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图本纪》梧上

5、第5章

　　几人离开梅花岛，飞行一段时间，伏图直觉不对。
　　“明明下方那座庄园我经过，为何又是一模一样？”
　　棠九俯瞰下方：“对哦，霓耶先前还说那片竹林红得令人心动。”
　　霓耶也瞅了瞅：“难道我们又回来了？”
　　“下去瞧一瞧！”伏图将芙蕖宝舟缓缓降落。
　　果然还在梅花岛境内。
　　只不过宝舟降落的地方恰好是那片红色的竹林。
　　仿佛有种力量吸引她们靠近。
　　越近竹林，竹香气愈浓。
　　伏图揉了揉渐渐混沌的额头，道：“这片红竹有些诡异，棠姐姐，我们快走。”
　　“想走？”一道女音冷冽传来，从竹林深处走出两道身影，“尔等中了阿酬幻境术，瓮中之鳖，想全身而退，痴人说梦！”
　　声音出自黄衣女子，容色娇嫩，雪肌玉貌，一双杏瞳，含了幸灾乐祸：“好妹妹，你想离开龙宫，怕是白费心机了。”
　　霓耶握紧掌心：“长姐，原来是你在作妖，母后不准你和夜酬搅和一处，他是妖，你是仙，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浣魅厌恶道：“我和阿酬的事轮不到你管！晴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伏图再尊贵，棠九再厉害又如何？有阿酬在她们都得死！”
　　贵为龙公主，又是长女，原本王太女的身份是她的，可恨霓耶得宠，父王的心事昭然若揭，在霓耶被立太女之前，她必须死！
　　浣魅瞳中恨意深深。
　　棠九皱眉：“本尊饶你一命，你竟口出狂言要本尊的命？看来本尊给你的教训是轻了！”
　　浣魅挽住夜酬的手臂：“阿酬，就是她伤了我！”
　　“放心，敢伤你，本尊要她付出代价！”夜酬穿一袭华丽的红裳，俊美风姿，不染烟尘，看不出是妖。
　　他冷如冰霜的目光锁定伏图，此女毫无仙力，看来就是伏图了。
　　“小丫头，你是伏图？”
　　伏图扬眉：“自称本尊，当是上神，为何封神台上没有你夜酬的名字？”
　　“本尊本是上古真神，与你父神陌上是好友，重楼作乱，本尊与陌上并肩而战，双双受伤。你母神花决手上有两粒丹药，她救了你父神，本尊以为另外一颗她会救本尊。”
　　夜酬止住话音，目中充满悲痛。
　　伏图心头一突？难道母神不肯救他？
　　棠九忐忑问：“花决上神救了谁？”
　　花决是她敬重之神，若秉性不佳，伏图该是多么难过？
　　“真是可笑，她竟给了鸾妩那个贱人！本尊虽然得到白琰疗伤，修复了七成神力，重新投入诛杀重楼中，但重楼太过厉害，最后你父神为救本尊还是灰飞烟灭了。本尊失去挚友，恨极花决和鸾妩，加上受到重创，走火入魔，沦落恨道，附身紫霞竹，成为精怪，回不了天庭。”
　　夜酬俊目中红光闪烁，恨字入骨。
　　“伏图，本尊被天道视为邪魅，实力再强大，也不会出现在封神台上，一切拜你母神所赐！上一代的恩怨原本与你无关，但本尊只要得到你的神骨，自然能脱离精怪之体，回到神界！”
　　如此说来，他有上神的实力！
　　棠九不敢掉以轻心，蓄势待发：“夜酬，重楼之乱，死伤无数，花决上神想救的人何止你和天后？”
　　夜酬微愣，花决想救的还有谁？
　　他有些恍惚，当时受伤的人太多了，他只顾及陌上，旁人他从不关心。
　　棠九义正言辞：“据我所知，花决上神当时与天后也是生死之交，无论救谁，她定经历了艰难抉择，你不该怪她，因恨堕落恨道，是你心胸不够宽阔，她失去陌上上神，难道她不痛？陌上上神救你而亡，她恨你才是！”
　　她该恨我？
　　而不是我恨她？
　　夜酬目光迷离，似乎从未有人指责过他不对，因为昔日上神仅剩下花决、启阙、鸾妩，白琰陷入沉睡，而他自己落入下界小仙境苟延残喘。
　　从尊贵的神到卑微的精怪，任谁都无法接受。
