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负心汉》知予之

2、不想喜欢了

　　三月后是顾风卿和怀素的大婚，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去了，她却是穿戴整齐，举止端庄，以副宫主的身份端端正正坐在第一宴席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有怜悯，有讥笑，还有看热闹的玩劣，猜测她会失态出丑，可她没有。

　　她淡然一笑，着看曾经许诺自己一生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那场婚礼办得名动京城，之后几年仍被人反复提起。

　　先是举办之盛大，火红的华轿，千里红妆，让人过目不忘。哪怕早有预料，人们还是被望月宫的财力给震撼到。

　　单论宫主夫人怀素头顶的凤冠，据传是打了几百张图纸，每一处都被严格要求，上面镶嵌的珠宝，个个稀奇珍贵。身着的婚服上的华美凤凰刺绣，一丝一缕都由数十名万里挑一的绣娘用金丝勾勒而成。

　　除此之外，还有望月宫宫主顾风卿的名声加成。外加顾家父母不愿出席，他们扬言绝不认可这儿媳妇，女方家又无人。

　　高堂便是空落落的，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人家当事人也不在意就是了。

　　而天下第一美人江挽月的到来更是增添了这门婚事的流传性。

　　曾经的未婚妻出席负心汉和第三者的婚事，放哪个时候都是值得说道说道的。
　　只可惜那个未婚妻江挽月没闹起来，不然指不定又有多少乐子可看。

　　那一天她确定那个要喜欢顾风卿一辈子的江挽月终于死心了。同样是那一天，望月宫宫主顾风卿，昔日品貌非凡的翩翩少年郎成了人们私下口口相传的“天下第一负心汉”。

　　“没有。”江挽月出声打断了张曼的劝导和自己的思绪。

　　“不想提他了，武益哥还好吗？”江挽月突然反问道。

　　张曼微愣，没想到江挽月话题转得这么快，险些闪了她的腰，不过还是老实答道：“还好啊，每天早起练武，一天吃四顿，平时没事不在练武场，就在大厅吃饭。怎么了？”

　　江挽月摇了摇头，李武益当年因宫主夫人而意外身死，这是她当时一大痛事与遗憾。

　　如今回到过去，那她定要抓住上天赐予的机会。绝不让悲剧在她眼前重演。

　　良久，夜色将至。

　　张曼脚步虚浮，推开吱呀的房门离开了。梳妆台那边的药和粥早已凉透，可是现在谁也没心思去管它。张曼是受到刺激惊忘了，江挽月是直接懒得管。

　　随口应付了点冷粥，就叫客栈的伙计拿走那半碗粥和一碗药后，江挽月就亮着灯回到梳妆镜前。现在看来她回到的时间段是他们消灭掉拨穗山死人谷的怪异雕像后。

　　这雕像用魔力蛊惑着误入的行人，再留几人出去人传人感染蛊惑他人来此献祭。像传染病一样大范围传开，周围的村子不少村民接连遭殃。感染后他们生怪力，嗜血暴乱，家人拦着他他就一起杀。

　　他们听闻后，前来消除祸乱。擒贼先擒王，他们接着尾随被感染的人找到了那老巢，成功捣毁作恶的雕像。

　　临走时，那本来已经陨碎的雕像突然爆发出残留的邪力，顾风卿当时离得最近，江挽月反应过来时，只来的及将他推开，自己则暴露在攻击下。

　　其实这点伤害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其中蕴含的邪气过重，还是让她昏了过去。

　　……

　　此阶段她们还没有创立望月宫，她和顾风卿此时也只是处于两情相悦，缺还未正式确定关系，但有一纸儿时婚约。

　　她可以主动退下婚约，至于顾风卿之后如何她管不了。

　　江挽月可不打算去续上这孽缘，上一世就已经断干净了。她打算退一步，去做一个同盟。

　　毕竟抛开恋人的爱怨，创立望月宫也确实是她想做的事。虽然她自己可以另创一门派。

　　但不得不承认，顾风卿是一个靠得住的伙伴和领袖。望月宫之后的发展离不开他的领导，哪怕他之后性情大变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们还勉强算多年相处的伙伴。她只要规避完武益大哥的死，也没什么执念了。讨个清闲，继续当个副宫主或者长老也好。

　　要是怀素还是成了宫主夫人，大不了眼不见为净，只要她不继续作死，江挽月大度地想她们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咚咚”又一声敲门声，“谁？”门外的人迟疑了一瞬：“是我。”

　　……

　　一听声音江挽月就知道是顾风卿了。

　　“怎么了？”江挽月没起身，只是隔着门继续问他。

　　顾风卿双手端着盘，有些局促地扣着盘沿：“阿月，我下午看见小二把原来的汤药端了出来，知道你没喝药。是这次的药太苦了吗？我另外带了碗糖水，你要不要试试？另外带了点吃食。”

　　“如果阿月现在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东西放门口，过会儿你再来拿，那邪气是散了，但对身体的调养还是少不了。”顾风卿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闷闷的。

　　江挽月无意识地抓了抓床单，松了又皱。顾风卿还在门外她的答复，正好借这次机会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她缓缓吁了一口气：“没事，你进来吧。”

　　俊俏的少年端着药盘将门轻轻推开，本是一份赏心悦目的画卷，如果没有他左侧脸颊的红掌印的话。

　　看得出来顾风卿已经试图遮掩过了，左侧垂下的头发明显比右侧多些，微垂长发，忽略他背上的龙焰剑，意外地有些像教书的书生。

　　顾风卿知道江挽月向来胃口小，喜吃清淡的，念着出发前她曾说过不习惯这家客栈做的菜，这次都是自己下厨做的。

　　垂眸一看，药盘上一碟，一碗香甜南瓜粥，和一碗热乎的汤药。看着还行吧，江挽月心里想着。

　　“给我吧。”江挽月利落接过顾风卿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顾风卿有些雀跃，眼眸黑亮，自然拿回她手里的空碗，又很快递给她一杯温的糖水解苦。

