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囚夏蝉》陈淮安子

3、相似性

　　球场附近的欢呼声引起她们的注意，女生们成群结队飞奔过去，生怕错过什么。

　　宋今禾疑惑，苏晚却习以为常，“肯定是学神那群人在踢足球。”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偌大的球场围满了人，据苏晚说，他们的比赛很有看头，但司喻白的存在占了百分之八十。

　　“他们很有名吗？”宋今禾无聊地捏了捏空酸奶盒。

　　“那当然了。”

　　“除了学神司喻白，还有陆淮年，这两个人不仅学习好而且家境好到离谱，受到很多女生的青睐，还有一个是谢予，也是富二代，但风评很差，总之，三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球场上的足球被人猛踢起，球势凌厉精准，来不及拦截的守门员眼睁睁看着足球胜利入网，周遭齐声沸腾，赛事进入高潮。

　　宋今禾将目光转向球场，场中央的司喻白永远是众人的焦点，最独特的存在，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透露出危险的色彩。

　　苏晚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昨天纪检部的那个女生吗？”

　　“记得。”

　　“你知道她喜欢谁吗？”

　　“谁？”

　　“是陆淮年！”

　　宋今禾恍然大悟，“所以他们两个……”

　　“对啊，最好离他们远点，不然很麻烦。”苏晚接下她的话，“不过我真的很讨厌她……”

　　“集合了。”宋今禾打断她的话站起来。

　　“啊那走吧。”

　　课间，苏晚去了趟办公室，直到自习铃响才回来，她从后面拍了下宋今禾的肩膀，惊喜道:“恭喜啊，你入选啦！”

　　宋今禾笑得淡然，“你哪里看的？”

　　“公告栏刚刚贴出来。”苏晚将老师给的铭牌递给她，“你的铭牌，记得收好啊。”

　　“谢谢。”

　　“要是杜若芸去找了老师，肯定气死了。”

　　“也许吧。”

　　宋今禾摸着金属质感的铭牌，只觉得异常冰冷。

　　七点，天已经全黑，安静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通过初试筛选，进入奥数班的不过二十多人，为了保证提高获奖率，学校依然会不定期举行考试，优中择优。

　　台上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座位上的学生表现得比平时上课还要认真，宋今禾支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水笔，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飘去。

　　隔壁的男生也没听讲，而在低头认真做题，优越的侧脸轮廓让人心生好感。

　　或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停笔，转头看了她一眼，宋今禾对他温和一笑。

　　下课铃响，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在学生中蔓延开来，宋今禾拿着杯子进了水房，前面站着两个女生，刚放下杯子接水。

　　“那女生什么意思，凭什么坐到司喻白旁边？”

　　另一个女生搭腔道:“你管她干嘛，要是被沈轻歌知道了，肯定会被收拾。”

　　抱怨的女生听到这话心理似乎平衡了一点，“我就是看不惯。”

　　“好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宋今禾淡定地站在一边接水，面面相觑的两人迅速收好水杯，落荒而逃。

　　回了班级后，宋今禾果然见到了许多异样的视线，她视若无睹地坐回位置。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轻声对她说道:“你别在意，她们就是这样，很爱说别人坏话。”

　　“我还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些有脑子的人。”宋今禾意有所指。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女生听见，果不其然，她们全都变了脸色，恶意更甚，不过宋今禾根本没想理她们，而是问了戴眼镜女生的名字。

　　“夏黎。”

　　“宋今禾。”

　　夏黎腼腆地看向她，“你长得真漂亮。”

　　“谢谢。”

　　“学习也很厉害。”

　　“嗯？”

　　因为奥数班是单人单桌，夏黎干脆侧过身和她聊天，“我好像记得你的名字排在了前五，真的很厉害。”

　　“啊是吗？”说实话，宋今禾并没有去看过名单。

　　“对呀，我就不行了，估计下次被刷下去的人就是我了。”夏黎失落道。

　　“别灰心，要相信自己。”

　　“嗯，我会的。”

　　学校在九点半响起最后一次放学铃，夏黎边收拾书包边邀请宋今禾一起走，那些女生们在离开前还对她们翻了个白眼，看起来还没消气。

　　秋天的晚风带来了久违的凉意，泛黄的树叶还在不断飘落，学校附近倒是一片喧嚣，与萧瑟的秋景格格不入。

　　“你是转校生啊，难怪我没见过你。”夏黎是个健谈的人，从没让宋今禾的话掉在地上。

　　宋今禾除了必要的搭话，更多是附和，也许是因为不习惯。

　　然后她问了一句，“你不担心吗？”

　　夏黎不解反问，“什么？”

　　“那些女生可能会讨厌你。”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她们。”

　　“我怕连累你。”

　　听见宋今禾的担忧，夏黎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不过很快又对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还有你陪着呢。”

　　宋今禾扯唇一笑，“确实。”

　　“那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一辆公车驶过，带走了站台前的大半学生，留下一地尘埃与落叶。

　　“你问。”夏黎望向右手边的电子公交站牌。

　　“你认识沈轻歌吗？”

　　夏黎明显一愣，“认识，但不熟，怎么了？”

　　宋今禾的眼神波澜不惊，“我听那些女生提过这个名字，很好奇。”

　　“抱歉，我对她了解不多。”

　　“没事。”

