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还》书焉

4、第 4 章

　　简单洗漱完，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裴月还在衣帽间翻找起晚上要穿的衣服。

　　衣帽间里都是集团旗下这一季送来的最新款的服饰，剪裁利落，年轻时尚，随便拿出一件都能撑得起大场面。

　　但裴月还的手指拨开一件又一件，却怎么也挑不出满意的一件。

　　莫眠从小就喜欢让她穿裙子，尤其是各种各样的公主裙，妈妈热衷于将她打扮成小公主，爸爸也乐见其成。

　　可她自出国后，便很少穿裙子了，尤其是公主裙。

　　一开始是穿着裙子行动不方便，虽然刚到国外，爸爸就专门派了人过去照顾她，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可以，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但后来，她全部拒绝了。

　　搬离了爸爸给买的房子，一个人租着老旧的公寓，开始学着一个人独立生活。

　　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只是觉得另外一个人曾经过的生活，她也可以尝试一下。

　　毕业之后开始工作，就更不能穿裙子了。

　　毕竟片场人来人往，什么事情都要亲历亲为，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干活，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盯着摄影机，困的时候更是直接睡在片场，穿裙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裴月还心里这样想着，但手指却还是落在了一件白色裙子上。

　　昨晚她给裴雁来留下来的印象很不好，她想，今晚或许还能再拯救一下。

　　房门从外面被人敲响，莫眠的声音轻柔温暖。

　　“月牙，起床了吗？”

　　裴月还连忙应了一声：“妈妈，我起来了。”

　　门被推开，莫眠看见站在镜子前的女孩，眼前一亮，眼底闪烁着骄傲的色彩。

　　裴月还换上了一条裙子，长至膝盖，绸缎面料，贴合身体。单肩的设计，左肩绑着轻盈的蕾丝，从裙摆到胸口是黑白渐变的色彩，由深至浅似一副水墨画般。

　　镜子里的女孩化着浅淡妆容，杏眼翘鼻，肤色白玉无瑕，黑色的长卷发落在肩头，不笑的时候清冷孤傲，整个人看起来既高贵又典雅。

　　莫眠走到裴月还身后，轻笑道：“我们月牙可真漂亮。”

　　裴月还勾起唇角，镜子里的清冷孤傲便被立即打碎，只剩下清甜温柔。

　　“谢谢妈妈。”

　　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封若华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门内传来一声清冽的男声，“进。”

　　封若华推门而入，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对正在低头办公的男人汇报道：“裴总，这是本月梦影子公司拿过来的开发项目，我把里面有价值，值得开发的项目筛选出来了，请您审阅。”

　　裴雁来头也不抬，径直发问：“你觉得哪个最有价值？”

　　封若华面色不变，沉稳答道：“那要看您更倾向于哪种价值？”

　　裴雁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她，“比如呢？”

　　“如果是所谓的艺术价值，那这些全部都不合格，可如果单纯为了盈利，这些都可以试试。”

　　裴雁来轻笑一声，直指问题核心：“我是商人，商人的目标是赚钱，等赚了钱，还怕拿不到奖？”

　　“好，我明白了。”

　　意思是这些项目都可以开发，等赚够钱，再找几个影评人在网上宣传造一波口碑，拿几个奖简直易如反掌。

　　“问问徐露言有没有想要的角色，她想演什么就给她什么。”

　　封若华听到这个要求，有些顾虑，“阿言今年才入学，这么快就演大制作剧本，会不会太出风头了？我担心会有人拿她做文章。”

　　刚入学的电影学院大一新生，没背景、没资历，突然从天而降了这么多资源，难免会让人多想。

　　“她既然想要做演员，我自然会为她铺路，如果有人觉得她没背景没资历，那我就当她的背景和资历。”他的语气淡淡，但每一个字都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封若华点头，“好，我明白了。”

　　公事请示完毕，封若华作为总裁特助还有私事要汇报。

　　“还有，裴总，夫人让您今晚七点到芙兰轩参加家宴。”

　　裴雁来拿笔的手顿住，眼眸怔了下，想起昨晚裴月还说要一起吃饭，转而淡淡颔首，“好，我知道了。”

　　“是否需要替您准备礼物？”封若华问道。

　　“不用。”裴雁来拒绝了她的提议。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封若华恭敬道，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裴月还回来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戛然而止，封若华眼里闪露出一丝诧异，回头看去，裴雁来已经揭过一页文件，心无旁骛，眼神专注，似乎刚刚发出声音的人并不是他。

　　封若华眨了眨眼，强压下心底的异样，等出了办公室，才忍不住靠在门板上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裴月还回来了，那么那个人呢？

　　他也会回来吗？

　　晚上七点，芙兰轩高级会所，环境一流，价格一流。

　　服务员将菜肴和酒水端上了桌，精致美味的菜肴，昂贵香醇的红酒，裴月还特意交代的保加利亚玫瑰在桌上肆意地怒放。

　　莫眠和裴千廷坐在一边小声说着话。

　　裴月还却有些坐立难安，不停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七点了，他怎么还没来。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过显眼，莫眠心里有些好笑，“月牙，你再等等呀，雁来可能有点事耽误了，别着急。”

　　裴月还勉强笑了笑，摆弄着桌上的汤匙，否认道：“没有，妈妈，我不着急。”

