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是我迷弟》孟虔山雨

2、 第一章 深水镇

　　深水镇，坐落于十万穷山之北，是个人数不过十万的边陲小镇。说是镇，其繁华程度可与周边一般小城媲美。传说千万年前这里是片深不见底的大湖，湖內各种奇异大妖频出，因此得名深水镇。时过境迁，湖水干涸大妖老死，却为此地留下了规模巨大的盐矿，当地人因这盐矿而定居于此。而又因其毗邻十万穷山，入山出山必定路经此镇，也算是交通要塞。因此虽地处偏远，物产较少，但也算方圆百里最富庶出名的地方了。

　　镇里某间当铺前，站着两道瘦小身影。小孩约莫七八岁，双手提着个跟她身量一样高的厚重麻布包裹，少年则大个三四岁，背着个跟他半身高装满杂物的竹编笼，竹带深深陷入少年单薄肩膀，可见其的重量。

　　少年穿的粗布麻衣，头发简单用木枝挽着，本应是最不起眼的打扮，可见他在烈日炎炎下站了半个时辰，脸上不红不热，神情淡然，嘴边带笑，自有股悠然闲散的气息透出。而他旁边的女娃娃更是粉雕玉琢，虽然穿着最普通的布衣，也掩不住眉目间精致，漂亮的跟这个小镇格格不入。

　　这一大一小奇怪身影站在当铺前足足半个时辰，引得不少人暗暗观察。

　　“师兄，咱什么时候才能走啊？”小女孩皱着鼻头问旁边的少年。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回答道： “等师傅换完油我们就可以走了。”
　　“换完油可不可以在镇子上逛逛呀，我们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小女孩摇着少年的手。
　　少年面露犹豫说道： “师妹，天色不早了，如果我们再逗留的话，就要摸黑进山了。师傅他不会答应的……”
　　“哎呀师兄你就是不想陪我！师傅他那么听你的话，你说晚些回去他肯定不会不同意的！师兄求你了求你了……”小女孩拽着少年的衣摆来回拉扯，撒娇耍赖的样子引得旁人不少人侧目。
　　少年耳朵微红， “好了泠泠，别闹了……”
　　女孩见有希望，直接蹲下来抱住了少年双腿： “师兄最喜欢我啦，师兄答应我嘛……”
　　少年哭笑不得的揪着女孩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
　　女孩嘿嘿一笑放开手，古灵精怪的样子令旁人忍俊不禁。

　　正当这两人说话逗趣时，当铺中传出一阵吵闹声，一个长眉毛花白胡子老头被轰了出来。
　　“掌柜的！哎呀掌柜的，你且信老道这一次！老道这符绝对可以镇邪除魔……”
　　然而掌柜瞪大眼叫道： “还想骗我？你这黑心老头！你这符我上次找梓心道人看过了，分明就是假的！快走快走！”
　　“那黄毛小儿懂什么！只懂些材料真假，根本不懂符咒本身的效力啊！”老头气的胡子颤颤，恨不能下一秒能厥过去。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连梓心道人都敢编排！人家可是从北方上清仙宗来的！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再这样纠缠，我可要报官了！”当铺老板也气的不轻。
　　谁知这老头听到此话突然暴怒，破口大骂： “上清仙宗？上清仙宗算个屁！一群道貌岸然鸡鸣狗盗的老不死的东西！”当铺老板闻言，气的直接推了那老头一把。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瘦弱跟柴木的身体竟硬的像堵墙，正值壮年的当铺老板没推动，反而把手给别了。
　　莫非不是假老道？正当那老板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老头，正想说些什么，一个清瘦的少年出现，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当铺老板看着眼前的少年，正要发难，然而当他抬头对上那双干净澄澈、浅褐色的眼睛时，只觉得心中烦躁一扫而空。少年如春风和煦，笑着跟老板致歉： “老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师父也不是有意的，您看在我师父年事已高，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一番交涉后，三人终于摆脱掌柜，向着镇外走去。

　　“师傅，都给您说多少次了，不要再用厘果液和草纸画符了，材料忒假，就算懂点门道的人，他也不会仔细看的……”李青岚牵着白泠，对旁边的老人说。
　　“那我还不是为了给咱门派省点钱，开源节流啊！”小老头吹胡子瞪眼， “我写的符搁以前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唉，深水镇不识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有那狗屁上清仙宗……”
　　“师傅您就别说了！上清仙宗道貌岸然鸡鸣狗盗虚假自私，您都骂了几百遍，我都背下来了！”小小白泠有模有样的学着，引得旁边李青岚忍俊不禁， “况且您的开源节流是啥？那是每次都是拿师兄赚的钱去开别人的源，节自己的流！我师兄天天杀凶兽养全门派，您呢！”白泠背着麻布包裹，小小稚嫩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老头依然絮絮叨叨不停，白泠实在听得有些烦了，而且眼看他们马上就要走出镇子回到群山之中，心底急切，干脆把大包袱抛给赵福图，牵着李青岚向镇子里跑。 “师傅您先回去吧，师兄答应我要再去深水镇逛逛了！”
　　“等等！谁允许的！你们站住！马上太阳下山了你们再不走就得走夜路啊！站住！”赵福图大叫，两搓小胡子急的高高翘起。然而气急败坏的苍老声音并没有减缓两个身影奔跑的速度。
　　“师傅您先回！我会保护好师妹的……记得……给师弟们……做饭……”李青岚声音远远的传过来，老头不得已，只好重重叹了一口： “这小白泠，真被那臭小子宠的无法无天了！”摇着头向着镇子南边的十万穷山走去。

