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复仇我被迫角色扮演》煜吉

1、相逢是缘（已修）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下十九国最出色的戏法大师——柳鱼在此，哎这位姑娘，"身穿黑色斗篷、眼神明亮带着一丝狡黠的少年一把拉住低着头、匆匆路过的少女，"相逢是缘，捧个场吧？"

　　千照眼神冷冽，目光从柳鱼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移，最终与柳鱼对视着，那少年嘴角上扬，右眼挑眉带着几分乖张。

　　千照抽抽鼻子、微微皱眉，她想甩开柳鱼的手奈何柳鱼双手死死抓住。

　　身后那些人的动静越来越近，千照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衣领示意，眼睛也盯着少年斗篷外漏出的衣领，面对面的少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威胁也丝毫不慌。

　　"这里是什么？拿出来我看！"不远处一伙儿官兵闯进人头攒动的集市里，领头的带着手下肆无忌惮地翻着集市商贩和路人的背篓、包裹和竹筐。

　　"干什么呢这是，这些穆邑的兵老爷们不忙着去夕山剿匪，怎么反而往咱们这夜市里钻呐？"一旁蹲在地上的小商贩不满地砸砸嘴。

　　挑着东西的大娘一边和他还价一边说："听说杨城琉璃氏一个星官被杀，这是在查人呢。就这些吧，给我便宜些。"

　　"什么查人，"那摊贩拿了钱把东西包好还顺手送了大娘一个小手串，看向逐渐走进的大摇大摆的那群人愤恨道，"连画像都没有，不过是找借口又来搜刮油水罢了。"

　　千照和柳鱼依旧彼此沉默对视着，他们干站着有些久，已经让一些人侧目。千照攥着背篓的右手一紧，面对柳鱼脸上挂上笑容："好啊，大师要做什么？"

　　柳鱼夸张地使劲拍手，总算吸引住拥挤的路上的几个行人停下脚步。

　　他的斗篷明显大而不合身，总是别扭地滑向一边，露出溅上大块黑斑的脏污的衣领，但他把脸擦得干净，一脸自信的笑吸引了人群大部分的注意。

　　"我能变出人心中所想，这位姑娘，你最渴望的事，是什么？"柳鱼动作夸张，快步后退和逐渐聚来的人群互动着，一手靠近嘴巴比了一个手势，"先让这位姑娘想一下，大家都来说说自己想要的！"

　　"钱！"那人不假思索大声喊道，人群哄笑着附和——"我也是！"、"那还得是钱！"

　　那群官兵挤开人群，走到最前，也不出声打断，饶有兴趣地也想看柳鱼的戏法，周围人群自动与他们隔开，柳鱼却丝毫不发怵，微笑着问那领头的："官爷，您最想要什么呢？"

　　"我嘛，我刚刚想的是抓着那个逃跑的杀人犯，不过现在，"那官兵抱着臂戏谑地笑，"我想看看你这戏法怎么让爷高兴。"

　　"好，"柳鱼一点儿也不慌乱，面朝千照伸出手，"这位姑娘，请借我你的背篓用一下。"

　　千照冷静地递过背篓，柳鱼把它放在中心，双手虔诚拂过背篓上盖的麻布，闭上眼睛吹了一个悠扬的口哨。

　　千照盯着他的手，表面和众人一样一副期待的模样，脑中却在盘算着人群中好逃走的空隙。

　　"呼咻——"伴随又一声口哨柳鱼猛然睁开眼睛扯下麻布，四五只吉雀从背篓中飞出，一只还很有灵性地停在那领头官兵的肩头。

　　"见吉雀，好运连连呀！"众人惊呼，有人还赶紧闭眼许愿，这时也没人在意千照到底心中所想最渴望的事是什么了。

　　"哈哈哈，"那领头的逗着肩头的吉雀，朗声大笑，"你这戏法不错，赏！"他大手一挥，把手中吃剩的半个馍馍扔给柳鱼。

　　"小的谢大人！"柳鱼捧着那个还沾着口水的馍馍好像捧着什么至高无上的珍宝一般，低头弯腰奉承着。

　　"这吉雀和我有缘，你抓着！"领头的吩咐手下扼住那雀的翅膀紧抓着，"走！"

　　那群官兵渐远，被抓住的吉雀原本安静不动，但离主人越来越远的它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断挣扎鸣叫着，但直到它被层层叠叠的人群完全挡住之前，柳鱼都在向四周观众致谢，一眼都没有看向那只吉雀。

　　柳鱼婉拒许多人嚷嚷着要他再变一个的要求，驱散那些观众。

　　"跟我来！"千照已经重新背起背篓，但明显轻了的背篓让她冒火，她紧紧钳住柳鱼的手腕不让他挣脱，若不是之前顾忌害怕引来官兵，就凭柳鱼是绝不可能绊住千照的。

　　星辰初现，现在它们还只是闪着微弱的光，除了那一颗——照星，如同十六年前一样，耀眼璀璨，镶在武朝十九国里云国最美的天空中，映在少女琥珀色的瞳孔里。

　　无人的街巷里，柳鱼背靠着坚硬的石墙，面前的少女把他逼至角落，但他毫不畏惧地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是帮了你的，你却要恩将仇报偷我的东西吗？"千照面上愠怒，扯出他斗篷下的脏污的衣领问道。

　　"急了？"柳鱼伸出双手像在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拿，脸上带着欠揍的微笑，"互相利用罢了，我难道没有帮你吗？"

