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深爱的海》秋风海色

2、第 2 章

　　蒲斯文在体育馆就看见冯时了，大红色的毛衣在冬季的一众深色里很显眼。
　　刚才中场休息他也想过去打个招呼，但他不确定冯时是否还记得他。
　　没想到俩人会在超市再次遇见。
　　她笨手笨脚地捧着饮料，在饮料掉地上之后手足无措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她衣服上那只可爱的小兔子。
　　等他帮她捡起来，她涨红了脸说谢谢的时候，就更像了。

　　冯时结账的时候问收银员要了个袋子，把大部分饮料装了起来，至少回去的路上不用手忙脚乱了。
　　蒲斯文等她装好，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冯时手上一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就觉得不太好。
　　两人也不是很熟，只因为自己是女生，就理所当然地让人家拿重物，怎么说也不太礼貌。
　　于是赶忙推脱：“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
　　“很沉。”蒲斯文掂了掂，这个重量对于女生来说，还是挺费劲的。
　　“没关系，真的。”
　　多不好意思啊！
　　蒲斯文见她要求，便没有坚持，递了回去。
　　冯时接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告别吗？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话能说……
　　她和蒲斯文其实就见过一面，在去年暑假的高校模拟联合国大会上。
　　那个夏天，程蕴在异国他乡遇见了戴亦行，她也在自己从小生活的城市里遇见了蒲斯文。
　　蒲斯文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委员会的主席团代表，围绕着全球气候变化各国应对方式的议题，以一口流利的英式英文侃侃而谈，意气风发，折服全场。
　　他的表现也曾让她叹服。
　　冯时记得他好像在S城海洋大学就读，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你……”
　　“回体育馆吗？”
　　“啊？回……”
　　稀里糊涂跟着蒲斯文回到体育馆，一路上冯时左思右想，也没来得及想出合适的话题切入点。
　　两个人毕竟不熟，问一些私人问题过于冒昧，至于他怎么知道她是从体育馆出来的……
　　冯时偷偷侧头瞄了一眼蒲斯文。
　　既然她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他能看到她也不奇怪。
　　就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

　　两人在进入体育馆后告别分开。
　　冯时拎着袋子回到座位上，目光扫到蒲斯文的身影在对面看台某个位置上坐定。
　　“那是谁呀？”程蕴用手肘碰了碰冯时，打开袋子翻找自己喜欢的橙汁。
　　冯时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小瓶还温热的橙汁递给她：“模联认识的同学。”
　　程蕴自然地接过来，这种动作在她们共同生活的二十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应该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冯时跟本校模联代表团出发与会前，曾有过一次全体聚会。那天也是程蕴暑期研学项目组的破冰活动，恰巧就在隔壁的ktv包厢，她还去串过门，印象中没有这号人物。
　　“不是。”甚至都不是这个城市的。
　　“那他怎么会在这？”
　　冯时也想知道。

　　没想到答案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
　　哨声响彻全场，比赛结束。法学院领先经济学院三分，极具惊险拿下了半决赛入场资格。
　　观众们为拼尽全力的运动员们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戴亦行把刚擦过汗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在人群离场的喧嚣声中走来她们看台，冲程蕴招了招手。
　　程蕴跑下去听戴亦行说话，听了没两句又转身跑上来，问冯时：“戴亦行说一会儿一起吃晚饭，有孙逍，还有个他以前的朋友，你也一起来吧？特别邀请你！”
　　程蕴眼睛亮亮地盯着她，戴亦行也在场内冲她微笑。
　　面对这样的盛情邀约，冯时本想铁石心肠地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程蕴悄悄踢了一脚，只好点头。
　　离开之前看见对面不知何时空了的看台，心里隐隐有点失落，不过她也没空去想这失落来自何处。