　　李青岚牵着白泠走回了集镇，夕阳将落，镇上不少摊位已经开始点亮烛灯。一盏盏摇晃的灯照的路面黄澄澄的，来往人也满脸笑意，不到几步就有一团人聚在一起看杂耍。白泠高兴地吱哇乱叫，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她久在山里，哪里看过这种热闹景象，按往常这个时辰他们为了节省油灯要早早歇下了，可这镇子却还是那么热闹精神。
　　李青岚虽然没有那么兴奋，但也是眼睛亮晶晶的左右张望。虽然他跟随师傅来过几次深水镇，但大多白天就回去了，夜里的深水镇他很少见到。
　　“师兄，这个簪子好看吗？”白泠停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只青玉簪向他示意。样式漂亮，质地透亮，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李青岚手心冒汗，低声道： “师妹，你要是不想让我们山门破产，最好还是放下那个东西……”
　　白泠惊奇的看了一眼，乖乖的放下簪子。
　　他们逛了许久，大多时候都在被摊主和自己过于干瘪的钱包轮流嘲讽。走走停停，终于选了几样不至于让他们山门破产的小玩意儿，白泠选了几只手编的草蚂蚱打算给那几个师兄们，李青岚则买了个雕花木簪，以及半匹蓝布。
　　木簪是送给白泠的，蓝布是拿来给师傅做件新道袍的。上次他老人家因为穿的补丁道袍被同行嘲讽，回来向他大哭抱怨三个月，现在想起那张涕泗横流的老脸他还是不寒而栗。趁着这次采买，他干脆买布给师傅做个新道袍。

　　李青岚领着白泠，向着镇外走去。
　　随着他们渐渐远离深水镇，集镇的热闹和灯光逐渐褪去，黑暗渐渐拢住他们。白泠看着眼前黢黑安静的山路，心底还是泛起一点点恐惧。她紧紧的牵着李青岚的手，李青岚似乎觉察到她的不安，便弯腰抱起小白泠，向着黑暗走去。
　　“白泠不怕，我们马上到家。”李青岚清凌凌的声音在白泠耳边响起。刚满十一的少年，身躯依旧瘦弱，声音仍然稚嫩，但在5岁的小白泠这像是大山一样可靠而温暖。当时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幼儿时，身体格外不好，每次一下雨就会发高烧，一发好几天。赵福图是个疯癫性子，照顾好他自己就不容易，别指望他去养小孩了。结果就是当时还是7岁的李青岚整夜整夜的熬药、换水、擦身。因此她幼儿的记忆，不是母亲温柔的怀抱或者父亲的强壮后背，而是师兄并不宽阔稳健的臂膀，并不熟练地喂饭穿衣，以及永远温暖热忱的目光。
　　近几年随着她长大，以及门派有几个新加入的弟子，师兄渐渐不再全身心投入在她身上了。而此刻她重新回到了深埋记忆中的位置，闻着师兄身体上透出的皂角香，听着师兄悠长的呼吸，竟是安心的睡着了。
　　李青岚看了一眼沉沉入睡的白泠，暗想真是个心比天大的小孩。脚下却是不停，如履平地的赶着山路。他跟着赵福图修炼已经五年有余，不仅力气顶得上两个寻常大汉，连视力也异于常人，在黑暗中也可看清山路上每一粒石子、每一只毒虫。况且李青岚从记事起就跟着赵福图穿梭山林之中猎杀野兽。从深水镇到小灵山区区两个时辰的山路，对于李青岚来说不成问题。这也是赵福图放心李青岚带着白泠走夜路回去的原因。他稳健的抱着白泠，对旁边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睛熟视无睹。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不长眼的小可爱。

　　李青岚停住，望着前方拦路的耸背呲牙的猎豹，缓缓的从背篓里抽出一把铁剑。

　　半分钟后，李青岚稳稳的抱着睡着的白泠，地上躺着一只被斩断头颅的豹子尸体。
　　“这铁剑果然比木剑好用，杀豹子都比以前快多了”，李青岚想道，随意的在豹子尸体上擦着铁剑： “可惜这身豹子皮了。”李青岚到底抱着个小孩，急着回到山门，况且背篓又满了装不下，要不然他定要扒下豹皮去买个好价钱。
　　李青岚把剑随意的扔回了背篓里，转身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