　　夜凉如水，宋今禾提着包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明亮的光圈衬着她的侧脸越发白皙，她打开手机，垂下的长睫铺成一道阴翳。

　　她点开苏晚推的链接，界面转跳到校园论坛，这是学生自主发起的一个交流平台，各种八卦，小道消息可谓应有尽有，只要不触及法律层面的事，学校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论坛消息层出不穷，宋今禾一目十行扫了眼，点开搜索框，第一次，搜索无结果，灰白的页面没有一条相关帖子，第二次，她换了关键字。

　　指尖划动，点开一条帖子里的集体照，然后放大，模糊的图片渐渐清晰。

　　安静的房门外忽然传来了开门声，宋今禾似乎有些意外，她按灭手机，小心翼翼往门口走。

　　“家长会？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就他那狗屎成绩，我嫌丢脸。”

　　“不好好念书，成天就知道玩，叫你管管，你又不管，现在什么事都赖我……”

　　隔着门，她都能感受到女人无处发泄的怒火。

　　注意到开门的动静，女人下意识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敷衍挂断电话。

　　“小姨。”宋今禾喊出对女人的称呼。

　　卢倩放下包，仍是一脸不可思议，“今今，你怎么会在这？”

　　“是爸爸让我来的。”

　　卢倩冷哼一声，“还算那人有良心，懂得让你过来。”

　　卢倩和她父亲一直都不对付，宋今禾习惯了。

　　“小姨，那你怎么过来了？”她看向地上的行李包问道。

　　“噢，过来帮你妈妈带点衣服。”她边说边拿包走进卧室，“自从明曦出事后，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现在只能住院静养，你要是有空，多去陪陪她。”

　　“嗯，我会的。”

　　“你现在在江城读书？”

　　卢倩从衣柜拿了几套衣服，宋今禾乖巧在她身边帮忙叠衣服。

　　“对。”

　　“要是小凯有你一半的懂事和听话就好了。”

　　徐凯是卢倩的儿子，现在上初中，据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叛逆少年。

　　接着卢倩又向她倒了许多苦水，宋今禾只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见收拾的差不多，卢倩拉上拉链，提议道:“你现在一个人住也不安全，要不要去小姨家住？”

　　“不用了，我等妈妈回来。”

　　卢倩心中酸涩，走过去抱了抱她，“要是她清醒过来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你不要怪她，她一直都很想你。”

　　宋今禾眼眶一热，“我知道。”

　　临走前，卢倩仍是不放心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小姨打电话，你要好好上学，有空多去陪陪你妈妈。”

　　她点头。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卢倩上手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清晨的大课间是在领导冗长的发言中度过的，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地令人昏昏欲睡，苏晚连打好几个哈欠，往宋今禾身上靠。

　　“好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应该快了吧。”宋今禾看见领导又翻过一页演讲稿。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苏晚终于听到了代表结束的掌声，她懒懒地抬起头，“结束了吗？”

　　“还有个学生代表。”

　　“那应该很快。”

　　宋今禾往主席台看去，手拿演讲稿的男生正好走上台，清俊的长相和温和的笑容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就是陆淮年。”苏晚轻声说。

　　宋今禾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直看着台上的男生，好像入了迷一般。

　　耳边恍惚传来一些声音，像风一样。

　　模模糊糊的。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我真的很喜欢他。”

　　直至声音被潮水般的掌声盖过，她收敛情绪，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傍晚的天气并不怎么好，阴沉的天空黑的很快，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和苏晚告别后，宋今禾带着伞往学校餐厅走。

　　突然刮起的狂风卷飞大片落叶，她的长发随风扬起，迎面走来一个打电话的男生，他眯眼往前走，语气不耐，那会儿路灯刚亮，他的视线自然地游移到宋今禾的身上。

　　他的身体突然僵在原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听电话。

　　“卧槽，你你你……”

　　他努力把舌头捋直，装作镇定问道:“你是谁？”

　　宋今禾直视他的眼睛，回:“我不认识你。”

　　谢予被她盯得莫名心虚，慌乱躲开她的视线，“不是，我是问你叫什么？”

　　“你呢？”她反问。

　　“谢予。”

　　“你到底叫什么？”

　　宋今禾没答，而是提醒他忘记的另外的一件事，“你不接电话吗？”

　　谢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不停震动的手机放在耳边。

　　等他回过神时，早已不见宋今禾的身影。

　　想起她那张相似的脸，谢予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晚自习铃声急促响起，不到十分钟，深奥的解题思路占满整面黑板，夏黎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烦躁地揉皱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

　　老师翻过一页ppt，突然开始出声提问，不少人默契地低下头，压抑的教室内一片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不怒自威，“没人回答是吗？”

　　“那就点名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急忙拿出草稿纸开始算题，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幸运儿。

　　“下一题，夏黎。”

　　看着那道完全不会的题目，夏黎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捏着草稿纸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许久没说话，老师又问了一遍，“选什么？”

　　夏黎终于妥协了自己的无能，“老师……”

　　那时，她听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所有想法。

　　“选c。”

　　只见她重新抬头，重复那个答案。

　　“正确，请坐。”

　　夏黎好像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倒显得心事重重，趁老师转身写粉笔字的时候，她悄悄对宋今禾说了声谢谢。

　　心中的天平仿佛在那一刻慢慢倾斜。

　　一阵闷雷轰然炸响，骤然袭来的倾盆大雨模糊整座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