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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天塌了 ...

  •   “大人,我们是从公子府来送东西的,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柳鱼捧着装衣服的木盒,恭敬地对州府后门的侍卫说。

      这一次,在公子弗打湿衣服后,柳鱼主动去找顾嬷嬷请求送衣服的差事,顺利早到了州府。

      按照规矩,像阿鱼这样的下人是不能从正门进,也不能去到前院的,柳鱼上次是时间太紧才直接冲到前门,这次他只能从后门进。

      州府后门的侍卫皱着眉头冷眼看着柳鱼,看过了旁边梅姑手里的出府令牌,才高傲地点点头:“行,进去吧。”

      梅姑好不容易才压住嘴角的笑,等进了州府旁边没什么人了才高兴地小声对柳鱼说:“谢谢你啊,阿鱼,还是你对姐姐最好了。”

      “应该的,姐姐不是也帮衬我许多嘛。”柳鱼笑着回她,跟着亲车熟路的梅姑走进州府后院。

      "庞哥!"梅姑朝一个侍卫高兴地挥手。

      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瞧见梅姑,和他的同伴打了招呼,四下看看没有别人才跑过来。

      "梅姐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顾嬷嬷管得严,你出不来吗?"庞哥欣喜问道。

      "我们来送东西的,也不能久留的。"

      柳鱼向他问好:"庞哥好!我是阿鱼,梅姑姐姐说你帅气,一点儿都没错!"

      "死小子,惯会油嘴滑舌的!"梅姑打了柳鱼一下,脸却红了,扯着围巾不敢看庞哥,"你别听他瞎讲。"

      庞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顺手抢过柳鱼手上的木盒:"小弟,我来拿吧,大人们都在前院议事,跟我来吧。"

      州府的后院,大半是各种案牍的库房,还有几间给官员休息的卧房,庞哥给柳鱼、梅姑二人带路。

      "庞哥,我听说,州府来了京城的贵客,是真的吗?"柳鱼试探道。

      庞哥点点头,凑近神秘一笑:"宫里来的。"

      柳鱼想起那薛大人滑腻的声线,恍然大悟:"宫里,那,他是位?"

      "公公。"庞哥没出声用口型回答他,又努努嘴小声说,"怪得很,州府又不是客栈,贵客不住公子府反而住在州府。但幸好他也不挑剔,和我们也不说话。"

      "州府每天人来人往,不是比公子府要热闹得多吗?"

      这黏腻的声音,柳鱼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梅姑紧拉着他跪下行大礼。

      "薛大人!"庞哥声音发紧,但依旧努力镇定说道,"小人冲撞了,还请大人恕罪!"

      "呵,我们这不就搭上话了吗?"薛大人眼睛扫过梅姑和柳鱼,随手一挥,"都起来吧,为难你们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

      薛大人随手打开庞哥手上的木盒,看着里面的衣物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真是讲究的很。"

      柳鱼低着头,薛公公身上熏香味道极重,就这一小会儿,他闻着头都有些发晕。

      "下去等着吧,现在啊,你们公子怕是没什么时间换衣服了。"他拢拢衣袖,朝前院径直走了。

      "呼。"梅姑拍拍自己的胸脯,脸色还白着,惊魂未定,"还好他没责怪你,庞哥,真是吓死我了。"

      庞哥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柳鱼顺势接过他手上的木盒,问他道:"庞哥,事情这么急,城外到底出啥事了?"

      "我听说,"庞哥四下看看确定无人,才继续说道,"郑国的军队在城外,要我们公子单独去见面呢!"

      "凭什么?"梅姑大为震惊,"咱们槐丘虽然在边境上,也是云国的城池领地,他一个弄臣小国敢这样对公子呼来喝去的?"

      "不清楚。前院的大人们不是还在商议嘛!"庞哥指着前面几间屋,"就是这里了,州府是办公之地,挤出这点地方原本是供大人们加班熬夜时能歇歇的,平时空置但常打扫,放心,很干净。"

      此地偏僻,仅有零星几个洒扫小仆守在屋外,有胆大的还靠着墙打着盹。

      柳鱼又闻到那股极重的熏香味儿,他皱着眉头,指着其中一间问:"那间是薛大人住的吧?"