　　裴千廷深沉的双眸打量着她，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包厢门除了服务员例行询问打开后，再没有一个人推开。

　　裴月还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一颗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裴雁来根本不想见她，即使是看在爸爸妈妈的面子上，他也不想见她。

　　“妈妈，你有跟他说清楚时间地点吗？”裴月还不甘心地问道。

　　莫眠诧异，但还是点头，“当然，我上午跟封特助通过电话，封特助说会代为转告的。”

　　“那应该是有事情耽误了。”裴月还笑着说，像是在安慰莫眠，也像是安慰自己。

　　裴千廷不满：“什么时候你联系他还需要找助理了？他现在的谱摆这么大！”

　　莫眠解释：“上午他在开会，所以由封特助接的电话。而且，就算助理转接也没关系，他现在那么忙，没时间接我电话也情有可原。”

　　裴千廷眉头拧起，眼神阴冷，对裴雁来的不满意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莫眠笑着让他们两个都稍安勿躁，拿起手机准备拨给裴雁来，但却被裴月还阻止。

　　“妈妈，我来给他打吧。”

　　裴月还想，万一待会裴雁来不肯给她联系方式，那么她也能凭着这个手机号码找到他。

　　莫眠把手机递给了她，但裴月还却没拨，而是重新在自己的手机上把十一位数字输入进去，保存好后，才拨了出去。

　　电话那段忙音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在裴月还以为对方不会接听的时候，电话突然打通了。

　　“喂。”一个低沉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透过电话线砸向耳膜。

　　明明应该是从容的，镇定的，但当听见这道声音时，裴月还还是意料之中的失语了。

　　“喂？”

　　她这边很久没有说话，裴雁来有些不耐烦地又喂了一声。

　　“是我。”裴月还连忙应道。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裴月还以为他挂断了，但一看手机，明明还显示正在通话中。

　　裴月还镇定地询问：“你怎么迟到了，我们等很久了，你现在在哪里？大概多久可以到？”

　　又是一阵沉默，裴月还还想再开口，但那端已经传来说话声。

　　明明是一副不在意的语气，但裴月还莫名听出了一股阴狠的味道。

　　“你要是不愿意等，现在就可以走。”

　　手机被挂断，裴月还怔怔地看着手机变为黑屏。

　　“怎么了，月牙？”莫眠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担忧。

　　裴月还收回心神，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朝他们晃了晃手机。

　　“没事，他说有点事耽搁了，很快就到了。”

　　十分钟后，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裴雁来跟在服务员身后走了进来。

　　服务员将人带进来后，便挂着职业微笑，礼貌客气道：“裴总，祝您一家人用餐愉快！有什么需要，按呼叫铃就好。”

　　说完便退了出去，顺便把包厢的门也带上了。

　　裴雁来身着黑色西装，左手插在裤兜，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锁骨，黑发凌乱，没有精英人士的派头，反而多了份潇洒和不羁。

　　待他坐下，莫眠便问：“怎么到的这么晚？”

　　裴雁来朝她道歉，“对不起。”

　　莫眠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有事情耽搁了？”

　　裴雁来沉默，然后说：“没什么。”

　　“你好好说话。”裴千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语气不容置疑，“她是你妈妈，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现在找你还要经过你的助理，明天见你一面是不是还得提前预约！”

　　裴雁来抬头看向他，两张相似的脸，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身上的气势也如出一辙。

　　一样的狂妄，一样的冷漠。

　　莫眠拍了拍裴千廷的手臂，打着圆场，“好了，别这样，我们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裴千廷冷冷地道：“他已经长大了，不用你这么护着。”

　　裴月还看到两人对峙，心里慌乱如麻，裴千廷说一不二，裴雁来也不肯轻易低头。她正要站起来劝他们，却听见裴雁来的道歉。

　　裴雁来低垂着头，淡淡地道：“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裴月还眼里掠过一抹震惊，看向裴雁来，他坐在那里，伏低顺小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不甘不愿，似乎向裴千廷道歉这件事，对他来说早已成了习惯。

　　裴千廷哼了一声，这一页算是揭过。

　　裴月还心里松了口气，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裴雁来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但不等她多想，莫眠已经举起了酒杯，笑着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聚这么齐了，今天庆祝月牙回家，也庆祝我们一家团聚。”

　　裴千廷和裴雁来举起了杯子。

　　见状，裴月还连忙举起右手边的酒杯，和三人的杯子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

　　这一顿晚餐裴月还拉着裴千廷和莫眠说了很多，说在法国的生活，说拍电影有什么趣事，说哪个演员真的像屏幕里的一样漂亮好看……

　　虽然这些话，她以前也跟父母提过，可是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听过。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朝旁边的人看去。

　　除了偶尔应答莫眠的几句问话，裴雁来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他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菜也没吃两口，到最后，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双眼浅浅地阖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莫眠注意到了裴雁来的动静，轻轻推了推他。

　　裴雁来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看起来根本就没睡意。

　　“是不是累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莫眠摸了摸他的额头。

　　裴雁来摇头，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喝了酒，怎么开车回去？”莫眠不同意，“不然晚上跟我们回家住吧。”

　　裴雁来沉默，无声地拒绝。

　　裴千廷一脸不耐，正要叫司机送裴雁来回去，就听到裴月还说：“妈妈，我送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