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蓝春

3、青鸟

　　周雪度上楼之后，林青雾翻出刚刚录到的视频正准备删掉，即将摁下那刻却突然停顿住，任由视频播放。

　　直到完整播放完一遍后，她才点了删除。

　　等她处理完一抬头，就瞥见小橘双手捧着脸一副认真模样，但涣散的眼神出卖了她，一看思绪早不知道飘哪儿了。

　　林青雾过去，“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小橘被吓得一激灵，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刚刚我帮那个客人登记时看到了他照片，觉得跟他本人气质不同，所以就有点好奇。”

　　林青雾明白小橘好奇的东西，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略微一顿，才开口道：“人是一直在前行的，没有人会一直跟以前一样。”

　　小橘竖起耳朵，对此番对话产生极大兴趣，然而下一秒，林青雾朝她脑袋轻拍两下，“洗碗去吧，晚上。”

　　雾散并没有特别多的规则规定，相处轻松，除了一点，不能谈论关于客人的任何。

　　小橘刚刚思绪过头，一时忘了，她这会儿缩缩脖子，可怜巴巴看着林青雾，“小雾姐。”

　　林青雾不吃这一套，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来回摆动。

　　小橘泄气，脸怼桌面，生无可恋。

　　林青雾没忍住好笑。

　　突然，大厅内兀然响起一道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宛如平地惊雷。

　　枝头停歇的鸟雀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林青雾眼皮一跳，跟小橘对视一眼。
　　这道哭声的主人是两个宝宝之一的哥哥，叫刘一乐。

　　随即两人同时朝那边赶去。

　　林青雾脑子里闪现无数种小孩哭泣的原因，甚至还想到了一系列应对的措施。

　　直到踏进大厅，一道冷冽女声传来：“别抱他，让他躺，两岁真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她停了脚步。

　　说话的正是小孩妈妈徐女士，她一头橙发格外惹眼，此刻抱着妹妹坐在一旁冷着眼看地上撒泼打滚的刘一乐，孩子爸爸听到这话也没敢上去抱。

　　只剩阿很围着刘一乐，他没应对过这种场面，有些手足无措，急得脸涨红。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林青雾话是问的阿很，视线却不动声扫过两个小孩，仔细观察了他们身上没有伤口，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阿很还没接话，徐女士气不打一处来：“刚刚下楼两人在这玩，妹妹看见盘子里有糖果拿了一颗，哥哥也凑过去把剩下两颗全拿了，这拿了也就罢了，他还想要妹妹手里那一颗，妹妹不给就抢，抢不过就哭，不是什么都能靠哭得来的，这可不行，不能给他养成这种习惯！”

　　刘一乐溢满泪水的眼睛一转，好像知道在讲自己，哇哇又哭了两声，冒出一颗大鼻涕泡。

　　民宿一直会在休区桌上摆放些小零食，免费提供给住客，林青雾听明白了，她侧头问阿很，“糖果还有吗？”

　　阿很摇头，“没有了。”
　　小饼干倒有，但他不要。

　　小孩妈妈做甩手掌柜，她做为民宿老板，不能不管。有徐女士话在先，林青雾思索片刻，从旁边抽纸盒抽出一张纸巾，在刘一乐身边蹲下。

　　刘一乐看着她动作眨巴两下眼睛，模样看起来很乖，只是在她手要落下的瞬间，脑袋用力往边上一扭。

　　擦了个空。

　　林青雾料到不会这么顺利，神态自若地收回手，纸巾握在掌心被揉成一团。

　　她依旧轻声细语：“一乐，你昨天不是还要跟姐姐玩吗？今天不想了吗？”

　　刘一乐吸了两下鼻涕，迟疑转回头。

　　林青雾长相很有欺骗性，她骨相极佳，却毫无攻击性，此刻她微弯嘴角，看起来像是一朵轻柔的棉云，很易近人。

　　刘一乐怔住，似乎想起昨天缠着林青雾的画面，随即点点头。
　　他声音还带着点哭腔：“……想。”

　　“那你信不信我呢？”
　　“信。”
　　“那你信我的话，把糖果给姐姐，姐姐帮你剥开好不好？”林青雾继续诱哄着他。

　　两岁小孩机灵，思维却转不过弯，想了会没想出所以然，伸出小肉手，将手中的糖果递给她。

　　林青雾接过糖，也没急着撕开，先是对着他温和一笑，用手中那团纸将他脸上的泪住擦干净，才缓缓拆开包装。

　　而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手指轻捻过里面的糖。

　　吃进了自己嘴里。

　　“……”

　　刘一乐完整地看完这一幕，两眼瞪大如铜铃，他蹭地一下爬起来，大喊：“糖糖！”

　　“哦，糖糖啊，我吃了。”林青雾语气特无辜，紧接着伸出手在他头顶揉了几下，笑着说：“糖果吃多了长蛀牙哦。”
　　如果不是嘴里的糖被她咬的“咯咯”作响的话，俨然一幅温暖画面。

　　刘一乐本来嘴巴一瘪，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现在半憋着气咽了下口水，想哭但不敢哭。

　　他内心有些凌乱，偷偷瞟林青雾一眼，然后“哗”地一下跑到爸爸身边，也不在乎那颗糖果了。

　　“噗嗤。”
　　在边上看了许久的徐女士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她赞道：“林老板，我发现你唬人也有一套。”

　　先前第一眼见林青雾，还觉得这老板长相温温柔柔，却没曾想此刻的出乎意料，还挺反差。

　　“这下他应该知道，哭不仅不会得到，还会失去了。”

　　林青雾朝徐女士笑笑，正要回答，余光处察觉一道视线。

　　她目光一偏。

　　明明早就上楼回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了，而且，似乎在边上看了好一会。

　　见被发现，周雪度目光坦然地回看过去。

　　林青雾淡定别开眼，继续回徐女士，“小孩子才上钩。”

