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夜难消》野禾

2、第 2 章

　　“老实交代，你们大晚上在案发现场干嘛？你们又是什么关系？”蒋凡一拍桌子，呵斥着坐在对面被审讯的人，沈淮轻声哎了下拍了拍蒋凡的手，示意他戏别太过，毕竟人家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们只是把人喊来稍作询问的。

　　对面的人很明显也清楚这一点，镇定地推了推眼镜，不急不徐开口：“警官，我们出现在那里有什么问题吗？法律有规定我们不能出现在那里吗？首先，我们并不知道那是案发现场，其次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案发现场约会也不犯法吧？最后，监控有拍到我们是犯罪嫌疑人人吗？警官这么疾言厉色会不会不太好？”

　　“约会”这词一出，旁听他们审问得祁佑脸色一黑，呼吸也变重了。贺明感觉到身旁人压着火，心里警铃大作，生怕祁佑做出冲动的行为，眼睛死死盯着他。

　　蒋凡也很不快，对面邻牙利齿倒也没说错什么。可对于他而言，他的审问确实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为着祁队解剖真相。

　　“啧！”蒋凡故作不耐烦，“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先说你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在那里。”

　　“我说了，约会。”男人盯着蒋凡，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这犯法吗？”

　　“景文川，三十一岁，新嘉书店的老板，未婚。。”沈淮念出对方的信息，警告他警方还是掌握着他的个人信息的，“对方，云从，三十岁，已婚。”

　　沈淮专门加重了已婚两个字。

　　“所以呢？警察现在业务这么广泛，还管起人偷情了？”景文川继续笑着，可在他们眼里，特别祁佑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贺明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撇着祁佑那恨不得杀人的神情。

　　景文川感觉到了这股想将他抽骨剥皮的杀意，本来微微低下的头抬起，眼神转向祁佑，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我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祁佑冷笑，忍不住开口：“她是孤儿。”

　　他的老婆他还能不了解吗？祁佑抓住这个巨大的破绽。景文川的个人信息他看了，上面清楚记着他的籍贯和亲属，并且他也不是被领养的。他可以确定，景文川不是孤儿。

　　“啊？是吗？”景文川直勾勾盯着祁佑，“我母亲以前喜欢在孤儿院做义工，我也经常去，所以算起来我们确实是青梅竹马。这有什么不对吗？”

　　感觉这样的戏弄太过于无聊了，景文川手指在桌面轻轻叩着，懒懒散散道：“祁警官，您对您太太可能并不了解。”

　　祁佑一惊，心里的怒火反倒变成了怀疑。他和云从结婚七载，云从的不喜交际，大学室友毕业后也很少联系，平日里更是没有几个朋友。他以前总劝云从出去逛逛，但是云从只是告诉他和太多人有联系没有必要。他想想还是随云从去了。

　　如果这个人和云从关系好，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自己没有见过这人，但是他认识自己。那起码是见过或者说有了解过自己，甚至知道自己的配偶。

　　莫不是以前办案子结下的仇怨？

　　想到这里，祁佑脸色反而好了很多。碰巧云从回了消息，他直接离开，审讯有他们继续。

　　其他的几个问题都草草走了一遍流程，就像贺明之前说的，监控都没拍到什么，他们自然也没看到什么。这个审讯也只是为了他们祁队的幸福而进行的。

　　云从来到警局时景文川刚被审讯完，沈淮送他出警局，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她怀里正抱着只小白狗，脸上恹恹，看起来没休息好。

　　景文川一收刚刚的挑衅模样，装出一副被刁难的落寞神色：“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还要被问询。”

　　“不过，”他话锋一转，“祁警官......他好像对我们有什么误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能力不够需要你帮忙才会这样。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吵架，都是我的错。”

　　云从偏头看了他一眼，她和祁佑结婚至今，还没吵过架，这么想竟然有些小兴奋。

　　沈淮站在门口，把话全数收进耳朵里，瞪大了眼。我擦，男绿茶！活的！完了完了，他们祁队要怎么办？

　　他把云从迎进去，深深看了祁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给这个一根筋大直男培训一下应对绿茶的策略。

　　云从把小白狗塞进祁佑怀里，直接往祁佑位子上一座，俨然一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祁佑只是来听训的模样。