      庞哥有意无意的捏捏鼻子,回答:"是。"

      "庞哥,你快回去忙你自己的吧,"梅姑担忧地问道,"等下要有人找你就不好了。"

      "好,你有事就再来寻我。"

      柳鱼和梅姑向庞哥道别后,梅姑用手敲了敲木盒眉头微皱,对柳鱼说:"阿鱼,就算公子很忙,按规矩,我也要去前院找公子身边的人通报一声。"

      "好的姐姐。"柳鱼巴不得她赶紧离开,他很想摸进那薛大人的屋里去查探一番。

      柳鱼看梅姑走远了,看着桌上装衣服的木盒,计上心来。

      ……

      千照真想规则立刻改变,星空赶紧变回之前虚假的模样,但是显然这鬼城不会如她所愿。

      "先走这条路吧,记住千万不要抬头也不要后退,"千照凭直觉选了一条路,想着反正等规则换了她就能找到去冬至地的路了。

      "我刚刚睡的还不错呢,梦见我小时候,"老斌看喜老二还很压抑,就拙劣地想岔开话题。

      "我家是卖酒的,我小时候调皮,偷来几坛学杂书上写的埋在树底下,结果弄坏了好酒,被爹娘一顿揍。"

      "这么巧,我也梦见我小时候的事了,"小水帮腔道,"我是宪州人,我娘想让我继承家里的绣坊,结果我能把鱼绣成棒槌,心也不灵手也不巧,就是力气大,只能投了娘子军了。"

      "噗!"喜老二没忍住笑出了声,"鱼绣成棒槌,也挺难的吧?"

      "哈哈哈!"老斌中气十足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小水还在叽叽喳喳解释着自己的绣工,千照也笑了,但同时想到了什么,隐去了笑容。

      "喜老二,你没休息吗?"千照问他。

      "休息了,挺巧的,我也梦见我和我兄弟小时候来着。"喜老二回答道。

      巧合?那可真是太巧了。

      千照轻叹一口气,记忆果然不会无端出现,这遥渊之梦里,自己和角色之间,像是被有人故意模糊了界限。

      你是谁?千照像是询问自己,可是并没有回答。

      四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千照几乎是走一步确认一下镜子,可星辰缓慢流转,依旧不可直视。

      "我们能再休息会儿吗?"喜老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的腿……"

      老斌看着千照,千照向他示意手里的镜子,说道:"没变,还是第二个。"

      为了区分,他们把规则是"不可直视星辰和不可后退"的鬼城称作第二,另一个规则是"不可说出自己真名、回答问题不能说真话"的称为第一。

      "歇会儿吧,我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见太阳呢!都说太阳和月亮是星辰神明的眼睛,现在不说太阳,连月亮也没有,神呐,你怎么两只眼都瞎了!"老斌抱怨着。

      "郑国废了琉璃氏,神明不朝你们吐口水,只闭上眼你就乐吧。"小水讽刺着。

      老斌都习惯和小水斗嘴了,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去街上寻了一把木凳,扶着喜老二靠着墙角坐下,"慢点,你这伤,养不好的话,以后都得瘸着走了。"

      喜老二气笑了:"大哥,两军交战,说不准就是你砍的我。"

      "噗!"小水忍不住笑喷了,用手擦着衣襟,"我喝水呢!"千照也忍不住扭过头抿着嘴憋笑。

      四人本来都想憋着,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手指着,紧闭嘴角颤抖着,终于都大笑出声。

      笑原本的生死之敌成了共患难的伙伴;笑诡异的城市里魔幻的规则必须遵守;笑这荒唐的世界未知的前路;笑自己可能再也看不见温暖的阳光。

      真是地狱啊,面对地狱,还是笑吧,总比哭好,不然,他们根本走不到这样远。

      千照再次确认镜子,不可察觉地叹口气,抬头对其他人说:"我先放哨。"

      空荡荡的街道,一眼望去,大半隐藏在深渊一般的黑暗里。

      千照又拿起那面从之前首饰店顺来的镜子,用手指感触镜子背后的花纹,眼睛盯着镜子里的星辰。

      "规则为什么是规则呢?"千照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还有两套规则?地下城遥渊氏的星空又和鬼城有什么关系吗?"

      镜子里的星辰突然变得更加明亮,千照疑惑着,凑近镜面,镜子里的星星好像突然消失了许多颗,剩下的更加明亮却排列稀疏了不少。

      "怎么回事?"千照也不敢贸然抬头,用衣袖快速擦了擦镜面,星星更加亮眼了。

      千照刚想转头喊人,千钧重的力量突然压在她的头顶,刺眼的白光几乎覆盖了视线,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千照终于反应过来了,荒唐的甚至让她想笑。

      星星掉了,天塌了。

      ……

      "什么是琉璃氏?"

      "唯一的星辰祭司,十三星辰神明与尘世的链接。"

      "什么是星命?"

      "不可改变的,既定的命运。"

      千照睁开眼,黏稠的液体沾满她的脸,想用衣袖去擦拭,抬起手才发现全身都浸泡在其中。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熟悉的刺鼻的味道,让她想呕吐。

      千照第一次发觉,当红色聚集到一定的量,会变成如同深渊一般的黑,就像狠毒的人心,吞食一切。

      血祭。

      一个在武朝的史书上已经消失很久的名词,和前朝一起灭亡在历史的长河里。

      是啊,除了这种邪术,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把槐丘变成一座鬼城呢?

