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见月》柒拾以玖

35、昔日太清

　　太清辽阔，明亮而寂静，那洁白如玉的神殿高大屹立，亦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从皇城地牢中救出的那些人此时正在太清，顾知弦抱着明月，走向大殿。

　　“恩人！恩人回来了！”…

　　“恩人受伤了！”…，那些人见顾知弦回来，都围了上来。

　　顾知弦后背和胸口的血早已浸透了半边衣衫，他强撑着力气抱紧明月，对其余人道：“我送阿月进去疗伤，这里很安全，你们，不要来打扰…”

　　“顾知弦，放我下来…”明月虚弱的开口。

　　醉生梦死长时间未解，明月此时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法力竟也开始溃散。

　　“别动…，阿月。”

　　顾知弦抱着她走去大殿，殷红的血沿着他的步伐一滴一滴落在玉阶上，也沾湿了明月的衣袖。

　　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似乎走了好久。

　　他终于抱着她走进殿中，将人放在玉榻上。下一刻便脱力的坐了下去，吐出了好多血。

　　“顾知弦…”明月心惊，慌乱不已，她想起身去救她，却没有力气。

　　可惜灵瑶玉也不在，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来救他们。

　　“我没事…”眼中明媚尽褪，顾知弦盘腿而坐，阖眸调息。

　　然而梦魔亲手研制的邪术，醉生梦死，又岂是寻常之物。

　　顾知弦运转法力，未想那醉生梦死的余力竟随着法力流转全身，如同略微熄灭的焰火，复又汹涌。

　　最终，他终于放弃，挣开了眼：“阿月…我解不了这邪术，救不了你。”

　　明月闻言，撑起身体尝试着起来，她翻身滚下玉榻，慢慢爬起到顾知弦面前，伸手去触碰他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不该来救我的。”明月抬眼看他，道。

　　顾知弦靠在榻边，面色微有些苍白，眉尾重新染上媚色，他道：“阿月救过我，就当，我报答阿月了。”

　　顾知弦胸口的伤不断渗出血来，明月心惊：“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解不了醉生梦死，便没有办法疗伤，阿月…你的法力也在溃散…”顾知弦道。

　　“我知道…”明月垂下眼，半刻，她也只想到了师父曾留给自己的力量。

　　虽说她如今无法掌控和运用那个力量，但如今，姑且一试吧。

　　“顾知弦…”明月抬眼看她，最终靠过去，额头相抵。

　　“阿月…”顾知弦不禁一怔。

　　“闭上眼…”明月轻声道。她催动周身灵力，任凭醉生梦死在体内翻涌，须臾，她将自己神魂的力量，探入了他眉心。

　　未想，两人神魂触碰的一瞬间，竟引出了那隐藏在明月体内的力量。

　　柔和的白光自二人眉间亮起，散开，如同星辰散落在他们周围。

　　纯净的力量流转于二人体内，不适感逐渐在减少，明月终于放下了心，这醉生梦死必是能解了。

　　心下一转，明月靠的更近一些，尝试掌控这道力量，并将其送入顾知弦体内，为他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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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过了半日，顾知弦终于睁眼醒来，他低头看去，明月正靠在他胸口安静的睡着。

　　醉生梦死已解，他后背和胸前的伤口也已不疼了。

　　顾知弦低眸看着眼前人，明媚的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半刻， 明月慢慢醒来，她抬眼，正对上顾知弦的目光，忙退开站起身。

　　“那个，你的伤，怎么样了。”明月开口问道。

　　“好多了。”顾知弦起身道。

　　“我看看。”明月上前一步，伸手抚上他胸口。

　　伤口早已不流血了，只是还未愈合，已无大碍，明月放了心，道：“我再给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阿月。”顾知弦笑道。

　　“会好的快一些。”明月让他坐在榻边，轻轻褪下他肩头的衣服，这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处理。

　　顾知弦见此，扬眉一笑：“我是魔，伤口很快会自愈的，阿月。”

　　“…那好吧。”明月闻言，忽然明白过来，道：“也对，…抱歉。”说着，她伸手为他拉好衣服。

　　顾知弦整理好衣衫，习惯性的挥手使了个小法术换了身衣裳，道：“没关系，阿月，是你救了我，解了这个邪术。”

　　明月闻言，猛然间想起他二人中了醉生梦死在魔宫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一瞬间惊觉脸颊有些发烫耳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开口道：“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说完，立刻转身走出殿外。

　　“哎…”顾知弦伸手，却见人已远去。

　　殿外，地牢中被救回来的人已经等了许久，见明月出来，都上前询问。

　　“姑娘，恩人的伤怎么样了啊！”

　　“是啊，我们这也没地方找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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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见此，赶忙解释道：“他已经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这时，顾知弦也走了出来。众人见他无事，皆放了心。却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叩谢二人。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要是没有恩人相救，我们早就被那些魔害死了…”

　　“救命之恩，我等愿尽毕生之力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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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连忙去扶起他们，明月道：“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里便好，好好休养，这里很安全。”

　　接下来的几日，明月和顾知弦在太清将救来的人安顿住了下来。

　　她发现，原来太清界很大很大，重山雾霭缭绕，碧水清波照影，鸟兽虫鱼，各自栖息。还有许多既高大又漂亮的殿宇和各式各样的屋子，似人间，却更胜人间。且此处灵气充沛，相较之下绝对是万界最好的修炼之地。

