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渡我》方得几休

39、质量检查。

　　从商邑那里离开后，覃檀回了营帐内休息。
　　昨日西凉趁商榷带人前往城内筹粮而带兵偷袭，营地损失惨重，只是简单搭建了一番。

　　现在他们非但粮食未筹到，就连遮蔽风雨的地方都成了问题。简单搭建的营帐虽可短暂解决休息问题，但仍有许多将士无处可居。

　　据秦鹤宇所说，现在军中的将士们实行倒夜制，一部分将士上半夜值夜，一部分将士下半夜值夜，保证将士们都可以得到休息时间。

　　覃檀听着这值夜制度，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适。
　　这些驻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就跟他们打工人一样，分白夜班，做的都是容易猝死的活，但这些将士们明显活得比她更难，他们本就在生死的边缘生存着，过着刀刃舔血的生活。

　　而她近期所见的商邑也确实是在真真切切地为将士们做实事，她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而并非她初见他时那般浮夸虚假。
　　正如商榷所说的那般，此刻的商邑还未曾变成她口中那副模样，即便将来的他真的会变成那般，但此刻的他还是那个善良的他。

　　她不应该因为他的将来就否定他的现在，若是从此刻开始改变他们，他们所有人的历史会不会改变呢？

　　思及此，覃檀倏地停下脚步，回眸时见商榷就驻足在她的身后时，她怔愣一瞬，随即张口问道：“你有办法改变他吗？”

　　“或许，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改变呢？”商榷抬眸望向覃檀，“现在的皇兄并未成为你口中那般十恶不赦之人，相反此刻的他除了有些懦弱，为人还算善良，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改变他，而是让他成长。”

　　“成长为一名有独立辨别是非能力的人，”谈及商邑时，商榷的表情总是异常的凝重，他道：“他需要的是成长，而不是在我们的规划下变成某一种人。”

　　“成长，”覃檀闻声苦笑一声，“他确实仍需要成长，但就怕那份成长剑走偏锋……”

　　商榷闻声也沉默一瞬，只道：“将来的事情自有它发展的轨迹，我们只需顺应追随便可。”

　　“你真的愿意顺应这命运吗？”覃檀没想到这时的商榷竟然会说出这般话，“你当真不怕我所说之事后期都会成为现实吗？”

　　“怕，”商榷毫不犹豫地回道：“我自然怕你所说的那些话成为现实，可我更怕你所说的命运无法更改。”

　　“若是将来的命运无法更改，那我宁愿不知这结局。”商榷苦笑一声道：“无论是你、大哥、五弟、秦薇、秦鹤宇还是赵冠清……你们都是我极为珍视之人，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更不希望大哥真的会变成你所说那般，更不愿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眼前被害。”

　　商榷走上前，将覃檀揽入怀中，“阿檀，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请你先保护好你自己。”

　　“商榷，”覃檀知道商榷是为她好，但她更不可能眼看着周围的人为了她而一次又一次地受伤死去，“我并不属于这个朝代，哪怕我会受伤，会死，但我依旧活着。不管怎样，我们永远会有下一次，很多的下一次。直至我不再识你，而你也不再识我，我们的命运才算结束。但若你们死了，那就真的永远结束了。”

　　“现在的你们如此，将来的我也是如此，而那些将士们的生命更是只有一次，我更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做赌注！赌我在这个世界与你相处的时间长一些！”

　　“他们拼尽全力杀敌是为了他们背后的国家，是为了他们的亲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保护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我们。”

　　“在这样危难的时刻他们都从未放弃我与商邑，我又怎能放弃他们呢？”
　　“若是此刻的我们放弃了他们，我们算什么？”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从来不存在谁比谁高尚。皇子如何？君王又如何？我们都只是这世间万物中的沧海一粟，毁灭与存亡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抗争，抗争这不屈的命运。”

　　“若是连抗争的命运的权利都没有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商榷，”覃檀松开环抱住商榷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后退一步仰起头看他，“这都是你曾告知于我的，不是吗？”

　　商榷闻声羞愧沉下眼睫，回了声“抱歉”，是他乱了阵脚，是他错失了分寸，是他忘了曾经的初心。

　　时间不早了，二人没再僵持下去，而是各回各榻上休息。

　　翌日天明，赵冠清将阵亡将士的名单呈给商榷。

　　站于商榷身侧的覃檀低头瞧着那阵亡将士的名单视线微沉，心脏如同针扎一般。

　　商榷将名单交予覃檀。
　　她接过，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抚阵亡将士的名录。

　　虽说她所生活的地方处于太平盛世，但也是她背后的祖国在为她而负重前行。

　　若是没有那些戍守边关的将士，他们哪里过得上如今的幸福生活。

　　战乱。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份灾难。

　　骨灰盒的想法是覃檀提出来的，商榷便将骨灰盒设计的任务交予了覃檀。

　　他昨日大致传递的思想秦鹤宇已然理会，天一亮便去城镇上寻了木匠，顺便拉回来了不少木材。

　　回来时覃檀刚好将设计图纸画好，她一一分给木匠们，同他们一同制作这骨灰盒。

　　商榷本欲上前帮忙，但耐不住突然传来急报，商榷又被唤走了。

　　军事上商邑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寻至覃檀的身侧，想要帮着他们一同做一些骨灰盒。