      为何违反规则的一些人会失血而死,千照总算明白了。

      千照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向祭台的中央,只有一个人背对着千照静坐,身穿黑色的衣服绣满星辰,"琉璃氏的占星服。"千照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四周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千照也没有想躲,她只感觉愤怒。

      带着面具的男人审视着满脸血污但眼眸明亮的少女,盯着她带着惊诧、几乎要喷火的双眼。

      "你,认识我。"男人肯定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提出一个疑问。

      "琉璃伊加。"千照昂起头,"你对槐丘做了什么?"

      琉璃伊加只是静静看着她:"不可饶恕的罪孽,以及,必要的牺牲。"

      琉璃伊加突然抬头看向星空,轻轻叹气:"不愿意接受命运,殊不知,这就是他的命运。"

      深渊瞬间吞噬了千照,她只听见琉璃伊加对她说:"我们还会再见。"

      ……

      千照感觉到,很久不曾触及的温暖。

      睁开眼,是许久不见的阳光,千照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上的衣服,干净的,似乎刚才的血腥只是幻术。

      千照只觉得自己的精神被这遥渊之梦几乎要搞的分裂,就像拉满的弓弦,在紧绷之后突然的松手也会有断裂的风险。

      何况,越危险的地方就越不会把危险浮于表面,千照深知这个道理,但是还是忍不住在这样好的阳光下放松下来。

      她真的太累了。

      她靠着河边的树坐下,河水独有的气息被风卷着弥漫开,河上船家来来往往。

      倚水而建的精致小楼上,吊下篮子与船家交易。载着才子佳人、争相吟诗的画舫缓缓驶过,引得楼上的看客凭栏相和。

      此间江南。

      千照有些恍惚,她不曾想过,还能在梦里游一趟江南。

      "姐姐,你挡住我了。"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丝毫不认生,笑着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我的宝贝埋在这儿。"

      "你叫什么?"千照往旁边一让,随便问道。

      "小斌。"小男孩大声回答,"文武双全的斌!"

      千照被他的大嗓门震了一下,想起什么又笑了笑:"你就直接告诉陌生人了?小孩子要有警惕心知不知道。"

      "没事儿,假的名。"小男孩蹲下身,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铲子开始挖地,一边挖一边和千照聊天,

      "姐姐你坐着没事干吗?哎,我爹娘跟我说的,人可不能不动哦,不然就像我家的老黄,几天不动就死翘翘了。"

      千照干脆闭上眼,世界变成一片暖色的橘子,她随口回复:"老黄是谁?"

      "我家的看门狗啊,可能和你差不多年纪吧,你是不是和它一样,总是感觉很累啊?"

      "只是现在而已。"

      小斌无奈地叹气:"啧啧,打起精神呀姐姐,老黄可是当了许多年我家最勇猛的看门狗呢!我爹娘说了,人就这一辈子,总能做成一件大事。你做成了吗?就不努力啦?"

      千照睁眼望着小斌,笑意未及眼底:"我吗?可能我的出生就算一件大事了吧。"

      "噗,"小斌手上不停,抬眼回了个白眼,"能有多大?"

      "天下缟素。"千照认真回答。

      小斌愣住了,转而大笑:"哈哈哈,你,你真风趣,"小斌又认真思考道,"不过这样的事,虽然惊世骇俗,倒也确实是大事。"

      千照低头去看小斌挖的东西,皱皱眉头:"坛子?又不是冬天,你埋这个做什么?"

      "不是菜啦!"小斌费劲拔出那坛子,"你看。"

      千照顺着他的手,勉强辨认出坛子上系的布条:"如,如意……"

      "如意醇香酿!"小斌骄傲回答。

      "你自己埋的?"千照帮着他把剩下的几坛扒拉出来。

      小斌不顾手上的泥巴擦着汗,脸上蹭的脏兮兮的也不管,骄傲地点点头回答:"当然!这可是我家以后的畅销品!"

      千照瞄了眼这些封口都不严实的酒坛,天知道里面装的酒能喝死几个人,但还是鼓励道:"你,我只能说你高兴就好。"

      "当然,我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小斌高兴地回答。

      "老斌……"千照微微一笑,"你小时候和你长大后真是一模一样,话真的很多。"

      "什么?"小斌望着她十分不解。

      千照蹲下身笑着与他平视:"谢谢你啊,至少你的回忆,是个挺不错的美梦。"

      小斌更疑惑了,但他望见千照的背后的人,兴奋招手:"娘!"

      "臭小子!家里的酒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给我过来!如齐!"

      千照的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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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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