　　柳鱼歪着脑袋突然凑近，两人之间几乎呼吸可闻，他像是好奇一般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双刀将军董十三，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柳鱼的话在千照耳边炸开，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坟地，初秋清冷的风，划破脚踝手臂的野草，刀刺入皮肤的触觉，鲜红的喷涌的血，刻骨的仇恨。

　　千照的眼睛闪过一丝狠戾，她的手攥地更紧，柳鱼近在咫尺的脖颈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然而，她忍住了。

　　"那你呢，"千照凑到柳鱼的耳边轻笑道，"杨城的那个在逃的杀人犯？"

　　劲风扫过，两人几乎是同时动起来，柳鱼后退几步与千照拉开距离，他手持着刀看星辰倒映在刀面，手臂上与千照抢夺刀而划伤的伤口隐隐作痛。

　　千照的双刀只夺回一把和另一把的刀鞘，她扔下背篓，把双刀系在背后："你的手倒是很快。"

　　"当然，我可是天下十九国最出色的戏法大师。"

　　千照手持单刀挽了个刀花，黑暗中，刀反射的寒光闪过千照的双眼："呵，戏法大师？骗子就不要美化自己了。"

　　柳鱼没有理会千照，而是像着了迷一般观摩手里的这把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微光，刀上的纹路像水流一般流畅，很美的花纹，是致命的诱惑。

　　"我在我娘身边的时候，见过很多人。”柳鱼回忆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她是酒馆的大当家，曾经有一个祁国裴都来的客人收藏刀。他有一把双刀将军的刀，我偷偷看过，和你的刀一样，锋利、漂亮，带着川字花纹。"

　　"他已经死了。"千照看着手中的刀，她的爷爷死在杀手的刀下，她甚至不能为他收尸。但是千照不能停下脚步，她必须向前奔跑，绝不能停留。

　　千照思绪纷飞，没有注意到她这话也让柳鱼暗淡了眼眸。

　　十六年前，琉璃氏的一个预言使千照从出生开始被追杀，最后的亲人——她的爷爷双刀将军董十三死在护佑她的路上，如今只剩她一个人。

　　琉璃氏，祁王，他们把她从祁国像狗一样赶到千里之外的云国，可是她心中的恨，只越来越深。

　　"你是平宁三年中秋出生的——照星星命、被诅咒的孩子，是不是？"柳鱼仰望星空，不需要更多解释，这是很好猜的事情。

　　巫斗、玄季相交，辉星、斐苍合抱，其中一星，明亮似启明者，曰，照，照星现，国主危。

　　这是十六年前祁国琉璃氏大祭司明镜告诉祁王的话，从那之后祁王寻遍天下诛杀那时出生的孩童。

　　"你呢，你在杨城做了什么？"千照反问道，她不着急夺回自己的刀，她还有问题要问这个张狂的骗子。

　　柳鱼罕见地沉默了，千照指了指自己的衣领："你斗篷之下的衣衫溅了血污吧？一开始我就闻到了血腥气。是你杀的人吧？"

　　柳鱼直视千照的双眼，只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要做的事，不是和我一样吗？"

　　"什么？"

　　"复仇。"

　　少年与少女的眼神碰撞交织，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天上的星辰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千照没有否认也不会否认，她的仇人远在祁国。

　　与高台之上的加害者相比，受害者带着被折磨的创伤每一天都在深渊里爬行渺小如蝼蚁，但就是这样，她也下定决心要回到她从未见过的故乡，手刃仇敌。

　　柳鱼把刀还给千照，自顾自向前走，又突然停下脚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侧身回头，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千照有些意外和警惕。

　　柳鱼耸耸肩说道："和之前一样，互相利用啊。"

　　千照思考着："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带你进入地下城，"柳鱼依旧玩世不恭地笑，"遥渊氏的地下城，只要打个赌，赢了，你就能得到你最渴望的东西。"

　　"就像你刚刚的戏法一样，说是能变出人心中所想，结果是几只吉雀？"千照讽刺道，从没听过什么地下城，听起来还如此奇幻，千照当然不会信他。

　　"啧啧，"柳鱼转了个圈，斗篷里飞出那几只吉雀绕着他翻飞，他把那领头官兵给的那半个馍馍掰碎，喂着他的雀儿，"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原本打算去昭都顺运河南下不是吗？不过很遗憾，你到了昭都就会知道这是一条不可能的路。"

　　运河已经是盘查最松的路了，但柳鱼的笃定还是让千照很疑惑："就算如此，你带我去了那个地下城，你又想要交换什么呢？"

　　"世道如此之乱，地下城的入口就在昭都边，在去地下城的路上，我需要一个护卫。"

　　柳鱼伸出两只手比划着："我带你进地下城，你做我的护卫。如何？"

　　千照抱着臂盘算着，反正按柳鱼所说地下城在昭都边上，她一个人独行去昭都太过显眼，时不时就会面临被搜查的危险，再者，千照也对地下城有些好奇。

　　千照点点头回答道："成交，你叫我千照吧。"她最后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地下城，会赌些什么？"

　　柳鱼面向千照在她前边倒退着走，黑暗里千照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渴望的东西，当然要赌上性命，"柳鱼停顿片刻，补充道，"看过戏吗？观察过演戏的人吗？"

　　他不等千照回答就自顾自认真道："那只是寻常的戏。若是把他人真实的人生剧本给你，让你在其中角色扮演，这戏能不能演好，要赌上的，就是你的性命。"

　　千照皱起眉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答应和柳鱼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