　　“你的手确定没事吗？”覃檀偏头瞧了眼身侧的商邑，视线微垂，落至商邑受伤的胳膊上。

　　“没事，就是皮外伤，”商邑继续重复昨日的话，“是军医太过紧张了，其实这些活我能干。”

　　覃檀本想拒绝商邑的帮助，但此刻他们确实缺人，覃檀只简单地嘱咐了他一番，并将设计图纸递给他道：“你就跟着检查一下，看看他们哪些地方细节处理得不好，提醒更正就可以。”

　　“我就做这些吗？”突然被塞了一手图纸的商邑怔愣一瞬，“我不需同他们一同制作吗？”

　　“你就是与我们一同制作啊，”覃檀抬眸见商邑的表情面露委屈，忙纠正道：“我们这只是完成制作，你负责的是最后的质量检查，这为将士们制作的骨灰盒若是质量检查不过关，一摔就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质量检查？”
　　商邑从来没听过这个新词汇，他奇怪地抬眸看向覃檀，不理解她话语里的意思。

　　“你就检查一下这些骨灰盒会不会摔坏就行。”覃檀怕商邑会误会，于是立即解释道：“我们回程途中路途必然颠簸得很，若是这些为将士们准备的骨灰盒在运输途中出了事，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商邑一听觉得覃檀说得有道理，立即令商榷为他安排的贴身侍卫同他一起做起骨灰盒的质量检查。

　　这一番检查下来，还确实检查到两个质量不过关的。

　　见状，商邑立即命令木匠重新做，对之后的质量把关拿捏得更紧些。

　　所有的都做好时天已经暗了，营地没有能够安顿木匠的地方，秦鹤宇立即启程将木匠们都送了回去。

　　将木匠们都送回城中后，城中的百姓得知营中断粮，纷纷掏出家中剩余的口粮来支援军营。

　　见状，秦鹤宇瞬间湿了眼眶。
　　他红着眼眶，跪地，朝着那些捐粮的百姓拜了三拜。

　　秦鹤宇并未收走那些望都城百姓的粮食，他们所住之地才刚刚修缮完成，所食之物也均为朝廷所拨下来的赈灾粮款。

　　那些食物他们自己都不足，他又怎能带走他们的食物呢？

　　秦鹤宇驾马离开望都，再返回营帐时，营帐不远处烟火连天。

　　见到火光的秦鹤宇心头一紧，他立即驾马朝着火光的方向奔去，见其火势旺盛，她立即跳下马来，朝着那火堆奔了过去。

　　看清火堆周围所站之人后，秦鹤宇倏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声粗犷，覃檀想不休息都难。
　　她偏头，一眼便瞧到了那慌乱地奔回来的秦鹤宇。

　　秦鹤宇急得满头大汗，覃檀见状温声询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秦鹤宇摇头，平复心情后才张口道：“只是看错了。”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来，见覃檀还在瞧着他，只偏头瞧着覃檀淡然地笑了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覃檀与商榷火化尸体之地。

　　覃檀瞧着秦鹤宇失落的背影沉思一瞬，偏头问商榷，“秦将军这是怎么了？”

　　商榷盯着秦鹤宇离开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睫，良久才道：“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吧。”

　　覃檀闻声微蹙眉，没明白商榷所说之话为何意。

　　商榷见覃檀正奇怪地偏头瞧着他，仰起头，望向她的目光，沉思半晌后才张口问她：“你这么瞧着我作甚？”

　　覃檀摇摇头，并未言语。
　　她移开落在商榷身上的目光，转身陪同将士们一同处理同伴的尸骨，将其纳入刚为将士做好的骨灰盒中。

　　“在你们那里，亲人死后都会火化之后装于这小小的木盒之中吗？”商榷上前接过覃檀手中的骨灰盒，侧身放于身后的马车上。

　　覃檀沉声“嗯”了声才缓缓张口，“在我们那里，亲人死后都会在家中停灵两日。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再将其送入火葬场火化，装入骨灰盒之中后再举行送葬仪式。”

　　“我们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般地广人稀，有大片的土地可以入棺土葬。我们那时候墓地是需要购买的，但墓地比我们活人所住的房子还要贵，所以很少有人会买，一般会将骨灰盒放于祠堂之中，并不能真正地做到入土为安，只有少数家中有祖坟的才会纳入祖坟。”

　　“……”

　　明天晚上晚点更，这章有空我再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