　　徐女士心情不错，扯开话题：“你那个游客访谈，我帮你拍一个如何。”

　　徐女士所说的游客访谈，正是林青雾视频账号准备改的拍摄方向之一，全新的模式，还没有尝试过，此时她自然答应，对着徐女士道谢，徐女士不甚在意，她当初就是看账号视频才被吸引来的鸢岛。

　　说完之后，一家人就出门玩儿去了。
　　阿很小橘两人早没了影，大厅内徒留林青雾跟周雪度。

　　气氛安静了会。

　　正当周雪度准备喊她时，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声音落半空不上不下。

　　林青雾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了然，自我介绍：“林青雾，你叫名字就行。”

　　周雪度点了下头。
　　也不知道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你下来......”
　　“有冰水吗？”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融在一起。

　　林青雾看他一眼，“有，我拿给你。”
　　说着往院子进去，周雪度一顿，跟在她后边。

　　厨房在出院子左侧，最里边是大的，外边一周是半开放式小的，林青雾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好未开封的水递给他，他接过拧开喝了口，声音清冽了几分。

　　冰凉的瓶身与热空气接触，很快就冒出水珠下滑。
　　他手很漂亮，指节修长，不像拿着水，倒像件艺术品。

　　林青雾默默收回视线。

　　此时厨房里就他们两个人，空间不算大，微微有些燥热，林青雾刚刚咬那颗糖的甜腻味在嘴里还没完全散开。

　　两人都没说话。

　　周雪度摩挲两下瓶身，水珠在指尖晕开。

　　莫名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明明眼神无辜得很下手却一点也不带犹豫，小孩的哭声仿佛还在周围环绕。

　　他又喝了口水，喉结很明显的滑动了一下。

　　“刚刚，学挺好啊你。”

　　意有所指。

　　林青雾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摆明说唬小孩的事。

　　就好像是在说，先前看那么久原来是在偷师学艺，这不巧了，派上用场的时间还挺快。

　　这么想着，她对上周雪度眼睛，也不客气，“谁有在学你啊？”

　　周雪度缓慢地拧上瓶盖，似乎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挺无赖地道：“我又没说你在学我。”

　　林青雾并不信，欲言又止，一时没搭腔。

　　他的声音也再一次落下，语气有点欠，“难不成，你真学我啊？”

　　说着，还故作好奇打量她两眼。

　　“……”

　　林青雾觉得嘴里糖果的腻味更浓烈了，顿时也来了气势，朝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那要不交你点学费？”

　　-

　　夏日午后人易困倦，客人不是出去游玩，就是回房休息，民宿内安静下来，阿很小橘在院子里的小蘑菇下剪视频。

　　小蘑菇一个带大伞的桌子。

　　林青雾切了点西瓜过去，几人边聊边剪。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很伸了个懒腰，“终于剪完了，再配上个背景音乐就行了。”

　　这期视频是前几天下雨时拍的素材，纯景色，内容简单，很好剪，接下来几分钟，只听见不同的音乐曲调切换。

　　阿很伸手叉了块西瓜，没之前冰，他丝毫没嫌弃，沁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口齿含糊不清，“我知道了！”

　　声音有点激动，引得小橘侧目。

　　阿很吞下果肉，神色飞扬地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直至一道轻缓的音乐淌出，他问：“你们知道Snow吗？我觉得他这首歌挺适合这个视频的。”

　　乍一听这个名字，小橘眉毛微皱，有些想不起来，立哥描着画，头都没抬。

　　林青雾正打字的手一顿。

　　阿很继续说：“几年前曾来鸢岛取过景的电影《流火》插曲《火流星》就是他作词作曲的。”

　　小橘这才恍然，有了点印象，“原来是这个，我对这个人不怎么熟，但那首歌倒挺熟。”

　　阿很挠头，“作品比人火？不过现在的确没他什么消息了。”

　　Snow刚开始是以一个戴着半脸羽毛面具的神秘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

　　昏暗的灯光，洁白的羽毛，迷离的氛围，加上他特有的嗓音，不轻不重，富有共鸣，感染能力强，唱歌跟娓娓道来似的。
　　在那个时候迷死大半人。

　　后来一首原创大火，也正是以那首原创开始接触娱乐圈，曾官宣参加一档音乐选秀节目特邀嘉宾，备受期待，据说是露脸首秀，可刚录了两期，节目还没播，公司就宣布他因况退出，从次，他消失了。

　　微博没有营业，也不知道他近况，有人猜测是不是火了被人眼红，也有猜得罪人被封杀了，网络更新换代快，新的偶像层出不穷，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连脸都没露过的歌手。

　　Snow渐渐被遗忘
　　就像下了一场盛大的雪，而雪过无痕。

　　“他其实，火过一阵的。”没怎么出声的林青雾突然接过话，“挺火的。”

　　“小雾姐你认识吗？”小橘好奇问她。

　　林青雾思绪有些飘远，想起一些往事。

　　那会儿是在上大学，也正是Snow刚火的时候，寝室有个室友突然迷上，发了疯的喜欢，还印了张海报贴到天花板上，因为临床，所以每天一睁眼她就能看到。

　　那双眼睛。

　　阿很听完，惊讶，有些难以想象，他右手握拳，做采访手势，“咳咳，那请问小雾姐你什么感受，虽然他戴着面具，但听说也算是一个氛围感帅哥。”

　　林青雾单手半撑着脑袋。

　　三楼有人推门到了露台，她抬头，就看见周雪度那抹红色身影，很刺眼。他转了一圈，又进去了，目光从没往下面停留。

　　想起刚刚厨房里的事，莫名说了句：“挺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