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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平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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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为之向往的周末在学生们千呼万唤中来临。
开学没多久,老师课后所留的作业并没有那么多,莫晚榆好不容易捡得一个可以喘息放松的机会。
她拿起手机,清理一条条未读信息,最后看着联系人那一栏赫然冒出的红点——
“月兔兔”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莫晚榆点开宁月的卡通头像,那是一只正在吃胡萝卜的白色垂耳兔。她手指停在半空中,犹豫之后,还是通过其好友请求。
莫晚榆通常情况下也没有闲心和时间去看手机,她的联系栏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收到的消息也基本是系统信息或者广告推送。
一分钟不到,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音传来。宁月刚加上就开启热情开麦式打招呼,并且连发一大串可爱表情包。
莫晚榆眉心微微动了动,在聊天框上打下你好两字。
她忽然觉得只回这两个字与宁月的可爱表情包相比之下显得冷漠,思量片刻。
莫晚榆:“宁月同学,你好(微笑+玫瑰)
另一边的宁月看着这张风景头像发来的官方式问好,以及小黄脸微笑和红色土玫瑰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和老师聊天。
她沉默翻动着莫晚榆的空间动态,果不其然,空空如也,就连网名也是一个单一句号。
宁月闭眼扶额,她怀疑这号可能是莫晚榆家长的。
莫晚榆写着写着题发现笔没墨了,翻遍抽屉也没有找到新的笔芯可代替。做题的思绪被打乱,她的内心涌上一股烦躁。
莫母还在厨房做着午饭,她从床底下小心翼翼抱出一个存钱罐,过年的压岁钱都被她家长自己存起来了,这里面都是莫晚榆平日生活费所节余的。
她抽出一张五元钞票,捏在手心,向莫母说明情况后便朝学校走去。
雁林的天气阴晴不定,变化无常。早晨还有太阳,现在却起了乌云。
莫晚榆快步走向学校外的文具店,当她买完两支笔后,雨还是沙沙下起来了。她没带伞,只能沿着屋檐底下走。
莫晚榆经过上次的小巷,不由停下脚步。她静静凝视着这条幽深的巷子,眼前浮现出那日见到宁月的场景。
神使鬼差般,她拾阶而上。
左右两排的房子有些陈旧,墙角留下年深日久的苔痕,灰白的墙面早已变得斑驳,屋顶的瓦缝间长出几棵枯草。
莫晚榆来到巷子尽头,看见了那间与周围旧房格格不入的木质小酒肆,小店周围放置几盆墨绿色盆栽,长得极好。
秋雨绵绵,飘在脸上凉丝丝的。莫晚榆扣门,门后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请进。”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莫晚榆寻声瞥过去,宁月正将奶油挤在蛋糕上。
宁月一抬头神色略显错愕,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莫晚榆,手一抖,奶油不小心滴在旁边的桌上。
“你怎么来啦?”宁月神情恢复如常,用纸巾将桌面上的奶油擦拭干净。
莫晚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外面在下雨,我忘记带伞,请问可以进来避避雨吗?”
宁月眉眼一弯,嘴角扬起一个笑容,“随便坐,别客气。”
莫晚榆靠着椅子,雨渐渐下大,淅淅沥沥落在窗棂上。小店不大,格调复古,架子上除了一些精美小摆件外还零零散散堆放着书籍。
正午时分,暂时没有顾客来消费,店里只有她和宁月两个人。莫晚榆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随机抽取出一本。
“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她慢慢回味着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这句话。
“是啊,鸟儿羡慕云,云也羡慕鸟儿,可飞鸟与云朵本就是自由的精灵,它们却还要互相羡慕。”宁月说着,左手端着精致的小盘子递给莫晚榆,“来,尝尝我新做的提拉米苏!”
