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复仇我被迫角色扮演》煜吉

18、抓狂的天才

　　“我只怕，复仇只是这个案子最浅薄的一层。”太子边说边查看四周，“云世子去哪里了？刚刚就不在。”

　　“来了来了，晚饭是没着落了，我不过贪一口茶，你别催了。”云无忧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迎上来。

　　“走，去司空府！”

　　司空府的角落里，歇着两个小侍从，其中个高的那个正给矮些的同伴捏肩。

　　"真是累死了，要不是前几日遭贼丢了财物，严管府中进出，这些累死人的杂活儿，以前都是雇外面的工匠干的，咱们领着奴婢的薪水做着大人的事——哎！大哥疼疼疼，你手轻点！"矮个子抱怨着。

　　高个子瞪他一眼，昏暗中他眼眸明亮，说道："你小子说话注意，什么雇外头的工匠，那叫门客，司空府的东西那是谁都能碰的吗？"

　　"说得好听罢了，那些氏族靠门第挂个官儿，估计有人连图纸都是看不懂的！"

　　高个子弹了下矮小子的脑壳："我可是警告你了，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让旁人听见了你跪着求我都没办法！而且最近司空府可不太平，你给我注意点儿！"

　　"哥，我听洒扫的一个丫头说，大司空自从丢了东西那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连饭都不吃，"矮小子眼珠子一转，"那丢的东西难道是御赐的宝贝，或者是什么极品珍宝吗？"

　　"少关心这些！"高个子回避弟弟殷切的眼神，"知道的越多的人，没听说哪个活得长的！"

　　司空府的另一边，少司空棉殊竹领着太子三人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殿外，神情尴尬："老师自从丢了图纸之后就这样不见人，把自己关在司空殿里每日抄录、谁也不理。失礼之处，殊竹替老师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无碍。我只是有些话要问问大司空罢了。"太子温和回答。

　　"等等，"棉殊竹伸手拦住云无忧，面上依旧彬彬有礼，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轻蔑，"殿中都是些机要图纸，云世子的身份，还是不要进了！"

　　何不为脸上也不好看，他初来京城，估计棉殊竹并不知道他也是云国人。

　　云无忧不怒反笑，伸手扯下棉殊竹红色冠带，蒙住双眼道："向少司空借根带子，如此，少司空便可放心了？"

　　棉殊竹手扶着发冠，怒极道："无礼，你无礼！"

　　太子边推门边侧身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大人事忙，也不必跟着了。"

　　棉殊竹只能称诺，奈何就算他眼眸冒火，云无忧也看不见，大大咧咧扶着何不为的肩膀走。

　　大殿中，一个随意挽着摇摇欲坠发髻的中年女人正毫不顾忌地蹲在地上奋笔疾书。

　　她身旁散落一地的书册与图纸，写着字的手新旧的墨迹层层叠叠，脸上也蹭上些许污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三人一眼。

　　太子轻轻顺手将云无忧蒙眼的红带子拉下，目视前方也不看云无忧。

　　云无忧眼睛滴溜溜转了圈，他也不说话，只是把带子塞进衣袖里，无端想起典当铺的那个洒扫娘子，那一句"仔细看"，心中一沉。

　　"下官司寇府少司寇何不为，见过大司空。"何不为率先行礼。

　　"图纸找到了？"她连头也不抬。

　　"还没有，现在太子殿下主理此案，此次来是想询问——"

　　"我只关心图纸！其他的事不要来打扰我！棉殊竹没和你说吗？"大司空厉声打断他，还是头也不抬，手上的笔一直没断过。

　　"苏大人，"太子温和道，"本宫就是来问图纸的事。"

　　大司空苏欧终于抬起头，与太子对视一瞬，无可奈何地放下笔："问吧，快些。"

　　何不为松了口气，大司空苏欧不仅醉心建造，于水利工程上也颇有研究，最大的功绩便是南起祁国裴都，中通京城，北至云国昭都的运河，成功从根源上解决多年水患，还大大有益经济。

　　苏大人为官数载，除了赫赫功绩更出名的就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天才大抵都是这样吧，何不为想。

　　"请问大司空，丢的到底是什么图纸？"

