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池硯

9、第九章、谦让

　　吃串儿喝酒，张望想了一下午，最终决定要吃的东西。因为整个夏天他都在忙着挣钱，没时间去撸串或是吃小龙虾，错过了夏季限定的体验，想要趁着夏季的余韵，弥补缺失的遗憾。
　　钟霖没意见：养了妞妞以后，他就很少参加饭局。不是他讨厌这样的社交，而是他想更好地照顾妞妞。妞妞今天和他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运动量绝对达标，甚至有些超标，车都跳不上去，还是张望将它抱上去的。晚上不用遛狗，钟霖自然有时间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先把各自的小狗送回家，毕竟多数餐馆都不让狗进，也不能一直把狗放在车里。
　　钟霖让张望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他自己带妞妞回家就可以。张望不同意，非要亲自送他回去。
　　“你先送淘淘回去。”钟霖提出更为合理的方案，“我给妞妞弄点吃的，之后咱们餐馆见。”
　　“你确定你能自己走回去？”张望低头，盯着钟霖那双酸胀到站不直的腿，“总不能让妞妞驮你回去吧？”
　　妞妞才三十多斤，怎么可能驮得动他？就算驮得动，妞妞自己都累到腿软了，怎么可能再驮着钟霖回家。
　　“我扶你回去吧。”张望走过去，搀起钟霖的胳膊，“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身体有了依靠，双腿的压力瞬间轻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了。
　　钟霖没有固执地推拒，而是靠着张望，低着头，略显窘迫地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张望笑道，“这不还等着你请客吃饭呢嘛。”
　　“好。”钟霖也笑了，“一会儿你多吃点儿。”
　　“没问题。”

　　张望搀扶着钟霖，将他送到家门口，却没有转身离开的打算。
　　钟霖无意招待张望，也不希望淘气独自在车里面等太久，他打开门，正准备劝张望先回去，却被门里传出的责备，打断了话音。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钟霖转头看向门里：钟霏正站在门厅处，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下一秒，钟霏脸上的愤怒不见了，她狡黠地笑着，视线宛如梭子，穿梭于钟霖与张望之间：
　　“哟，这位是……？”
　　钟霖推开张望，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钟霏扭着屁股，妖娆地走向钟霖，“想你了呗。”
　　张望附在钟霖耳边，小声地问：“这是你妹妹？”
　　“嗯。”钟霖瞥了一眼钟霏，指着客厅的沙发，对张望说，“你进去等我一会儿。”
　　“好。”张望走向客厅，经过钟霏的时候，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你们要出去？”钟霏收回黏在张望身上的视线，转头问钟霖，“干嘛去？”
　　“跟你没关系。”钟霖解开妞妞的牵引绳，卸下背包，丢在门口，随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厨房。
　　妞妞甩了甩毛，瞥了一眼钟霏，耷拉着尾巴，追上钟霖。
　　钟霏紧随其后，随手带上厨房门，走到钟霖身旁，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点儿出去……是去吃饭吧？”
　　钟霖不理她，专心致志地准备着妞妞的晚餐。
　　“带我一起呗。”钟霏撒娇道，“我也饿半天了，就等你回家一起去吃饭呢。”
　　“你自己去。”钟霖拿出盘子，将食材放入其中。
　　钟霏调笑道：“怎么，有我在，你们不方便啊？”
　　钟霖不搭腔，打开水龙头，往蒸锅里放水。
　　钟霏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钟霖置若罔闻，将蒸锅放到炉灶上。
　　“不是的话，”钟霏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钟霖这才转头看向钟霏。
　　“还能怎样？”钟霏笑道，“当然是睡他咯。”
　　钟霖眉头紧皱，厉声警告：“你别招惹他。”
　　“为什么？”钟霏说，“给我一个理由。”
　　钟霖磨牙切齿地瞪着钟霏。钟霏嬉皮笑脸，完全不害怕。
　　张望是他朋友，但也只是他的朋友。他的妹妹想要勾搭他的朋友，都是成年人，他没有阻挠的理由。
　　“随你便吧。”钟霖转身打开火，等着食材被蒸熟。
　　慢，实在太慢了。
　　火太小，不够旺，这要是用大锅灶来烧水，肯定眨眼的工夫就烧开了。
　　真热。明明已经入秋了，怎么还会这么热。
　　钟霖脱下冲锋衣，撸起卫衣的袖子，平移两步，躲开火源，希望能够找回些许清凉。
　　可是，没有用。一想到张望在等他，钟霏想要睡张望，他就热得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钟霏将钟霖的种种表现尽收眼底，心中顿时有了更为明确的答案。
　　她走近钟霖，小声催促道：“你给我个准话，别装哑巴。”
　　钟霖居高临下地睨着钟霏：“你想知道什么？”
　　“外面那个人，”钟霏问，“你到底搞不搞？”
　　钟霖不满地提醒道：“姑娘家家的，别总说龌龊的话。”
　　“你不龌龊，”钟霏不以为意，继续挑衅，“你只吃不拉，不会博企，没有姓裕。”
　　“钟霏。”钟霖说不过她，只能装凶威慑。
　　“哥，我再问最后一次。”钟霏知道有外人在，她哥不会真的对她动脾气，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是要他做我的嫂子，还是要他做你的妹夫？”
　　钟霖不回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钟霏。
　　妞妞的视线在钟霖和钟霏身上来回徘徊，不知他俩为何突然陷入了沉默。
　　半分钟后，钟霏轻哼了一声，率先开口道：“行，我知道了。”说完，她转身要走。
　　钟霖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
　　钟霏笑道：“去追你未来的妹夫啊。”
　　钟霖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不准去。”
　　“为什么？”钟霏知道答案，但是偏要钟霖亲口说出来。
　　钟霖叹了口气，如她所愿，坦白交代：“因为我早就相中他了。”
　　“是这样吗？”钟霏转过身，楚楚可怜地说，“可是，我也喜欢他啊。哥，你要跟我抢吗？”
　　钟霏喜欢张望？
　　不是在用这个激他？
　　钟霖松开手，将信将疑地盯着钟霏：“真的吗？”
　　“真的。”钟霏信誓旦旦地说，“一见钟情。”
　　妹妹喜欢的，钟霖从来不会去争抢。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选择放弃。
　　“好。”钟霖转身，盯着灶火，“你去吧。”