　　“岑静，我那个大学同学，要搬走了，喊我去帮她打包下东西。你平时不是说要多和人接触嘛，我就答应了。手机坏了，昨天送去修了。这只狗......”云从顿了顿，“她带走不方便，就给我了。”

　　本来还挺安分待在祁佑怀里的小白狗突然间扑腾起来，云从扫了一眼又立刻安分下来。

　　祁佑隐约感觉到小白狗有些发抖，似乎在害怕什么，伸手摸了摸背，小白狗舒服得蹭蹭他胳膊。他端详了下，左右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可能是串得乱七八糟的串串吧，倒也不算丑。

　　贺明殷切地给祁佑搬去自己位置的凳子，不然他家祁队看起来像被审的犯人似的。

　　沈淮碰了碰他的胳膊，“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嫂子，第一次见吧。看起来弱柳扶风像个林妹妹似的。”

　　贺明点点头，倒是瞅准了祁佑怀里的小白狗，蹲祁佑旁边逗弄两下。祁佑看他那小孩子样，直接递给了他。

　　贺明喜笑颜开，只是刚接过狗，那狗像如临大敌似的，一冲而下，冲着贺明龇牙，尖细的声音恶狠狠叫嚷几声。

　　云从吃惊，祁佑伸手把小白狗抱回怀里，撸撸肚子它才安分下来。

　　贺明有些委屈，他又没做什么这小狗就这么凶，可祁队摸它就这么美滋滋的。

　　祁佑无法感同身受，他只觉得这小狗还挺亲他。不错，看来以后可以过上一家三口的日子了。

　　云从看着贺明，问：“这位是？”

　　“我叫贺明，刚来警队两年，今天第一次见嫂子。”贺明嘿嘿笑两声。

　　云从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两眼收回目光。

　　有点憨，像只呆头鹅。

　　祁佑就昨晚的事简单审讯几句，说是审讯其实也不过是简单问两句，连他们拥抱的事都没提，更多的是对她大晚上在外面的担心。

　　他相信他老婆不是那种人。

　　*

　　一回家，云从倒在床上，指挥小白狗，“去，把窗帘给我拉上。”

　　小白狗窝在床上舔毛，淡淡回复：“什么是窗帘？你怎么敢指挥本神兽干事？本神兽是你的奴隶吗？”

　　云从起身，直接一把把它丢出去，然后拉上窗帘倒头补觉。

　　搬家是假，手机坏了是真。上一世她并不怎么关心祁佑的工作，只是安安分分守着他让他别死了就成。这一世想弥补一下他，结果发现这件事竟然这么棘手。

　　上一世景文川找她求，她毫不留情拒绝，毕竟这是他们的分内事。这次看着景文川再向她求助，她想了想还是帮一把。她不记得上一世死了多少人，但是肯定比现在要多，也就是说后面还是回继续有人遇害。与其说是帮景文川，不如说是帮祁佑。

　　她拿了符去帮景文川封裂阴，手机突然屏幕摔裂了。

　　只是她不懂，明明他们刚封了裂阴，怎么会又有死兽害人？甚至还是在他们旁边！而她，一点都没觉察到！

　　云从觉得有些头疼，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能放下这些事补觉为先。

　　除了白还是白，她在这条道子里走了很久，前方无路，后方也无，她只能凭着直觉一步步往前迈。突然前方什么东西迅猛扑来，黑色迅速吞噬周围的一切，连同她也被紧紧包裹其中。忽的整个人猛地下坠，心脏怦怦不停，格外清晰。

　　身下是什么？

　　是冥海！

　　上一世，祁佑被她推入冥海献祭，她无眠三个月。后来忽然睡去，再睁眼时就在冥海。面前人一把将她推入阵眼中，就如那日她把祁佑推进去一样。就当是天道轮回，她倒也不畏死。可天道让她一睁眼又重活了一遭。

　　死也就死了，可既然要她重活一遭，那她就要知道究竟是谁要杀她。

　　*
　　小白狗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听见开门声起先警觉跳下沙发盯着，见进来的是熟人，兴致冲冲摇着尾巴跑过去。