　　晚餐地点定在了校门外不远处的铜锅涮肉，一个本地的老牌饭店，口碑不错，性价比高。附近的学生和居民经常来吃，连带着这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此刻还不到饭点，门口已经排着很多等位的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店家准备的塑料凳上，或玩手机或和朋友聊天。
　　程蕴皱了皱眉：“这要等多久啊……”
　　“不怕，我刚才让朋友先来占座了。”
　　戴亦行越过她走在前面，掀开挡住室外冷风的厚重门帘，侧身让后面的朋友们依次通过。
　　冯时走在最后面，一进去被满屋蒸腾的水汽迷了眼，耽搁了一下，再回过神就看到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旁边，正准备入座。
　　程蕴在向她招手。
　　“这边这边！”
　　冯时走近了才看到这桌子旁边原本就坐着一个人。
　　看到他们过来，那个人也站了起来。
　　“这是我蒲哥，蒲斯文。”戴亦行给大家介绍。
　　应该是在体育馆里和孙逍见过了，此刻两人见面只是互相点了下头。
　　“这是我女朋友程蕴。”
　　和程蕴也打过招呼后，蒲斯文终于看向了冯时。
　　没等戴亦行开口，他说：“又见面了。”
　　冯时也点点头：“好巧。”
　　一旁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们认识？”
　　程蕴问完突然反应过来：“啊！模联同学！”
　　刚才在体育馆里离得太远，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样子。此刻火锅店里白雾缭绕，喧闹嘈杂，她一时竟没认出那个身影和眼前的男生是同一个人。
　　冯时点点头，绕到桌位里面，避开旁边过道着急上菜，恨不得满场飞的服务员。
　　戴亦行也反应过来，招呼大家坐下。
　　“没想到这么巧！你们……”
　　他刚要打开话题，就被蒲斯文递过来的菜单堵住了：“先点菜。”
　　“哦对，先点菜，太高兴都忘记了。”
　　戴亦行征询了两个男生的意见，都觉得交给女生点菜比较好，以示尊重。
　　程蕴一向厌烦选择这件事，她也不挑嘴，于是菜单又被推到冯时这里。
　　冯时其实也不在乎吃什么，涮肉嘛，大差不差就那些选择，不过……
　　冯时看向桌对面的蒲斯文，他应该没吃过这家店吧……
　　询问了下大家有没有忌口，又比着人数挑了些这家店的招牌菜，还点了些本地的特色小吃，点菜这个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戴亦行好不容易续上了刚才的话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模联同学？”
　　程蕴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但似乎没来得及跟他通气。
　　“高校间模拟联合国大会，去年夏天举办的，我们刚好都是代表团一员。”冯时回答。
　　“那你们岂不是很熟？”一个夏天哎，戴亦行想到了他和程蕴自己，不由得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孙逍，这局面不太妙啊。
　　他们熟吗？倒也没有。冯时也不由得看了眼蒲斯文。
　　虽然同为代表团成员，却是分别代表着不同的组织，只是共同参与了会议，彼此之间甚至都没有私下对过话。
　　“也不是很了解。”她据实以告。
　　戴亦行松了口气。
　　冯时抱着茶杯捂手，杯中是火锅店免费提供的，售价便宜却香气十足的大麦茶。
　　“倒是跟我们的关系很像。”
　　孙逍平时不参加辩论赛的时候，就总是沉默寡言，好像所有的说话额度都给了比赛，一路上也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此刻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突然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场面略微有些尴尬。
　　戴亦行开始后悔组这个局。
　　还好服务员适时地上菜切断了话题。
　　手切鲜羊肉、大片的脆毛肚、鲜嫩的豆腐和白菜……一碟碟美味食材陆续上桌。
　　服务员把炉子开关拧到最大，飘香的锅底很快冒出沸腾的小泡。
　　几个人涮肉的涮肉，下菜的下菜，一时倒也顾不上聊天了。
　　不得不说，冬天的涮羊肉，吃起来还是十分舒适的，如果不考虑饭桌气氛的话。

　　当然，饭总归是会吃完的，话题还是要继续。
　　再聊私人问题很容易又把气氛搞僵，戴亦行转而带头讨论起白天的篮球赛，这个话题既安全又融洽。
　　正如他所想，几个人很快便聊得热闹，刚才尴尬的空气不复存在。
　　“这场没发挥好，也就险胜。蒲哥你下周要是没离开B市的话，再来看我们打文学院，让你看看什么叫碾压！”聊到兴头上，戴亦行甚至忘了旁边还坐着个文学院的冯时。
　　“喂！”冯时不高兴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程蕴顺手轻打了戴亦行两下帮闺蜜出气。
　　“蒲哥不是本地的啊？”她也跟着戴亦行叫起了蒲哥。
　　“是，不过高中跟随父母工作变动，搬去S城了。”
　　原来他也是B市人，冯时顿时有点囧，自己特意点了很多本地小吃招待人家，反倒是班门弄斧了。
　　这点她倒是想岔了，蒲斯文许久没回B市，早已想念起家乡的味道，这顿刚好合胃口。
　　“下周我应该还在，但不一定有空过来。”很多事情还没安排好，他没办法现在给出承诺。
　　“那我先把比赛时间发你。冯姐也来吧？”
　　也不知道戴亦行是不是小时候古惑仔看多了，身上总带点江湖习气，见人就称呼哥哥姐姐。
　　“我们院我肯定来啊。”冯时叉了一块果盘里的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没有甜味，不好吃，她尝了一块就没有再动了。
　　“那要不大家加个微信吧，反正下周都还要见面，互相照应一下。”
　　戴亦行和孙逍都是主力队员，打起篮球赛来顾及不到看比赛的朋友，正好现在大家都认识了，聊得也挺好，不如到时候作伴一起看。
　　年龄相差不大，又有共同的话题，再加上一点点机缘，朋友本就是这么一点点变多的。
　　最主要的是，引荐孙逍给冯时认识本来就是他组这个局的目的，现下也算是变相完成了，不负承诺。
　　“加微信可以。”冯时倒不介意这个，她本来也有一点私心。
　　她忍住笑又说出了下半句：“不过到时候我要坐对面看台。”
　　下周法学院vs文学院，她这算不算是变相打入了敌军内部？
　　话是玩笑话，蒲斯文和孙逍的微信可是加了，这约也算是实打实地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