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鸿雁踏雪

106、真的要走了

　　听到那句“不要你”，穹天先是一愣，捂着胸口艰难走上前去，灵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有走；
　　“不准过来！”
　　闻言，穹天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他面前，瘫坐在地与他平视，“孩子，……不要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了，反正你和父亲也不要我，你们都不喜欢我。”小孩气红了眼。
　　“我们喜欢你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穹天有些慌，努力与他解释。
　　“父亲总说我会害死你，他非常讨厌我，你也不喜欢我，你们都是大坏蛋，我不要你们，你把五灵珠还给我！”
　　穹天怔了怔，心下酸涩，沉默一阵，低声喃喃：“你误会你父亲了，父亲没有讨厌你，如果可以他也会如爹爹一样，宁死也会护着你，父亲以前做错了，我们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小孩将信将疑，不想理他，但还是没走，离得近了穹天才细细打量他，他们的孩子似乎更像自己，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同昼夜中的繁星般闪亮。
　　穹天激动地伸手想去摸，被天璇捉住手腕，按到怀中；
　　“乖，天儿，他已经走了。”天璇用力抱住他，下巴扣着他的肩膀，生怕他也不见了。
　　“不，他分明还在那里，他们看着我们，你救救他呀——”
　　那孩子却忽地站起身，张嘴从他手里将水灵珠叼，转身就跑。
　　穹天愣了一愣，回神时嘴里喊着：“师哥，你放开我，他马上就要跑了。”更猛烈地挣扎，才从天璇怀中挣脱，起身就追了上去。
　　那灵胎溜得飞快，穹天用尽全力也不能追上去，身后的天璇紧跟其后，而缘地一众人都追不上他们。
　　他就这么跟着灵胎，跑到了山河图之上，眼睁睁地看着灵胎落入了山河图中。
　　水灵珠直接投入山河图，五灵合并，山河图中风雨变幻，赤红的烈焰疾驰而来！
　　大地颤动，风云变色。
　　赤红的不灭烈焰从天而降，落向世间，山河图像是要惩罚所有人，连魔气也能一烧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天谴。”东褚看着四处逃窜的人和魔。
　　到处都充斥着哀嚎；
　　“灵尊——”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残雍的吼叫；
　　穹天召唤不嗔朝他们而去，他被撕碎了不要紧，但他绝不能让残雍伤害师哥；
　　残雍在疯狂地砍来，双眼以及脖子上的巨大缺口让他痛苦不已，怒火也燃至顶峰。
　　原本要砍向残雍，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调转剑朝穹天飞来。
　　锵——
　　逐阳剑与魔化的鱼鳞紫金刀相相撞飞。
　　穹天手腕一阵剧痛，他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跑过去拿起了不嗔，鱼鳞紫金刀再握不住。
　　残雍再次扑向他，他用仅剩那只手抓住残雍袭过来的剑，两人不知不觉缠斗到山河图的边缘。
　　逐阳尖锐的顶端一点点凑近瞑眼，穹天咬牙硬抗着；
　　一想到天璇在损耗自己的元神为他而战，他就感到心痛，他一定会赢，他必须赢。
　　“我听闻连死都不怕，唯独怕一样东西。”
　　残雍说着，从他的指缝中钻出一只银环，形态特别小，“这是银环子蛊。”
　　他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原本乱窜的狱鸟翻身，嘴里的银环扑向众人；
　　数万士兵瞬间变成傀魔，完全不惧天火，朝他们狂奔而来！
　　“你也会操控银环？”穹天惊讶道。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只是不屑于这些手段，但是为了死前亲耳听到你们的惨叫，一切皆可。”
　　如此好的机会，残雍却没趁机把他撕成肉泥，甚至没有嘲弄他，只是不停地听着天璇的方向；
　　“你究竟想干什么！”穹天恶狠狠地瞪着他，身体渐渐变得无力，再也没了一战的气力；
　　一路上疯狂群魔乱飞，天璇所到之处，神光飞舞，并四处炸开，他是上古至尊，成千上万的妖魔根本就抵挡不住，可伶的妖魔鬼怪被炸的血肉横飞，连鬼哭哀嚎都吱吱呜呜，匍匐在原地瑟瑟发抖；
　　灵尊一个翻身飞了过来，手中不知哪来的巨齿扎透残雍的身体，顿时鲜血如泉涌；
　　“天儿。”
　　穹天几乎力竭，最后一丝气力抱住灵尊。
　　就在穹天以为残雍死了后，原本已油尽灯枯的残雍，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里魔气暴涨，突然绝地复生，彷佛瞬间恢复到了全盛状态，力量大得惊人，一爪子就捅进灵尊的胸口；
　　“师哥！”穹天惊骇喊道。
　　灵尊只是平静道：“别怕，天儿，我没事。”
　　而那被利爪穿透的胸口，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伤口。
　　残雍的身体开始快速缩小，最终变成里人形，他坐在地上，身形狼狈，只有眼神狠辣无比。
　　“你保护得了一时，保护得了他一辈子吗？”残雍问，“今日有你们陪我死，也不枉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
　　天璇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
　　“我能。”
　　用力一推，天璇将他推出五灵阵外。