莫晚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仅剩余的一元,脸上泛起一抹窘迫,宁月莞尔一笑识破了她的尴尬,“请你吃,不用收钱的。”
莫晚榆用小勺子轻轻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了,口感细腻顺滑,表层的可可粉中和了底层奶油的甜,混合着一种香醇的咖啡味,入口即化。
“想不到,你竟还有这般手艺。”莫晚榆竖起大拇指连连蹭赞。
宁月的笑意迅速在脸庞上荡漾开来,眼眸清澈如一泓清水,“这家小店是我一朋友家开的,她们负责调酒,我负责制作甜点,有空便来这儿打工,帮忙看店。”
莫晚榆不太关注班里的琐事八卦,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对于宁月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题,还是略有耳闻。
再加之叶安安对于上次早自习的事情耿耿于怀,不免又对宁月进行一通抹黑,导致同学对宁月的风评不一。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从旁人嘴里添油加醋说出来的话呢。她心里其实有些同情遭受到这些流言蜚语攻击的宁月。
莫晚榆道:“原来如此,这世上道听途说的事情还少吗。”
宁月也拿了一块提拉米苏,坐在莫晚榆对面,回答道:“班里的那些人他们爱怎么传就怎么传,至于谣言嘛,我相信清者自清。”
莫晚榆见她如此豁达,倒是自己多虑了,常年不变的扑克脸居然露出几分微笑。
“怎么样,我的手艺是不是天下第一绝!”宁月的眼神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那再夸夸我呗,后桌。”
莫晚榆缓缓抬起眼眸,正好与她的目光对视。
“很好吃,我喜欢。”
雨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宁月带着莫晚榆来到小店后院。
“天晴的时候有许多顾客会到外面来用餐。”宁月将地上的落叶扫在一起,拿起竹篮里的一片白菜叶喂着兔子。
莫晚榆望着笼子里那只白色垂耳兔,脸上微露喜色。
“我还给它画了肖像。”宁月打开笼子门,把小兔子托举起来送到莫晚榆跟前,“它叫芋圆,你可以摸摸它。”
莫晚榆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芋圆眯着眼睛一副享受模样,她温柔一笑,眼神中带着柔和。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么多。”莫晚榆道。
宁月坐在椅子上,望着逐渐晴朗的天空,喃喃说:“一个人在家无聊便做着这些打发时光。”
莫晚榆将芋圆放回笼子,“你家长周末难道也不回来?”
“不回,他们工作忙,大概率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一次。”宁月眼神稍黯,别过脸去,“是奶奶将我拉扯长大,可在几年前她便去世了。”
莫晚榆察觉到她言语中的落寞,缓缓道,“抱歉……”
宁月摇摇头,“没事,不打紧的,倒是羡慕你,我还挺希望能有一个管我的家长……”
莫晚榆想起母亲,以及那晚有所听到的言语,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但在宁月看向她的那一刻转瞬即逝。
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缝隙偏爱般撒在这间小店。莫晚榆意识到出来得太久必须得回家了,她站在石阶上朝着宁月挥手道别。
“谢谢你,宁月同学。”莫晚榆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安静的小巷。
莫晚榆回到家迎面就撞见她母亲那阴沉的脸。她解释是因为避雨才导致回家迟了些,莫母也不好再继续说教。
随着慢慢长大,莫晚榆能感觉到母亲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烈了,以至于无法呼吸。只有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才能感受到一点轻松。
莫晚榆打开那放置在角落的一个琴盒,里面躺着一把琵琶,因长久没有使用,琴弦有些生锈,表面也已落满些灰尘,她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纸擦拭着琴身。
莫晚榆戴上义甲,凭着记忆,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慢慢摸索,声音清越悠扬。莫晚榆从小便喜欢音乐,那时候她一见墙上挂着的琵琶就爱的不得了,只是后来被繁忙的学业耽搁,可她对音乐的热爱从未减少。
对莫晚榆来说,音乐是拯救,是生命无数个瞬间,亦是生命的倾听者。
周一一大早宁月就来了,她今天终于不是卡点才到教室。莫晚榆来得也早,正坐在座位上整理书籍。
“早上好,后桌。”宁月笑着将洗好的校服还给莫晚榆,“洗干净的,放心穿。”
她笑着回应一声,换上自己的校服,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气味将莫晚榆全身包裹住。这是属于宁月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她闻着这种味道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安心。
叶安安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挂满了不屑,内心却疑惑道:她俩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亲近?
雁林中学教师批改卷子的速度极快,上课铃声一打,数学老师就抱着厚厚一塌试卷走上讲台。
数学老师很年轻,刚毕业没多久,可教学水平却很不错,比起班主任的严厉,她更像是一位知心大姐姐。
“这次咱们班的数学成绩考得不错,平均分是年级第一。”说完这句话,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数学老师清了清嗓音,暗示同学们停下来,继续说:“况且,我们班上还有两位并列年级第一。”
班里又沸腾起来,有人大声吼道:“肯定是宁月!我宁姐最牛逼!”
除了宁月,也有人喊几个看起来成绩还不错的男生,莫晚榆还听见也有人小声唤自己的名字。
“好啦,好啦,我就不卖关子了,第一名是宁月和莫晚榆,148分!”教室沉浸了三秒又如同炸开的锅。
“宁姐!榆姐!你们是七班的神!”
宁月站起来拱手作揖,“感谢诸位对宁某人的认可,但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数学老师接着念成绩,“第三名,张晓阳,138分,也很不错……”
全班继续发出一阵爆鸣声。
莫晚榆一战成名,不过她很低调,试卷拿到手时就立刻复盘,那两分扣的是压轴题的步骤分。
“没想到竟打了个平手。”宁月双手交叉在胸前,嘴里依旧叼着一根棒棒糖。
她忽然靠近莫晚榆,压低声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中带着几分戏谑。
“看来是我大意了,莫晚榆小同学。”
莫晚榆瞟了眼宁月的卷子,她压轴题得了满分,倒真是因为粗心将一道大题的最终答案写错而扣的分。
莫晚榆仰起头,凝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字一句道:
“那就下次再战,我亲爱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