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树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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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到副驾扣好安全带，苏原听冷静一些的司机边开车边磕磕绊绊地讲起他上小学的儿子半个月前在学校发生的事故。
和同学去有灵异传闻的地方玩试胆游戏，喝了废井里的井水，回家后开始不停地打嗝，以至于吃不下东西也说不出话。即使睡着了也停不下来。
大人一开始只当是吃坏了肚子没太当回事，但常用药吃下去完全没有效果，去医院把能做的检查做了个遍也完全找不到问题。
如今一家子已经把能跑的医院都转了个遍，精神科都看过了，花钱如流水，但孩子一直不见好转。
当初一起去试胆的同学全都安然无恙，只有他家孩子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差，每天只能靠打营养针维持生命。
“……如果不是遇到您，我是真想不到会和这种东西有关。我和琴子去孝雄学校仔细查问过几次他那天都吃过什么做过什么，我还专门跑去检测了井水——试胆游戏、试胆，一定是因为这个！”
“您要多少钱？只要能把孝雄治好，多少——”
「这个还不能确定。听你的描述，你家孩子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吧，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是这样，但——”
比了个打断的手势，苏原低头敲字。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我现在时间比较紧。你孩子的位置距离这里有些远，恐怕我没法立刻赶过去。」
「下午吧，你把地址给我，今天下午6点前我过去看看。」
「我再给你一个处理类似事件的人员联系方式，如果在我抵达之前发生任何紧急情况，你就打这个电话。」
……
接近六点的时候天色终于蒙蒙亮起，还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雨。
出租车停在公路旁的森林入口，苏原伸手将司机匆忙解开的驾驶座安全带重新扣了回去，在对方一口一个“大师”的背景音中迅速关上车门。
——离得有点远了，不然倒是可以直接让真人远程控制分身跟过去处理。
密集高耸的林木在暗沉的天幕下落成一道道黑色剪影，细雨带来的朦胧雾气让视野能见度进一步降低，透过枝干间错落的空隙只能看到远处无数影影绰绰的阴影。
几团变形出翅膀的真人分身飞出头顶茂密的树冠——虽然由于林场覆盖的常青树枝叶遮挡，很难看清具体的路况，但在外轮廓分明的半月形森林内确认一下大致方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飞行速度着实有些缓慢。
西南方……那就先往这边走吧。
厚底的长靴踩过湿软的泥土，目之所及除了连绵蔓延的森林，就只有穿梭徘徊在林间的零散咒灵。
苏原循着真人给出的方位，很快便偏离了当地政府修建的观光步道，彻底置身于幽静昏暗的树海内部。
因为浅层土壤下是富士山凝固的火山熔岩，难以扎根，这里树木虬结盘曲的根系大都裸露在地表并包裹着厚厚的青苔，被雨水浸过后踩上去还有些打滑。
路过一处留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林地，苏原停下来踢了踢脚边的树根，伸手把藏在腐叶下的细长咒灵扯出来。
“——”
咒灵类人的后脑勺向后拧了半圈，露出的面部平整空荡，只一张占了大半边脸的嘴大张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近乎等身长度的舌头从滴着涎水、黑洞洞的口腔内伸出，打着弯往苏原胳膊上搭。
长得还挺有新意。
小臂翻转给咒灵的舌头打了个结，苏原反手将搓好咒灵球塞进背包，俯身又往刚刚的树根缝隙里掏了掏。
没了。
啧。
他直起身，跨过斜长着横在眼前的树干，又低头避开头顶树枝上垂下的、长满青苔的腐朽绳结，让真人向四周放出小型分身贴地探路。
西南方，断根的树上……没什么标志物，确实很难定位啊。
林中几乎听不到鸟鸣，雨丝打落树叶的沙沙声也轻极了，周遭安静得仿佛只有苏原自己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赶时间，他倒是挺愿意在这里多待一阵。
……
苏原在接近树海中央的位置凭借真人的小范围地毯式搜索找到了进入森林后的第一个活人。
“奇怪的人或者事？我们在距离这不远处遇到过一只奇怪的动物，像是松鼠，我没有看清，但我的同伴当时被吓到了。”
“别的就不清楚了。”
并不是陷入危险的委托人，对面是一名二十岁上下，背着摄影设备的年轻女子。
这位姓今井，自称是探险博主的年轻人起初显然是在林间雨雾以及稀薄光线的作用下把苏原认成了别人，远远就兴奋地挥着手冲他叫喊。
而等两人走近后，对方则肉眼可见地警惕起来，直到苏原举手示意无害并退出到安全距离外，又拿先前的编造的身份出来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两人才得以用英语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奇怪的动物，但不确定哪里奇怪……勉强算得上是一条线索吧，既然能看到就说明不是普通的咒灵。那会是什么？