　　在落地一刻，缘地与东褚赶来，但是穹天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穹天怔道：“师哥……”
　　他抬头一看，天上山河图中缠斗的两个人影，残雍再次化身上古魔兽，浑身被天火覆盖，
　　灵尊召着寒月将他驱逐，魔兽簌簌燃烧，如最华丽地烟火般，短暂却华美地划落天际。
　　“师哥！”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推出山河图？！
　　穹天推开缘地他们，一头扎进火海中，朝着山河图之上飞去。
　　他能看到灵尊站在山河图之上，修长地身影，腰板还是挺得笔直，白色衣袂随风飞舞。
　　“天儿，等我。”灵尊的声音在天上响起，那声音清澈透亮，彷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身后一阵唏嘘，突然当的一声，他被缘地拉住了，“别过去了，小天，这是哥哥最后的抉择。”
　　提到最后的抉择，穹天一怔，看来这混蛋又要自以为是了；
　　“天璇！你给我住手！”
　　五灵被天璇抓在掌中，而五灵又从掌中挣脱，一颗颗撞进他的胸膛；
　　随着几声沉闷的响声，一片沸腾愕然而止，天璇冷裂看着他，并不答话。
　　上一秒他笑着的表情还映在穹天的眼前，然后一下秒，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是眨眼，天璇便整个摔下山河图的边缘。
　　穹天下意识想去抓他，可已经来不及。
　　天璇从他眼前消失，他口中流血，睁眼凝视着他，身体却支离破碎，逐渐消失。
　　“不要——！！”
　　五灵在天璇的胸膛爆发，鲜血从胸膛的整齐口喷出，远远溅到穹天的身上、脸上，穹天终于受不了了，疯了一样地大叫起来。
　　而见上古天神迟迟不倒，周身灵力暴走，吸引那些傀魔也喜得发起了大疯，绕着他们打起了转，赤脚踩下一大圈血糊糊的脚印，边转圈、喉咙中边发出饥渴难耐般的喧嚣，若非忌惮穹天恐怕早已上前分食殆尽。
　　狱鸟在空中盘旋，声音如同拍手叫好：“哟哟呦！”
　　“嘿嘿嘿！”
　　瞬间在天地间爆发的旺盛灵力，引得万物争相抢夺。
　　穹天瘫软在地，山河图将他隔绝，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天璇，山河图的力量几乎也要将他吞没，他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只能一声一声地呐喊着：“师哥！师哥！”
　　忽然,他听到腰间有异常震动，发现是薛灵韵的玉?。
　　魂灯！
　　玉?是薛灵昀的头发，这就是最好的灯芯，只要再有代替炼化魂灯的灵器。
　　就是天璇脖子上的环佩，只要他能拿到环佩，说不定一切还有救。
　　穹天用尽全力去抵抗山河图的力量，却无法再往前移动一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几乎都要看不到天璇了。
　　“师哥！你再挺一挺！求求你！你才是天底下最无情的混蛋！我只要不死！就会一辈子缠着你！”他的齿缝里面已满是鲜血，腹腔中也是血腥味，“你永远别想摆脱我！永远！”
　　山河图冲击着他，穹天不断吐血前行，简直哭不出泪：“师哥你别死，你不是要我坚持吗，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进魂灯，这是最好的魂灯，一定能救你的！”
　　一团白光出现在他面前，显出孩童的形态：“不能往前了，你心脉已快枯竭，往前就是死，笨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穹天怔怔看着它，有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星儿你回来了？”
　　穹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你没事就好。”
　　星儿愣了愣，冷硬地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竟是也红了眼圈：“没了我，你们也没有过得过好嘛。”
　　“不是的……”穹天干着急在他眼前摆手。
　　“我是灵尊之子，我说的话山河图也得听。”星儿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山河图，放开我父亲的散魂！”
　　从前师哥一门心思要为他而除掉的孩子，如今却是在救师哥，不只如此，日后这个孩子或许还能与他父亲一样，走向更高的地方。
　　他在力量上，到底也比不上天璇，但是在性格方面，幸好孩子还是像自己。
　　“以环佩为灯，以玉?为引，收吾爱人之魂，入魂灯修养元神肉身。”
　　在符咒围绕下，环佩与玉?同时升空，化为一盏玉灯。
　　星儿把灵尊的碎魂尽数捧到手心，放到魂灯中。
　　穹天仰起脖子看着那小手，手心里捧的是自己父亲，泪水决堤，有说不出口的难受。
　　星儿也低头看着他，手里握着魂灯，憋了半天，星儿还是没忍住问穹天：“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父亲是大坏蛋，父亲那个时候昏了头，爹爹没能劝住他，爹爹对不起星儿。”穹天擦着眼泪鼻涕，诚恳地与他道歉。
　　“噢。”
　　星儿拖长声音，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穹天，穹天不解其意：“星儿……”
　　“真的么？”
　　“真的，真的是真的！”
　　星儿不再问了，抬起手，掌心在他额头上用力按了一下：“父亲是大坏蛋，你是大笨蛋，但是你很好看，那我先原谅你，这个是我的标记，等以后我会寻着它来找你的，这次我真的要走咯，你不许再哭了。”
　　“星儿！你要去哪里！”穹天忙伸手去抓他，“爹爹不哭了！别走！”
　　一直到小孩捏着五灵珠进了山河图，霎时，自山河图中爆出强大的力量，天地为之黯然，骤雨狂风而至。
　　紧随着，穹天手中的魂灯急急震动，冥冥中有股力量将魂灯夺去；
　　“师哥！”穹天一手抓空，被魂灯周围的力量震了回去。
　　“哥哥！”
　　“大祭司！”缘地与众人皆是被那力量震远。
　　只在眨眼，魂灯被牵至天空，那微弱的光茫在黑云中挣扎，连魂灯也为之颤抖，那股力量像是要把魂灯撕裂！
　　刹那在山河图上卷起一道白光的飓风，将着昏暗大地照得万物复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