　　大殿中，明月坐在榻边，计划道：“此处殿宇众多，这样一来，大家就有地方住了，还有就是吃饭的问题，我觉得，最好是买一些粮食蔬菜种子，大家一起开田种菜，你觉得呢。”

　　“嗯。”顾知弦赞同：“你说的不错，这样最好。”

　　明月不禁感叹：“想来万年前的玄暝天尊，竟也是个有趣的人呢，所居之地，宛若仙境。”

　　“是呢。”顾知弦道：“这座大殿，想必是天尊的居处了。”

　　殿中玉案上，一侧放着纸笔，另一侧是几幅卷轴，只在桌角摆放着一个漂亮的玉瓶，瓶中是盛开的桃花，也不知此花放了多久，竟至今也未败。大殿两旁的白玉柜格中，分别放着许许多多不知记录着什么的玉简，卷轴，和书册。

　　“原来，天尊也是喜爱桃花之人。”顾知弦抬步走至玉案前，伸手轻抚瓶中桃花。

　　明月多日来未曾注意，此时看着玉案一角的桃花，竟有些恍惚。她看着玉案上的卷轴，忽然好奇起来，不禁道：“不知，这里的卷轴中，都是些什么呢，不如我们…”

　　顾知弦看出她的想法，收回手好笑道：“天尊之物，不可不敬。”

　　“…那好吧。”明月叹了口气，道。

　　“不过…”顾知弦走至她身边，微微扬眸继续道：“阿月可以偷偷看一眼，不让别人知道。”

　　“真的可以吗？”明月侧脸看他。

　　“嘘…”顾知弦拉着她至案台前，笑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明月不再犹豫，她压下心头忐忑，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个卷轴缓缓打开。未想，那里面却也是一幅画，画中是一身形瘦小的女子，身着雪白的长衫，就坐在案台边，正提笔写着什么，画中之地，正是此时的大殿。

　　明月见此，微微愣了神。这画…，像是师父所作…

　　她记得在冥界时，亡者之海的那幅画。画中笔触，与此画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只不过，两幅画中的女子，却不是同一个人，虽然他们看起来，是有些相似。

　　难道…，师父他，真的是玄暝天尊！

　　天地神灵…，玄暝天尊…，她或许早该想到的。除了天地神灵，还有谁有能力一统万界呢…

　　只是这画中人，为何不是同一个人呢…，明月心中不解，她不动声色，默默将画卷收起。

　　顾知弦垂眸看了眼她，道：“这画中人，与阿月有些相似呢。”

　　“我？”明月意外，倒是从未注意这个。她心头微动，最终还是打开了第二幅卷轴。

　　那依旧是一幅画，画中一潭清澈的池水，池水边是一个身着玄袍的男子，他长发披散，怀中横抱着那个少女。

　　这是…，看到画中人的一瞬间，明月恍若觉得在梦中。难得有七分像，不得不使人动容。她下意识伸手，抚上画卷中半片衣角。

　　顾知弦见此，道：“想必，这便是玄暝本尊吧。这画中女子，应是…，他所爱之人。”

　　明月闻言，眨了眨眼，换一抹笑意，道：“大约是了。”

　　顾知弦突然开口：“天尊他，是你师父，对吗。”

　　明媚的眼眸带着几分确定，明月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见过师父，并未见过天尊。但，却也并非全然不是…我也说不清楚，不知道这些画，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月觉得心中有些乱，又有些莫名的沉重，但却不知为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顾知弦没再说什么，他伸手将那卷轴收好放在了原处。

　　明月看着他的动作，半响，她还是上前打开了第三幅卷轴。

　　或许这些卷轴中，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而这第三幅画中，漫天白雪，天尊坐在雪地里，垂着眼眸，神色落寞，他怀中抱着满头白发的少女。

　　明月蹙眉，心头一丝痛楚莫名而来。这画中之地，像是在雪域，冥界入口处。

　　明月心中一震，难道说，这便是画中女子的结局吗…。

　　“这个故事似乎并不好，阿月。”半响，顾知弦开口唤她。

　　明月闻声，抬眼看去。

　　顾知弦对上她的眼，皱起眉头，眼底的明媚温柔几分，他轻叹一声，最终抬手为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道：“阿月，你记得和玄暝天尊发生过什么吗。”

　　明月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坐在案台前：“我从未见过天尊。”

　　“那阿月可记得，这画中女子，天尊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吗。”顾知弦微微倾身，继续道。

　　“不知道。”

　　“既然如此。”顾知弦笑道：“不论这画中人，与你有何关系，你都是阿月呀，你是你自己。”

　　明月抬眼看他，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迷失于大雾间时，捉取了一抹清光。

　　是了，她总是她自己。过往种种，记忆中的身影，总像做梦一样，她看不清，抓不住。

　　“阿月。”顾知弦重新开口，道：“这些卷轴，还要看吗。”

　　明月沉默半响，最终淡淡一笑：“不了，不必看了。”

　　不管怎样，看得多了，大概会更难过的吧。不如不看了。

　　她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更不愿为太多过去了的，早已有了结局的事浪费时间。

　　顾知弦闻言，便将那卷轴收好放回原处：“那便不看了。”静默一瞬，他看向她，眸间含笑依旧明媚，道：“对了，阿月方才不是说，要去人间，买一些种子吗，现在一起去吧。”

　　“嗯，走吧。”明月起身应他，动身前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