　　祁佑一把捞起它，推开卧室门发现房间昏暗,但是没有云从的身影。他去书房看了眼，也没有，这才喊了两声，无人回应，确定她又不在家。

　　祁有蹲下身子，瞅着一直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小白狗，“你有什么名字吗？小白狗。”

　　“白衡。”

　　话说出口，一人一狗都愣了下。

　　祁佑看了看狗，又环视四周，也没什么人啊？是他太累了幻听了吗？

　　小白狗则心慌，欲盖弥彰汪汪叫了两声。

　　祁佑叹了口气，准备放下狗，小狗却巴拉着他死活不想下来。

　　“怎么了？你饿了吗？家里有狗粮吗？”祁佑找了一圈，没看到，有些疑惑：“她拿什么喂你的？你等会儿，我洗个澡带你去买点狗粮，狗窝是不是也得买个，总不能让你一直窝在沙发上连个自己的住处都没有。”

　　祁佑脱下上衣，直接扔进衣篓里。上半身精瘦，人鱼线格外明显，还有着薄薄的腹肌。小白狗一跃回沙发上，又攀上沙发扶手细细打量他。单眼皮，鼻梁高挺，眉骨突出，嘴唇不薄不厚，稍微有些起皮，。虽然是个刑警，但是眉眼间并没有肃杀之气，正气有着几分，还有些少年气。谈不上帅的惊天地泣鬼神，主要在于灵秀端正。身材匀称，个子高挑，相比云从要高一个头多一点。

　　嗯，倒也不算是个丑人。

　　祁佑回卧室拿了衣服踏进浴室，再出来时头上水滴顺着耷拉下的发梢往下落在锁骨处，又顺着人体曲线往低处走。他甩甩头，溅在围着他溜达的小白狗身上，小白狗嫌弃地逃离并冲他叫了两声以示控诉。

　　祁佑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去吹个头发。”

　　待他吹好头发，翻出云从不用的一个帆布包，将狗放了进去，

　　*

　　两颗罗汉松后伫立着一座茶舍，说是茶舍其实从外观根本看不出，这俨然是一座小院子。虽说出了市中心但也没多远，与旁边的美宜佳超市一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半圆形木门，推开门有个五厘米左右的门栏，迈过去就是进入一方新的小天地。左右两侧都开垦出花圃，往里走是一个个小木桌，配着竹椅，再往左侧有个圆拱门，里是一方小池塘，塘旁是长廊，塘中有作小亭子，里面摆着摇椅。

　　小楼是两层，进了里面都是古色古香，一格一格的小房间，紫檀木的桌子，上面仔细摆着一整套祁佑叫不上名字的茶具。

　　他下意识觉得云从会喜欢这个地方，每次她写书法前都会先泡盏茶。他虽然没有这种情趣和雅兴，但是也喜欢这种附庸风雅感。

　　“祁警官。”

　　祁佑闻声望去，景文川正端坐在一个小隔间中。

　　他端坐其中将包放下，小白狗探出头来，和景文川对视后又缩回包里。

　　老板娘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姿态婀娜，迈着莲花步宽宽而来。

　　“客人可另有需要？”

　　祁佑看景文川倒了杯放置自己面前，对老板娘摆摆手。老板娘这有扭着腰款款而去。

　　“我不怎么喝茶，你长话短说吧。”

　　“不急，先尝尝。”景文川施施然道。

　　祁佑一饮而尽，咂咂舌，他确实不怎么会喝茶，也品不出个什么味。

　　景文川端正坐的笔直，拿过祁佑杯子又倒了杯。

　　拿过祁又塌着腰靠在背后的木栏上，双手抱臂饶有性味看着景文川，“我不是专门来喝茶的，你这故弄玄虚的究竟想干什么？”

　　“我希望你们可以离婚。”景文川缓缓道。

　　祁佑心里一惊，不禁一声冷笑，好家伙合着他确实想多了，这家伙真冲他老婆来的！

　　“祁警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怪吗？”

　　“不信。”祁佑干脆又利落回答。

　　“哦？是吗？”景文川玩味笑笑。

　　祁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刚才婀娜多姿的老板娘竟然长了只蓬松的红色大尾巴，一扭头，一张狐狸脸醒目至极。

　　他不可置信揉揉眼，定眼一看还是这样。

　　不由得心里纳闷，他这喝了杯茶就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