　　"破城梯，疾风车。"她回答的简略。

　　"最新的战具？"太子问道，眼眸一沉。

　　"天下之首。"苏欧面色沉醉，眼眸光彩逼人。

　　武朝国泰民安，除了云国边境西戎偶有进犯，已经很久不曾有战事了。

　　居安思危，司空府研发战具很正常，奇怪的是，司空府不乏珍贵器物图纸，孙工不去偷盗那些反而偷盗战具图纸，绝不是为财。

　　孙工背后的黑手，是居心叵测的某个氏族，还是哪个蠢蠢欲动的诸侯？

　　太子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摘下云无忧脸上的红绸，他又赶紧抛下这个想法，云无忧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惜，他并没有意识到，怀疑就像瓷器上细小的裂痕，开始不显，随着岁月流逝，总有一天裂开的碎片会把曾经最美好的感情，割成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大人，图纸是机密，司寇府一定会全力追查，大人不必担心，况且司空府重绘一份应该也不难吧？"何不为知道战具一事尴尬，想岔开话题。

　　"不，难？"苏欧一字一顿，她扭曲的表情似乎要吃人，"你以为，就是，一张纸吗？"

　　苏欧几乎是一跃而起，一瞬间灵活避开地上的书册跳到何不为脸前，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制止住自己不去抓何不为的衣领："少司寇是觉得，绘图和种菜一样，拔了一颗再种一颗是吗？"

　　她咬牙切齿道："破城梯，是为第六代，与前代相隔四十七个版本；疾风车，与先前的战车相比，攻守兼具，功能分支为五版，独成一科，他们的图纸，图纸——"

　　苏欧准确地从地上的一堆堆书册纸张中抽出卷边陈旧的一册："这是二十八年前所著的第五代破城梯图纸，只是最核心的原版，还没加注各诸侯国自我演变的版本！

　　二十八年间司空府多少任工匠和官员钻研改造，还有各诸侯国推陈出新，直到近年耗费多年时间和人力物力总结各代图册，取各家所长，再做精进，第六代终于完成最终草稿，还未来及隽抄就失窃。

　　我当然能再写一份，我现在就按之前草稿在整理！但是，你是觉得我司空府很闲，你觉得我很想做这个事吗？"

　　当天才不得不做重复无意义、本可避免的事时，大概就是苏欧这样吧。

　　苏欧暴躁地把书册塞进何不为的怀里，向太子冷着脸行礼："司空府失窃机要图纸全是下官失职，下官不是司寇府的人有能力亲自去查案，但下官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尽快再绘一份。"

　　原来，她如此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是独自承担了失图之责。

　　"大司空，我今日不是来问责的。这图纸失窃的嫌疑人孙工，你有印象吗？"

　　"孙氏是我的门客，跟着我很久了，手艺不错，疾风车模型他也有参与修建，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部分。他会偷窃我也很惊讶。"苏欧回答道。

　　太子点点头，又问道："这两份图纸，大司空以为，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背下来吗？"

　　"呵，"苏欧冷笑一声，"这样大的工程，虽说都是在旧版的基础上创新，可是哪怕是一个位置的变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图纸必不可少。

　　像我一样熟悉这种战具的人也最多只能记得重要的改造处，更不要提普通人了。"

　　"这第五代，"太子从何不为手里拿来，"武朝各诸侯国应该都有吧？"

　　"是，"苏欧点点头，"最初是云国所著，年代久远，各国司空府间已经不是机密了。"

　　"好，我没什么要问了，大司空，今日多有打扰。"

　　告别司空府，夜幕低垂，星辰闪亮，但他们还有最后一件事——去司寇府查看证物。

　　司寇府的证物房内。

　　"这是？"太子提灯细看桌上一物。

　　"这是黎水巷草棚仓库里烧剩的物件。"

　　云无忧吸了吸鼻子，说："何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有股，芝麻味？"

　　云无忧问的是何不为，眼睛却看向太子。

　　"这我们早就发觉了，但草棚本就易燃，为何孙工要多此一举泼上油呢？"何不为有些不解。

　　太子却想起了那个惊慌的卖油郎。

　　"何大人，本宫认为，这纵火案，恐怕不止孙工一人纵火。"

　　"他还有同伙？"何不为大惊，"是琉璃安？可琉璃安当晚有街坊人证，在东街同人打牌，不可能纵火啊？"

　　"不会是琉璃安。"云无忧回答道，"琉璃安若自己亲手放火，那孙工还有什么交易能和她做？"

　　"我若是孙工，"太子在屋中踱步，"我偷了图纸，被抓住就是死罪。于是我选择纵火烧街，既能完成与琉璃安的交易，又能如何？"

　　太子与云无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金蝉脱壳！"

　　"可是，没有尸体，怎么叫金蝉脱壳呢，这不是更可疑吗？"何不为问。

　　"若是，原本是有尸体的呢？"太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黑漆漆烧剩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