　　钟霏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怒气冲冲地走出厨房。
　　钟霖心烦意乱，想要装作不在意，耳朵却违背脑子的指令，偷偷捕捉着钟霏与张望谈话的声音。
　　水沸腾的声音，还有锅上气的声音，萦绕在钟霖耳畔，让他很难听到其他的动静。
　　苦闷的情绪宛如泥沼，钟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后悔方才的决定，后悔今晚带张望来家里，更后悔当初在门锁里录入钟霏的指纹。
　　钟霖后悔不已，却无能为力。
　　妞妞感受到钟霖的沮丧，抬起头，哼哼唧唧地去蹭他的大腿，想要给钟霖些许的安慰。
　　遗憾的是，钟霖魂不守舍，并没有注意到妞妞的动作。
　　嘭！
　　突然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钟霖猛地回过神来，吓得妞妞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钟霖转身，去看传来声音的方向，却在厨房门口，看到了缓缓向他走来的张望。
　　“怎么了？”张望率先开口，因为钟霖和妞妞恐慌的表情。
　　“刚才是什么声音？”钟霖问。
　　“声音？”张望想了一下，“哦，应该是关门的声音。你妹妹说她有事先回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她回去了？”钟霖捏紧拳头，不安地问，“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张望简明扼要地回复道，“就问我叫什么，怎么认识你的，今天干什么去了。”
　　钟霖眯起眼睛，表示质疑：“就这样？”
　　“哦，她还说，”张望补充道，“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没了？”钟霖还是不信，毕竟钟霏向他表明了自己要去追张望。
　　张望皱着眉头，回忆片刻，随后笃定道：“没了。”

　　钟霖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张望不明就里，但也没有深究，转而提醒钟霖：“钟哥，差不多该关火了吧。”
　　火！
　　他光顾着去压心里的火，忘了燃气灶上的火。
　　钟霖连忙关上火。好在张望提醒得及时，锅里的水也足够多，才避免了干锅。
　　他戴上防烫手套，揭开锅盖，取出盘子，然后拿出妞妞的食盆，开始往里装蒸熟的食物。
　　张望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让钟霖感到如芒刺背。
　　钟霖将食盆放到一旁，转过头，问张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望垂眸，看着钟霖脚边的小狗：“妞妞它……好像不是很怕你妹妹啊。”
　　“她俩经常见面，总体来说，问题不大。”钟霖也低下头，看着他的狗，“但是，妞妞不会跟她走，她在旁边的话，妞妞也不会安心吃饭。”
　　张望陷入沉默，半晌没言声。
　　钟霖偷偷去看张望，发现张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妞妞。他好奇张望此刻的想法，却没有直接去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等食物变凉，等张望自己开口。
　　妞妞转动眼珠，看看张望，再看看钟霖，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钟哥，”张望略显迟疑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妞妞怕女人，熟悉的照样怕，”张望抬眸，看着钟霖，“你以后找了女朋友，或者结婚了，怎么办？太过迁就狗的话，对方会不高兴吧？”
　　钟霖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张望补充道：“还是说，愿意迁就妞妞，是你择偶的基本要求？”
　　谈恋爱的话，钟霖一定会和对方说明妞妞的情况。他会尽量找一个喜欢狗的恋人，至少不要像钟霏一样讨厌狗。如果要和恋人同居，他不需要对方帮忙照顾妞妞，但是需要对方尽可能照顾妞妞的情绪。若是对方不同意，那么他宁愿自己和狗住。
　　不过，他只会和男人交往，所以没考虑，也不用担心妞妞怕女人的问题。
　　“我不会找女友，也不会结婚。”钟霖碰了一下食盆里的食物，已经不烫了，于是端起食盆，放到地上，对妞妞说，“吃吧。”
　　妞妞打量着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钟霖和张望都在它身旁后，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钟霖忍俊不禁道：“瞧把你给饿的。”
　　张望沉默片刻，待妞妞吃下盆中多半食物后，才再次开口问：“为什么？”
　　钟霖挑眸，看着张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你说呢？”
　　张望猜都不猜：“我不知道。”
　　现在说了实话，可能晚上连饭都没法一起吃了。若是因为他，影响到钟霏……至少先把饭吃了，以朋友的身份。
　　“妞妞吃完了，”钟霖选择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走吧。”
　　张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最终干笑道：“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