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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谢微白跟着钟幸从谢府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迷糊,他心想,这样竟就出来了吗?困着他那样久的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来了吗?
      他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谢府大门,手紧紧攥着钟幸的袖摆,然后侧首看向四处。耳边是杂乱却热闹的叫卖声,身边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场景,谢微白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感觉一阵恍惚……就好像自己处在同别人不一样的世界。

      出来分明是自己期待了很久的事,但他心里却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似乎同这些场景格格不入。
      钟幸看着谢微白的表情几度转化,最终定格在怅然若失。他感觉到了谢微白并没有很开心,余光扫到了谢微白攥着他袖摆的手指上,已经用力的微微泛白。

      他反手握住了谢微白的手,谢微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钟幸的心在看见这样的谢微白有些抽痛,握着谢微白的手上也多用了些劲。
      意识到自己手上力气不对,他不着痕迹地略松了些劲儿,温言细语哄人:“别怕,虽然人多,但我抓住你了。抓好了不松手,怎么样都丢不了你。”

      谢微白微微张大了嘴,好像心里空白的地方被钟幸填补上了,最终眼光明亮重重地嗯了一声。
      接着钟幸捏了个咒,将自己和谢微白两人换了张普通的脸,扔进大街三秒不到就会被淹没的那种。
      一番动作后钟幸略略放下心,领着这小孩儿在定都的长街逛了一圈,给谢微白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里人围的不少,走,我们过去看看。”钟幸牵着谢微白的手往那处走。
      他们此时挤进了围成一圈的人群,边挤边说着借过。好容易挤进去了,还来不及把气捋顺,接着中间的那个男人手腕一转,手里的布帛在众人眼前瞬间消失。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声,还有的是人起哄:“再来一个,没看清就不见了!”
      “对,再来一个!”

      那人被这样起哄也不恼,微微笑了笑,在虚空中随手抓了抓,方才本来不见了的布帛又出现在他手中。瞧他这样,周围的人呼声更大了。一重盖过一重的,震的钟幸耳朵有些麻了。

      谢微白微微睁大眼睛,用力拽了拽钟幸的手,指了指那个站在中心的人,忍不住提出一连串问题:“他方才拿在手上的布帛不见了,现在又出现了!他会术法是吗?他是什么术士吗?好神奇啊。”
      钟幸毕竟是妖,普通人没看见的东西他看的一清二楚,包括方才表演的人的那点小把戏。那是手里藏着些东西,练的久了熟能生巧,不过这样人多的地方没有出现纰漏也确实不简单。
      毕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可不假。

      他看着谢微白亮晶晶的双眸,并不想破坏他的开心。于是咽下了解释的话语,笑眯眯地开口:“的确神奇,我竟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出来。”

      “你竟然也没有看出来吗?”谢微白顿时兴致更高了,紧紧攥着钟幸的手,还想看后面还有些什么。不过有些可惜,这人的表演似是已经到了末声,他紧接着又表演了一个口吐火龙,周围又是一阵叫好声。

      待到人们吼完了,随后他捡起放在脚边的大铁盘子,也没吆喝,只是笑着看着周围的客人。
      有些人一看没看的了,还要给钱了,忙不迭地就走开了。顿时,原来这热热闹闹的摊子冷清了下来,人都快散完了,那大铁盘子上的铜钱也没几个。

      谢微白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难过,瞧着那人憨厚朴实满是笑容的脸,又看了看那能轻而易举就能数出来的铜钱。但是他也没有钱,连一个铜钱都没有。

      他轻轻拽了拽钟幸的袖子,有些为难地开口:“你有钱吗?”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了,接着就说:“不是那种叶子变得,是正儿八经的钱。”

      钟幸挑起眉打量着谢微白,谢微白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钟幸又移开了目光。但他还是压不住脸上的笑意,感叹道:“州夏你好可爱啊。”

      随后他解下系在腰间的钱袋子,将它在手上轻轻掂量了下,谢微白听见了里面金属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接着钟幸又把它递给了谢微白。

