问，“舒禾，你记得我们玩过的一个游戏吗？”

　　周舒禾闻言看了下画板。

　　下意识的举动说明他还记得，戚钰兴致冲冲道，“那我把你画上去好不好？再把这个画板挂在羊头下面。”

　　华哲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硬是要插一脚进来，“画什么呀？”

　　周舒禾没有立即回答她，
　　戚钰的忐忑不安一下就上来了，“和你应该没关系吧？”

　　在周舒禾面前，她语气其实很平和，但华哲很清楚她在装，指不定在心底已经开始骂人了，于是故意戳破，“觉得我在这影响你勾引人是吧？”

　　戚钰仍旧淡淡道，“所以勾引到你了吗？”
　　她回头看了华哲一眼，与声音不同的是恶狠狠盯人的眸子。

　　不得不说，戚钰很漂亮，特别是带有些许怒气时，眸子溜圆，明明是在凶人，却又带有几分勾人的味道，即便她没有这个意思。
　　华哲舔了一下唇。

　　这时周舒禾冷淡的声音将二人打断，“画吧。”

　　戚钰没理华哲了，即便他还赖着不走。

　　今天是二月初八，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周舒禾这待了四天。

　　她一口气画了八个只有眼睛鼻子的□□人，穿着冲锋衣，头发微微翘起，又冷酷又有些呆萌。

　　周舒禾：“这不像我。”
　　戚钰感觉不出，“不像吗？”

　　“一点不像。”华哲插嘴进来，“他哪里有这么可爱。”

　　戚钰不信，左琢磨右琢磨，“那可能是没加上表情吧，加上表情就好了。”

　　她说着把画板把周舒禾那边挪了挪，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戚钰知道，他不擅长说假话，也不善于伪装，情绪不外露，却也不能瞒得严严实实。
　　她觉得自己甄别得出。

　　周舒禾拿过画笔，一连画了四个小弯勾在□□人的脸上，是那四天心情不错的意思。

　　那四天她不在，戚钰才懒得管，直接从他手里将笔拿过，然后自己一天一天地来拷问。

　　从前她问周舒禾，周舒禾基本回答的是“开心”。
　　戚钰问他为什么每天心情都那么好，他说“在你打电话过来之前本来是不好的。”

　　周舒禾是个很会敷衍的人。

　　至于现在，她念叨“2月5日”，周舒禾却直白地告诉她，“心情不是很美妙。”

　　那一天戚钰从望港赶过来了。

　　她又问，“2月6日。”
　　周舒禾：“你指望我说什么？”

　　她继续往下问，“2月7日。”
　　周舒禾：“你觉得呢？”

　　她问不下去了，再加上华哲终于意识到什么，火上浇油一句，“你超爱。”戚钰脸顿时通红。

　　放在平常她还能用周舒禾的恨比爱难得来安慰自己，但赤裸裸的区别，让她明白，她和周舒禾之间，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而是几年的时间，彻底地改变了一切。

　　周舒禾瞧出她难得的窘迫，用实话来缓解尴尬，“快两年的时间没见你，你进入我的生活我当然有压力。你不仅是我的前女友，还是我小叔的未婚妻，戚钰。”

　　他强调她的名字，是在提醒她。

　　“既然周修明去世，无论你是想另攀高枝，还是捞上最后一笔，都比在我这好。”

　　“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戚钰冷静了一点，试图扳回一局。

　　周舒禾面色不惊，“不是吗？”

　　是啊。
　　但周舒禾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她。

　　戚钰还得继续装，“那你对我真是有很大的误解。”

　　“你想说你是迫不得已吗？”

　　周舒禾一个人把流程走完了，戚钰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虽然她当之无愧“捞女”一词，但她仍旧心存善意有原则有底线，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逼迫的。

　　人总得给自己扯张遮羞布。

　　周修明是再明白不过她是怎样的人，但酒后吐真言说的还是喜欢她听话懂事，善良，温柔。

　　戚钰现在在周舒禾面前已经脱光了衣服，却又还是要重新捡起来穿上。

　　周舒禾又不会喜欢自私自利卑劣的她。

　　“来找你不是。”有时候，骗着骗着她自己都信了，“我其实有很多个选择。”

　　周舒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华哲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还没客厅传来的声音听得清楚。

　　“我饿了，去吃饭吧。”

　　戚钰早吃过了，和周舒禾说了声他点的外卖拿上来了，就要拿着画板离开。

　　她可以自己解决一切，其实连外卖都不需要周舒禾来点。

　　几道菜凉了，周舒禾拿到厨房去加热。
　　但想了想反正也没人爱吃，直接就倒在了垃圾桶里。

　　一进电梯，戚钰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掏。

　　但她没带烟，也戒了烟，唯一舒缓的办法是去咬自己的手，咬到指关节都红了，痛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从电梯出来，到前台，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扯了旁边两张纸，把自己画的周舒禾全部擦掉了，一个不剩。