对方应该隐藏了一些信息，但在这个时间的偏僻森林里遇到他这么一个蒙面的可疑人士，会戒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依照今井小姐所说，她的同伴就在不远处马上回来，但以真人的探测，附近二百米内应该是没有别的活人，她和同伴很有可能已经走散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苏原在表达感谢后又退出两步，借着身形的遮挡从背后垂落的树枝上折下一截。
“这里已经偏离游览步道很远了，手机信号基本没有，还下着雨。比起等待同伴，我个人建议是先出去再说，不管是报警还是再做其他打算。”
一只巴掌大小的真人分身从苏原肩头的真人本体中被分裂出来，拍打着翅膀抓住树枝的一端，飞向对面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的年轻女子。
“毕竟根据今井小姐你的形容，你的同伴应该有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不至于等不到救援。”
“如果是雨天不好找方向的话不妨试试这个，跟着这截树枝的指向，它会带你去往最近的步道。”
“等等。”
姓今井的年轻女子仍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动作，根据口袋凸出的形状，估计是握着电棍之类的防身武器。
她放下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补光灯，戳了戳悬停在眼前的树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所以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和尚？这是法术？那之前我们遇到的——”
……这套说辞不配上专业的服饰确实很难取信于人，下回他也自称是探险博主好了，在现代社会听起来比僧人合理太多。
“只是道具，在一些风水仪式里会用到的，增加仪式可信度的东西。”
“啊？”
“俗称高科技产品。”
苏原一本正经地胡扯完，没有再继续耽搁的打算，看了眼真人给出的地图定位，准备继续往西南方向走。
“不过像青木原这样的场所还是尽量远离吧，磁场紊乱，再加上负面传闻很多，身处其中人的身心健康都是会受到不利影响的。”
“请等一下！”
身后的今井小姐高喊。
“信了你了，看你也猜到了吧，没错，我是跟同伴失散了。”
身着专业的户外套装，袖口和裤管都扎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女子摆弄着那根树枝，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苏原示意过自己佩戴的翻译耳机后，她换用日语继续道：
“我说那只动物奇怪，不只是因为我的同伴。当时……大约四个小时前，我和我的摄影师沿途做着标记一路拍摄。”
“本来一切正常，但我们经过一棵树下的时候，突然从上面蹿下来一只像是松鼠的动物，就落在我的肩膀，然后顺着我的胳膊跳下去直接从我口袋里抢走了手机。”
“我的摄影师大概就在那个时候和那只动物对视了，当时他一声惨叫扔下设备就跑，等我回神打开远光手电找他时只剩下了个背影。至于那只动物就更不知道了。”
“虽然去过不少玄乎的地方，但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从人口袋里掏手机——如果那是只猴子也就罢了，可那个体型分明只有松鼠大小，但尾巴好像又很细……”
“还有我那摄影师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什么了，就算是真看到什么也不该乱跑啊，喊他也不回头。”
今井小姐摇摇头，语气很是无奈。
“我当时没追几步就感觉要糟，停下来一看果然找不到之前做的标记了。本来我是打算等在原地等天亮就找方向出去报警，没想到天还没亮就下起了雨，现在又起了雾。”
“我知道的就这些，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总之谢谢你的道具。”
“我的同伴叫石川树，穿着墨绿色的冲锋衣裤，个头和你差不多。如果你在里面遇到他，麻烦出来的时候带他一起，或者至少让他待在原地别动，就说我已经出去找搜救队伍了，让他别再乱跑了。”
……
行为怪异的小动物，听描述不像有什么攻击力，但形貌骇人……基本不可能是咒灵，难道是被术式控制的动物？
是和他一样接取了委托前来营救的诅咒师？那为什么要专门去抢无关之人的手机？
四个小时前，这个时间点倒是和委托人第一条咒灵清扫的委托发布时间接近。
会有什么联系吗？
苏原仰起头和树枝间垂落的苍白笑脸对视，在咒灵长大嘴巴向下咬合的时候迅速举起右手卡了进去，崩掉对方小半口牙。
又一只二级咒灵。
这地方不大，物产还挺丰富。
作为一处会吸引到探险者来拍摄的热门灵异区域，平日里不应该有这么多能对普通人造成实际伤害的咒灵游荡。
比起官方短期内无暇清理导致的诅咒增多，更有可能是在这附近发生了什么异变。
但真人目前对周边的搜索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影子。
他想起介绍里简短的词条。
什么样的影子，还是说以影子为媒介生效的术式？
咒灵没有影子，会是因为这一点以至于搜索时被忽略了吗？
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啊。
苏原吐了口气，在身周随便找了棵尺量稍高的树，踩着盘曲的枝节攀上树顶。
踢掉脚底枝杈表面湿滑的青苔，他在繁茂的树冠间站起身，环顾四周。
层叠起伏如海浪般的枝叶半隐没在薄雾中向远方绵延而去，将投往林间树下的视线完全阻断。
【真人，帐。】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树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