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青山为我归

4、第四章（修）

　　春风迢迢，少年发丝随风飘扬，俊秀的面庞在姜念安面前无限放大。

　　温热的气息吹打在姜念安的耳侧，她顿时僵在原地，脸颊也浮起抹不自然的绯红，“我只是没有出去玩过，好奇罢了。”“她唧哝着。

　　身侧路知远似乎想要张口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言道：“这次出去可以好好玩玩。”

　　姜念安平复心头悸动，一脸诧异地抬头看他。

　　路知远被她看的迷惑极了，不解：“我说的不对吗？”

　　他心里转了个弯思虑一下，应该没有失言吧。阳光的映照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碎光。

　　“没有。”姜念安笑了笑，打趣他，“只是觉得你这些两年变了好多，跟以前很不一样。”

　　“比如？”“就像昨天，也像方才，脾性变了。”

　　路知远摊摊肩，“你不妨直接说我知进退、懂分寸，不莽撞了。”

　　姜念安忙道：“我可没说你以前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变化很大。”想了想，顶着他疑惑的目光，她补充一句，“各方面都是。”

　　他眉眼微弯,笑容藏在风里，夹起吹散的梨花，落在她心头。

　　“昨日，陛下也是这么说的。”路知远观察着她的神情，继续说：“陛下还问我这次回来，心里盘算了没？”

　　姜念安并未注意到他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带着别样的神采。她沉寂在方才的对话中。

　　身为君王，不可能问臣子关于仕途上的想法。成长了也该成亲了，想来路知远明年冬便要行冠礼了，婚事也确实该提上日程。

　　父皇这么问，心里一定是有了盘算，想到这，姜念安心里流过一阵难以言语的酸楚。

　　可话说到这里就停止了，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她问：“你是怎么回的？”

　　路知远不答反问：“你呢？”

　　问的她一愣，旋即摇头道：“父皇想在留我两年。”

　　少年轻嗯一声，尾音轻扬：“谁问你这个了，你每天都在想什么？”说着轻敲下姜念安的脑袋。

　　收到少女杀气腾腾的目光和羞怒到通红的脸颊，路知远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暂时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家里也有兄长出力。”

　　他有意转移话题，“过几日，我大嫂在城南岭子设探春宴，她放来京城不久，没有靠山。届时去撑个场子，成么？”

　　忆起昨日探春宴，女子期艾的目光，姜念安说不出拒绝的话，她错开视线回：“昨日岑娘子也问过我。”

　　路知远“啊”一声，姜念安解释道：“昨日赏花宴她也在。”

　　“不过...镇国将军家眷设宴，怎么也用不着我去撑场子吧？”她狐疑的看着路知远，“而且我听说，二皇兄也会去。”

　　路知远沉默。

　　撑场子确实也并非永安公主不可，这只是出于自己私心罢了。

　　京城人大多皆认为，二皇子与永安公主不合，自二皇子受伤失势之后，京城的风向愈发偏向往姜念安这头。

　　忽然，姜念安想到昨日岑娘子话毕时，凉亭里的寂静无言和年轻女子慌乱无措的场面。

　　“怪不得呢。”他们都以为，皇兄失势是自己的手笔，姜念安自嘲的笑笑。

　　听闻岑娘子家在青州，才来京城月余，想来并不清楚京城这些传言，才会出此一问。

　　“他也去？”路知远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皱眉疑惑，随即轻哼一声，“他不是已经好久不出宫了吗？终于想开愿踏出宫门了？”

　　姜念安扯下他衣角，不愿听他这样说，抬头望天回：“或许有想见的人吧。”

　　嗯？路知远立马从斜靠着的树上直起身子，问：“谁？”

　　自多年前发生意外之后，二皇子姜长风便久居深宫鲜少外出。此人极为执拗，近些年性子更是越发孤僻，难以与之交流。

　　镇国将军路随乃先皇后表兄，路家与二皇子先天不成一派，可路知远和姜长风许是臭味相投,二人打的火热。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最为纯粹，不会被利益左右。

　　可后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二人之间突然断了情谊。

　　常年窝在宫里竟为一人破例出宫，成功勾起了路知远的好奇心，姜念安明显知道却又不肯告诉自己。

　　他寻摸着回去仔细看看宴请名单，却见姜念安欲出又止的看着自己，他讶异道：“来见我？不能吧。”

　　姜念安深吐出一口气，无奈道：“不是。”

　　“你现在对我有秘密了。”路知远一脸认真的盯着她看，姜念安微微移开眼，含糊道：“我也不晓得，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现在好像龙华寺里的大师。”说话神神秘秘的，路知远嘀咕。

　　时间转瞬即逝，六日之期眨眼就到。

　　三月初十，是个阴雨天。

　　远方一声惊雷乍响，道路两旁枝叶也附和着沙沙作响，树下散落的梨花也随风起舞。

　　今年的春雨似乎来的比往年更晚些，姜念安掀开围帘向外探去，外头细风夹杂着尘土，直逼的人睁不开眼。

　　忽然，大雨倾盆落下，路边孩童抱头往家冲、摆摊的商贩快速卷起，街边门店涌入大量人群，避雨的、进食的、小酌的，瞬间挤得满满当当。

　　身后侍女阿檀听惊呼声，也跟着好奇探头，不料一阵风刮过，雨水顺着马窗与二人装了个满怀。

　　两人讪讪的回身。

　　“怕是去不成了，可惜了。”姜念安收回身子，揪着被淋湿的上衣，颦眉开口。

　　阿檀顾不自己，连忙寻找可以用的布巾，然只有块丝绸可用，她念叨着：“这里不比宫里，公主将就些。”

