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心》星空晓

44、「My Wish」愿望（2）

　　短短的一段路程，却花费了十多分钟的时间。

　　在抵达王宫门口的那一刻，众人快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王宫内壁同样布满了藤蔓。

　　“大家不用担心，这种室内的藤蔓要比外面的藤蔓好驱赶。”

　　纳奇钮笑道，随之在里拉琴上奏出一连串的旋律，乐音显然比刚才要重了一些。

　　果然，那些藤蔓迅速抖动着退去，从窗口处缩了回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莲音公主一早就猜到了空气里不干净？”

　　纳奇钮望着众人身边那若有似无的水色结界，了然一笑。

　　“王宫的藤蔓很显然是瘟疫的源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传播到居民身上的，火焰国是通过咬人的蝙蝠，那藤蔓呢，也咬人？”

　　莲音笑着解释道。

　　“是普莫先察觉到藤蔓附近的空气不干净，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是孢子——藤蔓不是靠孢子繁殖的，但是这可不是正常植物，所以不足为奇。我立刻在原本屏蔽我们气息的结界上又多加了一个魔法，就是屏蔽0.5微米以上的任何粒子，孢子大小為1至10微米，自然就被隔绝在外了。”

　　“真不愧是莲音公主，果然博学多闻。”

　　纳奇钮忍不住赞叹。

　　“我们要赶快找到□□他们的所在地。”

　　这时候希尔杜忽然插进来，催促道。

　　莲音立刻问普莫，“普莫，你现在能不能感受到法音的魔法能量？”

　　“呜……没办法，现在法音公主身上的能量完全消失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普莫抓狂地揪着两个尖耳朵。

　　“不用着急，我还是相信法音公主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纳奇钮侧头思索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极有可能在正殿里。”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必定是想藤蔓用最快的速度扩张散播瘟疫，空旷的大殿是最合适的场景。”

　　莲音又转向棕发的公主，“米尔罗，你能指路吗？”

　　“当然没问题！”

　　米尔罗立刻答应。

　　“虽然藤蔓暂时被击退到窗外了，但我不建议大家立刻开始跑动。”

　　纳奇钮又沉下眉，道：“藤蔓极其容易被声音刺激，如果它们同时朝我们攻击，恐怕会九死一生。”

　　于是大家又开始像刚才那样开始缓慢前进。

　　抓住这个机会，莲音立刻又对在她肩上瑟瑟发抖的小精灵抛出问题。

　　“普莫，你为何称魔族的魔法石黑魔法，它和我们的红炎魔法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普莫！”

　　小精灵立刻尖声嚷起来。

　　“魔族的魔法都是邪恶的黑暗能力，会伤害人和各种生物，所以是黑魔法啊普莫！只有格蕾丝公主的红炎魔法是正义的！”

　　是吗……？

　　莲音忍不住沉思。

　　人们的传说和书籍记载上都喜欢把过去的历史用光明和黑暗的方法来叙述，敌人必定是黑暗，而人类才是光明，所以即使同样拥有魔法，都能分出正义和邪恶的属性来。

　　——可是世界之初、万物初生的时候，真的存在这种原在的善与恶吗？如果人类是善，迫害人类的魔族是恶，可那些处于食物链更低端被人类肆意捕杀食用的动物又是什么呢，是善还是恶呢？这种说法怎么看都更像是以人类为中心建立的敌我论。

　　其实根据莲音读的书籍越多，了解的知识越多，她越来越发现各种生物之间更多的类似丛林法则的竞争关系，只是谁能站在食物链顶端谁就掌握了一切——魔族是魔法的始祖，现在她几乎能确定这一点，所以在千年之前才有能力奴役和压榨人类。这一点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固然觉得十分可恨，但如果位置调转，拥有优势能力的不是魔族而是人类呢？如果情况恰好相反，是人类拥有了压制一切的能力，那是否也是会同等地对待魔族？

　　莲音甩了甩头，算了，目前不是深思这种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现在魔族的再度出现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先权力阻止这场浩劫再说！

　　“莲音公主，关于刚刚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纳奇钮忽然问她，莲音一愣，不由得黯然地低头。

　　……是说，关于莱特真正的愿望的问题吗？

　　似乎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纳奇钮一边关注着窗外藤蔓的动静，一边似乎不经意地轻道。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莱特王子想要追求的是他自身的死亡。”

　　莲音吃了一惊，立刻抬头望向琴师。

　　“太过绝望，太过憎恨……所以企图用自己的死来报复这个世界，以自己灭亡的方式把世界也同时带向灭亡，‘看吧，我会让你后悔这样对待我，活该’——类似这样对这个世间的感觉吧？”

　　莲音沉默了，胸腔被一股浓重的哀伤覆盖。

　　“可是后来，我的看法改变了。”

　　这时候，纳奇纽的唇边扬起了微笑，莲音一怔，忽然感觉自己和他之间曾经发生过相似的对话。

　　“为什么？”

　　“——因为你。”

　　俊美的琴师也回望向她，完全无视了不远处某个少年拼命射杀过来的寒冷视线。

　　“是你让他的愿望改变了，而只有你，才能实现他真正的愿望，莲音公主。”

　　————

　　四周是一片黑暗。

　　是他所渴望、所追求的黑暗。

　　和法音同时陷入沉睡之后，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成为了提供能量的工具，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枯竭的到来。

　　他回想起他短暂的一生。

　　这么多年来，心怀复仇的他一步步地把利用过的人踩在脚下，那又如何，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憎恨成为他生活的原动力，老实说，这副身体什么时候去死都无所谓，但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他就无法停止报复。

　　如果将自己所有的神经就这么遮断，他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和意识，就这么走入黑暗吧。

　　这样一个虚假的、无色的世界。

　　啊……终于要结束了。

　　终于可以安静地沉睡。

　　一直以来，大家都只是虚与委蛇地活着而已，因为身份、因为利益、因为需要……因为他就是最虚伪的那个人，所以很清楚。

　　——只要这么睡着，就再也不会有这种疲惫感。

　　——一切都结束了。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孩的笑脸。

　　嘴角绽放着，比世上任何事物都要美的，太阳般温暖的笑容。

　　「莱特王子如果受伤的话，一定会有人非常伤心的。」

　　意识突然回归。

　　“啊……不对，这是……”

　　慌慌张张地想要自我辩解，但在那之前，眼眶里却首先溢出了泪水。

　　真可笑啊，明明只是在自己的意识结界里，怎么还会哭出来呢？

　　怎么还会、这么心痛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对她根本什么感觉都……”

　　明明想要否认，却开始更激烈地落泪。

　　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一个少女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啊！！！！！”

　　宝石之国的莱特王子一直自诩十分聪明，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误判。

　　他以为自己已经千锤百炼、变得足够冷酷无情，不会再对任何事物产生感觉，就像真正的铁石一般。

　　但实际，在他的自我想象之上，他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想要被爱，这是人类的本能。

　　即使受到了如此多的伤害，他也仍然渴望着被谁爱着。

　　莱特握紧了手中的红发带，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一份小小的回忆……哪怕本人都彻底遗忘掉了，他也仍然清晰地记得。

　　明明以为不在意的，可是却比任何事情都要清晰地记得。

　　为什么落水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她，为什么要借‘家宴’让她了解自己的过去，为什么要一直随身藏着她的发带，答案明明早已定下。

　　“哈……哈哈…………”

　　终于，嘴角边也尝到了眼泪的苦涩味道。

　　他喜欢着这个女孩。

　　因为无法原谅这样软弱的自己，所以才会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崩溃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