　　画板变得空荡，戚钰转念一想，在空白的日历上，画上了自己，每一个都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画完了之后，她把画板正大光明地挂在了墙上。

　　晚上的时候，周舒禾出去买药。

　　这时候替班的来了，他没看见戚钰，抬头往羊角那面墙一看，便注意到画板似乎变了。

　　他走上前，店员以为有什么问题，便跟在他后面。

　　戚钰画了八个自己，每一个的表情都苦大仇深。

　　周舒禾蹙了下眉，二话不说伸手将画板取下来，递给身后的店员，“挂在这里不合适，换幅画吧。”

　　店员双手接过，“那还要吗？”

　　周舒禾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外走去的同时道，“随你。”

　　这意思，是不要了？
　　趁有垃圾车过来，店员拿着画板准备去扔了。

　　严树柯连忙拦下，“为什么扔了？”

　　“老板让我扔了的。”店员四舍五入道。

　　“不可能，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店员捉急道，“老板先是取下来了，然后我问还要不要了，他说随便。”

　　严树柯敲了下他的头，“再去进修一下吧你，他要真是想扔，会说随便？”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忽地一顿。

　　店员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

　　周舒禾睡前一般都会去露台吹会儿风放空一下，今天严树柯跟上来，手里端了杯拿铁。

　　他一边说着，“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戚钰走吧。”一边把杯子递过去，又补了句，“牛奶，热乎的。”

　　周舒禾喝了一口，没察觉出来。

　　严树柯心下一沉，他猜中了。

　　过半晌，周舒禾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眼杯中的液体，蹙了下眉。

　　严树柯拍拍他肩膀，从他身侧擦过，“别玩脱了。”

　　即便是拿铁也有让人醒神的效果，周舒禾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快九点了天还是白濛濛的，吸入鼻腔里的空气冷硬刺人。
　　戚钰咬伤了手，于是戴了个手套，又欲盖弥彰地套了条围巾，却意外地符合今天的天气情况。

　　别人口鼻都冻得红红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皮肤白润。

　　严树柯出门吃早餐，不得不经过酒馆从而看见戚钰的时候，不禁感叹，“这就是演员的修养吗？”

　　“什么？”
　　“我们还以为昨天你出门后哭了呢。”

　　戚钰冷嗤一声，“怎么可能。”

　　她不仅没哭，还改掉了画板，以彰显她对周舒禾的怨气。

　　她正和严树柯说着她的反抗行为，一抬头，只看见白净如初的画板。

　　“谁把我的画给擦了？”

　　始作俑者严树柯云淡风轻道，“周舒禾吧。”

　　一晚上过去，戚钰平静下来。

　　特别是庄晟给她发来消息，说周舒禾找人偷偷打听了她这几年的动态。

　　周舒禾找的人不靠谱，早就投靠庄晟不说，还没本事，打听的都是些边角料。

　　什么戚钰将周修明的追求者逼得跳楼，再比如她为了嫁入豪门假装怀孕，零零碎碎加起来，能有十多条。

　　庄晟那边的人为了应付周舒禾，先发了几条过去，剩下的，要问过庄晟的意见再说。

　　至于庄晟，来主动告知戚钰了。

　　“我说你别告诉他，你会答应吗？”
　　“不会。”

　　“那你来找我是？”
　　“通知你。”

　　戚钰很无语，庄晟不想让她和周舒禾复合，自然一边要在周舒禾那边毁坏她形象，一边破坏她心态。

　　周舒禾今天和她撕破脸，估计也是受了这些消息的影响。

　　这些传闻要是真的，那戚钰可真是十恶不赦，可惜一大半都是假的。

　　“你一定要发给他吗？”
　　“可以给你个机会，删几条。”

　　周舒禾问，这边没有结果，反而麻烦。
　　戚钰想了想，把其中两条删掉了，不算最离谱的，也不算最下流的，但她还是删了。

　　总隐隐觉得被人摆了一道，电话里，她按捺不住向庄晟多问一嘴，“他为什么突然查我。”

　　“在周舒禾那你只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受。”庄晟听她语气，有些心疼，“何必呢。”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她冷冷道。

　　庄晟无可奈何，“他还去查了华哲。”

　　那就是华哲行为太过反常了？戚钰就说这两年她老实本分，传闻多归多都是假的，周舒禾莫名其妙查她干嘛。

　　“你找人和周舒禾说，华哲和童茗打了个赌，赌的是我会不会和周舒禾复合。”

　　“童茗是谁？”
　　“我表妹。”
　　“她怎么知道的你去找周舒禾了？”
　　“估计是华哲不小心说漏了嘴，放心，她没那个胆子说出去。”

　　除了和她耍心眼，童茗也没别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