　　边擦边抱怨：“殿下难得出宫一次却遇到这破事。”“那岑娘子也真是的，挑日子不会去问问钦天监么。”

　　钦天监么，她骤然想到年初钦天监断言，如若今年干旱的状况依旧无法改善，恐国运不顺。

　　近来几年，常年干旱五谷不丰，边关城外流民渐起，国库入不敷出，国力渐弱。今年突降暴雨，但愿是个丰收的好年。

　　父皇年岁渐长，两个皇兄...唉，未来还是得靠自己支撑起来，姜念安有些忧愁。

　　“公主，马球怕是打不成了。探春宴估计也办不成了。咱们还去么？”话音刚落，马车外侍卫递话来。

　　因突降暴雨狂风，宴会布场被吹零散，暂时无法如期举办，望公主恕罪。镇国将军及夫人来日必进宫请罪。

　　阿檀唯恐她因淋雨和不能参宴伤心，想着法子逗自己公主开心。

　　“公主，据婢子所知，前头有个茶馆，里头的说书先生是京城一绝，好多夫人姑娘都去那消遣寻乐子，不如咱们今日也去凑个热闹？”

　　湿衣物已褪下换过，姜念安手臂支在一旁案几上，瞧着阿檀脸颊绯红，两眼放光的提议。她对马车外的人说：“去回话吧，我们去茶馆。”

　　待侍卫走后，姜念安忍不住打趣：“你我皆鲜少出宫，你怎知晓宫外哪家茶馆说书先生讲得好，莫非...”

　　她拖长尾音，眼珠一转，戏谑道：“是羽林卫那个吗？我记得他，黑瘦黑瘦的，叫什么来着...”

　　怀春少女的心思总是复杂多变的，怕被别人知道，又怕人不知道。

　　阿檀脸更红了，跟熟透似的，心里急的不行，直求让姜念安别说了。

　　“婢子跟他不熟，只因为是老乡，多说过几句话...”阿檀支支吾吾的解释，手里用来擦水的巾帕跟着手指不停的绕啊绕。

　　姜念安点了点头，轻唔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帕子快绕烂了。”她瞥了阿檀的小动作一眼，笑着说。

　　经过这一插曲，姜念安暂时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

　　两人来到茶馆。

　　此次姜念安出行甚为低调，除她二人之外，仅有一名伪装成马夫赶车的金吾卫中郎将，及装扮成普通护院的两个带刀侍卫。

　　茶馆外，姜念安被扶着下马车，此时暴雨已歇。

　　她二人站定在门前，好奇打量着来往形形色色的人群。

　　“公...三姑娘。”

　　一声清脆熟悉的女声在二人身后想起，接着姜念安左肩被轻轻一拍。

　　回头，一身男装的路知竹笑得灿烂。她与路知远长相有几分神似，只不过五官小巧秀气，穿男装往那一站，像个唇红齿白小书生。

　　“你怎么会来这儿？”她身后身材硕长的青年男子率先开口。

　　姜念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路知远看看她，看看她身后的瓦舍，表情有些难以言述。

　　“听说这里的茶很好喝。”她面不改色的说，“怎么，不合适么？”“没，只是有些没想到，没想到你竟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路知远解释。

　　“二哥，这就是你不懂了。”陆知竹背着手，得意的走到他身边，重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女孩子，大抵都会对这些话本、戏曲感兴趣的，三姑娘从前那只是没机会接触。”

　　瞧着路知远似信非信的神情，陆知竹一合扇子惊道：“安安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是圣人。你不要以为她跟太学里的那些迂腐老头子一样，整天除了之乎者也不会别的。”她说着连连摆手道，“你这样不行。”你追不上人家的，听我的就对了。

　　路知竹给他示意，然而路知远全当没看到。

　　他轻呵一声，咬牙切齿道：“是，我不懂女孩子，谁懂？二皇子懂不懂？”

　　路知竹顿时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起来。

　　话毕，他愤愤的指着路知竹，扭头向姜念安努嘴开口：“我可算知道那位为谁出关了，你们都瞒着我。”

　　路知竹一把拍下他的手，反驳道：“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出关！再说，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话听着耳熟。

　　大抵怀春少女都这么说。

　　在姜念安身后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阿檀，终究还是收到了来自自家主子戏谑的眼神，皱着小脸欲哭无泪。

　　前头两兄妹还在无止境互相推脱。

　　“要不是你提前好久开始裁衣打扮，我还真发现不了呢。”路知远讽刺。

　　这话路知竹听了不乐意，“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你都...”她刚说了一半就被路知远堵上。

　　在对方眼神警告下，她猛然身侧想起还有谁在场，顿时了然，狠狠瞪他一眼，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二人一同转身，不约而同的对着姜念安主仆露出个友好不失礼的笑容。

　　在无人看的到的角度，路知远拧了路知竹一把，她授意立马打了个不成样的喷嚏。

　　路知远紧接着开口：“定是方才淋雨着凉了，快进去歇息。”他一手扯着路知竹，一边招呼着姜念安往茶馆内走去。

　　大有不在提及此事的意思。

　　身后路知竹瞧瞧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不纠结场地了？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