      谢微白接过钱袋子感觉到钱袋子并不很重,结果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些金叶子。他紧张地把钱袋子又退给了钟幸:“这太多了,我拿不得。”
      钟幸压低声音笑了几声,把钱袋子摁在谢微白怀里:“逛街花钱的地方可还多着呢,况且这点钱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你且拿着吧。”

      “我瞧你不会都没到市街上买过什么东西吧。”谢微白压低了声音,但钟幸还是从里面听出了震惊以及不可置信的感觉,“普通的市集哪里能随随便便花的了金叶子,我瞧着怕是这一袋子钱都可以将这市集里的东西都买个遍了。”
      钟幸弯着眼睛,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扇子展开遮住自己下半边脸:“这样不是更好?本来就是带你来玩,你既已知晓这些钱足够你玩个痛快,那不是更该开心些。”毕竟他活了这么久,身上家底也不少。

      谢微白摇了摇头,一脸认真:“我虽愿这样,但不该这样。若过于贪乐,豪奢成性,对于我而言,绝非善事。于百姓而言,更甚于我。这样多的钱,不知可以让多少人吃饱饭。”

      他虽年岁仍小,但到底是跟着周老先生学了几年,周老先生教他的不仅是书本上的东西,更多的是现下眼前的东西。无论如何,己身处于何种地位。切忌依仗身份乖戾行事。更重要的是以民为重,敬待他人。

      从谢微白的话语里叫钟幸想起了他过世百年的师父给予他的教导。自己对于钱这方面观念淡薄,从前时常挥霍无度。常常是自己也不知自己买了些什么,就将钱花光了。

      钟鼎说过他几回,但他不以为意。后来有一次他直接带着自己到了脏乱差的运货场,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对钟鼎说的是什么,他问钟鼎这地方这样的事真的是人干的吗?
      钟鼎没有回答他,只是立在那儿,抓着他让他看完了那些工人的一天。
      他看着那些辛苦劳累的人从丑时到申时一刻,一天拼死拼活的运货,汗水浸透了他们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衫。最后却只到工头那儿领到十来个铜板。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是笑着的。他们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将那点钱藏进贴腰的暗扣里,生怕弄掉。
      而他们这样珍重的一些钱,对于当时的钟幸来说,连他随手一挥的资格都达不到。所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这样的情景后,不论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而一天都没有开口的钟鼎终于开口了,但声音里不免带着些凉意:“明白了吗?钱挥就容易,得到难。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够似你,能够好好的长大。”
      说到最后一句,钟鼎心里有些难受的紧。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弟性情良善,但若纵他如此下去,无论如何,绝非善事。他走过很多地方,见了很多饿殍。

      思及这,他眸光一暗,豪奢之风,本就是错。造得百姓难安,使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如今皇室带头竞豪奢,璩朝恐怕国祚难长。恐怕他是要违约了。
      钟幸点点头,他想自己原本只是一株杏树,聚天地灵气后生了心智,化形为人。但不论是化形前还是化形后,他都对于钱之一字认识浅薄。

      而且他化形后由钟鼎收为徒弟。钟鼎又是璩朝的国师,身份尊贵。自已作为他的徒弟钱是半点也不缺的。所以他只知道钱是流通的货币,能够买到很多东西。对于它的重要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但这不是他挥霍无度的理由,此事本就是他的错。他垂首:“是徒弟的错。”
      钟鼎的脸色又是由阴转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钟幸咂舌,收下了谢微白退给他的钱袋子便夸赞他:“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真是心怀百姓。”

      谢微白摆了摆手,小脸红了一片:“哪里敢当,我未做任何事,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罢了。哪里值当夸赞。”

      钟幸没有说话,他们在这耗了些时间,那位卖艺人周围的人已经散尽,都已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他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个钱袋子,这个袋子比前一个分量就足的多了,撞击发出的声音也沉闷的多。
      他从来就没忘记过不可豪奢,方才的金叶子不过是打算哄一下小孩子。他从里面拿出十余枚铜钱放在了卖艺人还没有收拾的盘子上。

      见卖艺人拱手道谢,嘴里的吉祥话不停的冒着,他也没有打断,只是慢慢听他说完。然后笑眯眯地对他也拱手欠身,卖艺人哪里见过这仗势,连连摆手,脸色慌乱。
      钟幸收回手:“这钱是我们见了先生表演给的观赏费,是先生本就改有的。先生对我做太多的礼,我也当还一些不是吗?”

