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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根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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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块石子飞来，却砸了个空。
骨碌碌从房顶滚落，滚回了院子里站着的中年男人脚边。
屋脊上的青色小鸟收回翅膀，居高临下看着村子里的人。
甚至啾啾叫了一声，尾音上扬，像是表达鄙视。
“哪里来的鬼鸟？快走快走！”
地上的人再次尝试用石子驱逐屋顶的青鸟。
“啾啾啾啾——”
听见这话的青宁要气极。
毛茸茸圆滚滚的身子颤抖着，头顶的三根青羽绒毛竖起来。
她可是神界的上古神兽青耕鸟！
无知的人类，她向来象征祥瑞，深受神界众人和兽喜爱，他们居然将她认作不祥之鸟！
如果不是耆童和帝江打架时，把她撞进了检修中的轮回台，她现在肯定舒舒服服窝在堇理山最高的梓树上，听老族长奶奶讲故事呢。
站在高大屋顶上的小小青鸟羽冠抖了抖，流露出一丝思念和委屈。
其实这是一只很美丽的鸟，青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溢满光彩，白色丝带一般飘逸的长尾更添神秘圣洁。
不过奇怪的是，眼睛的颜色也是白色的。
不是眼周的羽毛，而是白漆漆的眼珠。
人类对上青鸟纯净的视线，会反映出内心最直接的善恶念。
村民各个心里有鬼，自然会不受控制地恐惧，认为这是一只邪物。
青宁不知道这些，不断躲避开袭来的攻击。
感受到体内微弱的神力，她抖了抖翅膀，青光在翅羽上流转，是凡人看不到的神迹。
不过虽然她现在神力稀薄，还是会危及人类的性命。
而且，她还要恢复神力回家呢。
青宁郁闷放弃反击。
本来只是落脚到这个村庄，歇歇脚规划一下未来，可是这里的人实在愚昧。
青宁不堪其扰，随便找了个方向展翅飞去。
“走了走了！”
地上的村民欣喜出声，片刻后语气却一变。
“它往神堂去了，快拦住它！别冲撞了仙人！”
后面汇聚越来越多叫嚷的村民，青宁灵巧地闪避袭来的网兜和石子。
村子一侧是一片幽静茂密的树林，青宁加速朝着那里飞去。
敏捷的青鸟一进入林子，便像是水滴汇入大海，转眼间不见踪迹。
青宁察觉到人类没有进入树林，也不理睬他们在外围的咒骂声，自顾找到一株最高的大树，隐匿在枝桠中梳理羽毛。
青宁本是生活在神界的一只青耕鸟。
青耕鸟一族本就子嗣不丰，再加上与那些喜好打架的兽相比，青宁乖巧可爱，还能带来好运。
所以她向来深受喜爱。
都怪那好斗的穷奇和帝江，打架时波及到无辜飞过的青宁。
啪叽一下把她撞到了轮回台里，一转眼就到了人界。
可怜她还是一千六百八十岁的小幼崽，还差一百二十年才应该到人间历练啊!
思及此，青宁有些郁闷。
以往即将历练人间的崽子，都能受到家中长辈的教导和嘱托。
如今她一个人事发突然，想必老族长奶奶还不知道自己到了人界。
不过没有关系！
青宁抖擞一下羽毛，重新振作起来。
她听白泽姐姐说过，青耕一族的历练，是通过吸收爱慕与忠贞的力量，恢复神力。
就是让很多人类“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一定可以完成任务，早日重返神界。
不过——
青宁的脑袋转了转，看向树林深处。
好饿啊。
那里有好香的味道。
一座神庙，外表古朴素净，但内部全然不似外表低调，处处透露着奢华辉煌。
为什么这神庙要建在树林深处？
香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青宁耸了耸脑袋，警惕地顺着气味搜寻。
明明气味就散发在这块地方，但就是找不到。
青宁垂头丧气，硬捱着身体对神力的叫嚣渴望。
从轮回台下来她的神力就消失大半，现在是又累又饿。
她试探飞到铺着红布的供台上，上面有一些水红的果子和甜腻的糕点。
奇怪，明显村民刚刚不敢进树林。
但这神庙却干干净净，建造华丽，金身神像前的果子和糕点也是新鲜的。
青宁歪头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金塑，实在是想不到这是哪位前辈。
不过饕餮姐姐说，神仙是吃不到人类供奉的实物的，燃香结束后，人类就会自己吃了。
看着散发着诱人果香的红果子，青宁口齿生津。
“前辈安好，我是堇理山青耕一族的青宁。因为意外来到此处，可否施舍小辈一口贡品？”
青宁端正站好，恭敬地对神像说。
“前辈？若是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
一直没有感受到额外的神力波动，青宁悄咪咪半睁开一只眼。
她试探性地去啄盘子里的苹果。
只是那尖尖的小喙一碰到果子，就骨碌碌滚到了神台下。
“啾——”
青宁俩忙去捡自己弄掉的果子。
果子落在金像的脚边，沾了一些尘土。
“啾，啾啾！”
青宁落在金像的赤脚上，白色的鸟喙只能让果子滚动。
她焦急地跳了跳。
糟糕!在前辈面前失礼了。
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形啊！
“咔嚓——”
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青宁警觉地半飞到空中。
只见神像后面的石板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香气忽然浓郁了一些，从这里面传来。
青宁白色的眼睛看着照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入口。
要进去吗？
为了口腹之欲实在不值得冒险。