　　江晚月心不在焉咽了几口水，每决定开口时看到顾风卿那双眼睛，又犹豫地再喝了一口。

　　“阿月有话对我说，对吗？”顾风卿倒是如从前一般了解她，主动开口问出来。这种默契对经历过前世的她也只能是从前了。

　　既然这样那她还是快刀斩乱麻好了。

　　捏着碗底，她微垂视线说：“风…卿，我们儿时相识，多年情谊已是难得，如今我只想与你作那共同作战的伙伴，不想再越过此线，这么说你明白吗？”

　　在上一世她很久没这样唤过他了，叫了20余年的“风卿”，如今开口却有些生涩。毕竟这早已形成的习惯，被之后三年中的“宫主”、“顾风卿”强硬替代。

　　话音刚落，周身的氛围顿时骤变，落针可闻。

　　江挽月说这话时，尽量冷静克制，面容平静。

　　与对面的顾风卿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听完这段话后，整个人呆在那里，眼中一时布满茫然无措，面色惨白不少，犹如噩梦在他眼前游行。

　　“……什么？”顾风卿红着眼失神问道。

　　听着他的话，江挽月轻抬眼就望进顾风卿通红执着的眼，他眼底的情绪像是要将人吞噬。

　　江挽月片刻失语，甚至没由来地有些愧疚与不忍，这丝情绪刚升起来，又被她压了回去。

　　真是可笑，明明是他先抛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顾风卿是那个背叛者，凭什么倒显得是她错了。只是她没想到回到过去，面对年少的顾风卿，自己居然还会有些不忍心。

　　她也就冷声说道：“之前或许我是喜欢过你，但是现在我不想喜欢你了，现在你听懂了吗？”

　　窗外夜色蔓延，乌黑的云海翻滚流动着，顾风卿眼睛一眨不眨，只看见对面的江挽月用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看着自己，心脏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开口声音沙哑又哀伤：“为什么……阿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挽月被他的眼神吓了一瞬，此刻顾风卿像是将被凌迟的死刑犯，向侩子手的她询问着自己的罪名。

　　心一横，她还是硬气开口道：“既然你要一个答案，那我也直说好了。顾风卿，我不信你，不信你能陪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不是的，我……”顾风卿哑声慌乱开口，尽量克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顾风卿活还没说完就被江挽月抢先截过：“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觉得我不明白你的心意，但是顾风卿你有没有想过。”

　　她顺了口气，继续说：“或许你根本没有真正喜欢过我，你只是觉得喜欢我是你的责任，因为我们从小就有婚约在身，所以你习惯性地将更多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日子久了便误以为那是喜欢。”

　　江挽月已经很克制了，她将一切都归于顾风卿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所以在遇到怀素后他才能那么干脆利落地将她甩开。

　　“阿月你放心，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顾风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至于太过失态，让阿月不悦。

　　“很早我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喜欢阿月你，比你想到的任何时候都要早。”

　　“对我来说，如果婚约的对象是你，我会很开心。如果不是，我也会早早登门拒绝，绝不敢耽搁那女子，又让你为难。”顾风卿注视着她，目光真挚坚定，毫不掩饰眼底的深情。

　　“所以哪怕没有那一纸婚约，我还是会喜欢阿月你。”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像是忠诚的信徒在奉献自己的诚心。

　　盯着顾风卿的眼眸，清晰望见自己在其中的倒影。江挽月的心没出息地微颤，不敢再让自己沉溺其中，连忙将自己的视线错开。

　　她轻咬着牙，暗骂自己没出息。

　　说什么绝不耽搁别人，那他上一世还能在他们已经构思筹备大婚后，一手提着退婚书，一手领着新人？顾风卿这话已经一只脚踏进江挽月的雷区。

　　我呸！上辈子被你骗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蛊惑人心的妖精，花言巧语的浪荡子！江挽月抛却平时的谨言慎行，尽力搜刮词汇，当着顾风卿的面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个八百来回，才稍稍解气。

　　江挽月斟酌片刻，还是打算直言：“抱歉，我还是不信。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信。”

　　……

　　沉默再一次蔓延开来，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今早那一下，我也是一时情急，以为是邪力构成的幻境才如此行事的，对不住了。”江挽月还是为今早那情不自禁的一掌辩解了一下。

　　顾风卿摇了摇头，却仍是不说话。

　　看着他沮丧低落的模样，江挽月这次没有再心软。

　　始乱终弃是上一世的顾风卿做的，也是眼前的人之后会做的。哪怕现在顾风卿对自己再好，什么都还没做，她也不会接受了。

　　可惜她证明不了他的始乱终弃，只能看似毫无依据地将他们之前的感情推翻。

　　一颗真心被人高高地捧起后，又被狠狠摔下的感受她不想再经第二次。

　　滴答滴答，夜雨骤下，雨滴落到屋檐，又顺势落到窗台，砸出一摊摊小水池。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和雨幕，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夜深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了。”

　　逐客令一出，顾风卿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缓了几秒，艰难起身走到门前 。

　　他紧咬着唇问了一句，“你原是喜欢我，而不相信我也心悦你，才这样推开我吗？”

　　喜欢？她现在还算喜欢他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