      卖艺人低头叹气,心中微微有些怅然:“我学艺不精,有只是个卖艺的,哪里当得您先生二字。我倒是多谢您二位捧场,不然真不知改如何是好了。”
      钟幸只留下一句“凭着自己本事养活了自己和家人,哪里当不起先生二字?”便带着谢微白离开了。卖艺人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愣神,等他抬头,眼前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谢微白拉了拉钟幸的衣摆,低声道:“原来你还有一个钱袋子啊。”
      钟幸在谢微白拒绝了金叶子后,便将铜钱袋子代替了金叶子系在腰上,又将金叶子收好了。此刻他挑了挑眉,显得他有些不正经:“不然呢?也就是哄哄你罢了,我哪能真乱花钱。”
      此时他们又挤进了人潮里,人贴人地走着,到底还是有些闷人。何况谢微白如今生的也不高,在下面就更闷了。钟幸瞧着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带着他到了一处人流少些的地方缓缓。

      人少了过后,气流着顺畅多了,谢微白的脸色也逐渐转好。他又缓会儿气,抬头看着钟幸欲言又止。钟幸瞧他这副模样笑了出来,敲了敲他的头:“话憋在心里头,也不怕将自己憋坏了。”
      谢微白摇摇头:“没憋什么,就是有些开心。”有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人,能不开心吗?谢微白虽然神色自若,但其实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

      虽然挤在人群里有些难受,但他也不是不能忍。况且能出府上街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都没说,但钟幸居然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还带着自己避开人群休息,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钟幸见他也不像不舒服的样子,也没再问了。他虚虚点了点前方:“那前头我记得还有几个小摊子卖玩物,我昨日送你,见你也是喜欢的。今日便让你自己挑些,如何?”
      谢微白心里虽然很想去,但恐怕是不行了。钟幸带着他出来玩怕是都忘了时间了。他摇了摇头:“恐怕不可了,我瞧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钟幸微微蹙眉,接着迅速散开,心想这也不算得什么,明日也可以带他出来。想通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那好,我们便就回去了。”他目不斜视往前走着,手里却不老实揉了揉谢微白的脸,“今日心情好些了吧。”

      谢微白和他一道走着,用力点了点头。怕他没看见又重重地嗯了一声:“自然。”
      “那么,我们明日也可再出来。今日没带你逛的地方明日便带你逛好了。”今日他们出来的晚了,又挤着看表演看了半阵,时间剩的自然没多少了。明日若早些出门,倒能带他看些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快到谢府了,他带着谢微白到一个隐蔽些的地方捏了诀,隐去两人身形,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了府。

      刚一进府没多久,便就见一人毛毛躁躁逛来逛去。差点撞到其他人,他急忙道了歉,又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钟幸和谢微白继续往竹园走,低声道:“我瞧你这小厮不像是很聪明的模样,也不小了,办事找人毛毛躁躁的。”

      是了,这横冲直撞地人便是鸣舟。谢微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因为他寻不到我,已经要用膳了,我不在,父亲到时候定要说上我几句。”
      只怕可不只是说上几句,钟幸心里腹议道。但当着谢微白的面他到底没说出来,等到了竹园附近他默默解了诀,目送谢微白离开。

      不过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钟幸垂首捏了捏眉头,日后换他在竹园的清风亭等自己。
      倒也就这样罢,反正对于钟幸而言,其实宿在何处都不是很重要。比起那枯死的小杏树,这竹林的灵气可是要丰富的多。不过……是了,现在可不算枯死了,他给了它一丝灵气,如今怕是要枯木逢春了。

      钟幸好笑地朝那杏树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刚要进竹园的时候。他随意往石门旁一瞥,这一瞥便瞧见了名字,东风园。

      钟幸微微一怔,抬步便跨进门内。
      果真是此恨无穷,知与谁同。
      不过无人同赏是斯人已逝,那么恨又从何起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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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