不过她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有几乎微不可察的气息。
这怎么像是，一间地牢？
眼中一丝月华荧光闪过，青宁还是慢慢靠近了洞口。
地道曲折狭窄，青宁勉强低飞，展翅带起的细小尘土扑簌。
“咳咳！咳！”
阴暗潮湿的环境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细小的声音在死寂衬托下却显突兀。
堵在面前的是一大块石头，几乎占满整个洞口，地上有着沉重拖动的痕迹。
青宁站在巨石顶端，蹦了几下。
纹丝不动。
青盈的碎光骤亮，笼罩青宁小小的身躯。
只见细小的鸟趾微微抓紧石块，那巨大的石头就缓慢移动。
像是轻轻地移开一根羽毛，不惹出一点尘土和声响。
巨石放倒，飞出一只体型小巧的青鸟，畅通无阻。
好香啊，能不能饱餐一顿？
一移开石头，青宁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
但看到里面的景象，青宁停在石头上，有些意外。
石头打开是一间密室，四周密不透风，只有顶部一颗夜明珠发出暗淡的光，隐约照出密室全貌。
一张石床，被褥单薄破旧却干净整洁。
一张石桌，物品杂小琐碎却井然有序。
这是有人居住？
青宁目光扫视，忽然顿住。
密室中间还有一个不大的石坑，里面好像有人，或者，是神？
青宁看着露出的身影，小心飞到半空观察。
这坑居然是由玉砌成的！
青宁看着坑里面，不断散发出诱人香味的奇怪少年。
“这是你家吗？你是谁呀？你是人类吗？”
青宁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发出一连串好奇的疑问。
抱膝靠在石壁的少年闻声抬起头。
青宁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上面绑了一条白布，盖住上半张脸。
往下是惨白的肤色，和殷红的嘴唇。
“你是看不见吗？”
天真的青鸟不知道什么叫戳人痛处，只是单纯的惊讶。
“那你听得到吗？
婉转悦耳的嗓音，但问出的话语却不那么委婉。
听到这话，少年微微羞赧垂头，墨色的发丝柔顺地落在肩头。
像是温顺无辜的绵羊。
“我，我能听到。”
少年的声音干涩，像是许久不曾开口。
“这不是我家，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你是谁？”
确定少年是真的弱小，青宁落在密室最高的地方，也就是那个破旧的桌角。
“我叫青宁。那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少年轻轻歪头，像是在感受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外面的人。他们骗了我，还说要把我当祭品。”
“祭品！神仙又不吃人，为什么要把人类当祭品？”青宁惊讶极了。
“他们是一些很坏的人。”少年皱起眉头，露出很伤心的神情。
“对，他们简直无知又无礼！”青宁点着小圆脑袋，不能再认同。
“你，也是被他们关进来的吗？”少年喉结轻动，握紧了手。
“才不是呢！”
青鸟跳脚，对这种质疑极力澄清。
“我只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少年紧握的左手微微松开，泛白的指节也恢复血色。
“抱歉，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人了。”
昏暗的夜明珠尽它最大的努力，还是只能照出模糊的形状。
青宁不在意，她看东西并不需要光亮。
少年也不在意，他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
一人一鸟各怀鬼胎。
“那你要出去吗？我可以救你出去。”
青宁突然出声，似乎还带着吞咽声。
听到这话，少年清浅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死死握着手中的东西。
青宁歪头看了一眼，对那小小的琉璃碎片不以为意。
她的好看宝贝多得很，三个这样的密室都装不下。
才不会看上他这个碎掉的琉璃片。
“外面的人有靠山，实力很强，我只会给你拖后腿。”
少年极慢出声，显得真诚又担忧。
不过青宁敏锐听出来了他的抗拒。
环视了密室一周，虽然青宁不明白他为什么留恋这里，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好吧。”
青宁惋惜地起身，绕着少年飞了一周。
到底是什么散发香气呢？好饿啊。
本来还想帮他一忙，看看能不能借一点呢。
青宁略显失落。
感受着环绕四周的动静和视线，少年耳朵竖起，脊背紧绷。
整个人悄然变成拉满的弦。
“我要走了哦。”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箭弦拉紧的蓄势。
“你叫什么名字呢？”
迟迟听不到对面之人的回应，青宁觉得有些失落。
人类真无趣，一点不像话本上写得那样。
青宁抖了一下翅膀，从出口飞出去了。
“洛亭瞳。”
死寂的沉默过后，略微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叫，洛亭瞳。”
轻轻的嗓音消散在空气里，寂静的密室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恢复了死气沉沉。
洛亭瞳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宽大的袖子滑落，显露出了手腕的累累伤痕。
是幻觉吗？
是幻觉吧。
这个地方怎么会来人呢，不，来的是只会说人话的小鸟。
多么可笑的幻觉。
还会问他走不走呢。
洛亭瞳自嘲地笑了笑。
像是看得见那样，缓慢地，但极其自然地走到了桌子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