　　浣魅爱极夜酬，不忍他迷惘，指责道：“花决既爱陌上，就该以他为重，爱屋及乌的道理难道你们不懂？若是我，绝不忍夫君痛苦！那粒丹药，就该给阿酬！”
　　伏图不疾不徐道：“丹药无论给谁，最终都有一人要难过，而最难过的当然是我母神，身边那么多神友一个个离去，她却无能为力，仅有的丹药却只多出一粒，换做你夜酬又该如何选择呢？”
　　夜酬愣住，他如何选择？
　　除了陌上，他也有旁的两三知己，救下陌上，剩余一粒，他还会救谁？
　　难道自己真的恨错人？
　　不管他恨错人否，至少气性忒大，未曾死于重楼之手，却生生将自己从上神之尊堕落入精怪之体，只能说他不太通透。
　　这样的仙妖类，伏图不想与之纠缠。
　　莫打扰她就好。
　　伏图平静道：“我想知道，我们不曾接触，如何中了幻境术？”
　　浣魅得意道：“这片竹林本就艳丽迷人，加上阿酬设了幻境阵，你们飞在其上空，必然心动欣赏，这阵法也就顺其自然令尔等陷入幻境，你们不知不觉又折回了原地。阿酬是上古真神，他的法术自然神通广大。”
　　心悦之人神力无边，与有荣焉。
　　霓耶懊恼不已：“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心动，拉你二人一起观看。”
　　伏图安慰道：“他们存心诱惑我等来此，没有幻境术，还有旁的办法。夜酬，你当真要我的神骨？”
　　夜酬冷漠道：“这是本尊唯一回到上神的办法！”
　　言下之意不愿放弃。
　　伏图淡淡道：“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夜酬，你自己放弃了神籍，想要回去，牺牲我，那是万万不能！”
　　“本尊最不愿废话！既如此，本尊只有强夺了！”夜酬掌心飞出一缕红雾，卷向伏图。
　　棠九拔剑一劈。
　　红雾消失。
　　夜酬冷笑：“半神果然有点用，本尊若不是怕她死了，坏了神骨，你小小半神岂有用武之地？”
　　夜酬宛若风起，衣袂翻飞，浓郁的红雾劈天盖地向几人笼罩而来。
　　霓耶无比庆幸她有定神珠，否则夜酬威压她根本承受不住。
　　伏图一把拉住霓耶：“靠后！”
　　霓耶急忙躲在伏图身后，她弱，还是不要逞能拖累伏图和棠九了。
　　伏图放出噬仙珠，红雾瞬间吞噬干净。
　　浣魅吃惊道：“阿酬，那是何物？”
　　“噬仙珠！”夜酬面色凝重，“花决法宝颇多，自然是要留给爱女保命。我们走！”
　　夜酬袍袖轻挥，一道结界迅速将伏图三人笼罩期间。
　　回到夜宫，浣魅忧心道：“那伏图法宝既多，只怕你的结界困不了她多长时间。”
　　“无碍，以她凡体，本尊幻境她不易破！她有噬仙珠，本尊另想办法！”夜酬自倒一杯甘泉，一饮而尽，“本尊当初与花决实力不相上下，被困竹林十万载，如今怕不是她的对手，在她未来紫霞林前，本尊一定要拿到伏图的神骨！”
　　浣魅沉吟半晌，道：“想要神骨，我母后或许有办法，我传音与她。”
　　夜酬想要阻拦，又沉默了。
　　他受制于天道，不能离开竹林太远，或许也只有借力了。
　　片刻后，龙后飘落夜宫，冷若冰霜道：“夜酬，你若得了神骨，恢复上神之尊，真的会娶魅儿为妻？”
　　夜酬起身，慎重道：“本尊孤守紫霞林十万载，是浣魅陪我度过煎熬时光，本尊心怀感恩，绝不辜负浣魅！”
　　“你若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母后！”浣魅急道，“莫要逼阿酬发誓，我相信他，哪怕他负我，我亦无悔！”
　　“傻孩子，你从来不知晓男人有多薄情寡义，有誓言在，他不敢轻易背叛，否则天谴他无法承受。”
　　龙后转眸：“夜酬，本宫本是柳湖中的一朵忘忧花，我们忘忧一族有个特殊的本领：潜梦。”
　　夜酬眸露喜色：“潜梦？就是进入旁人梦境中？”
　　“不错！本宫可以带你进去，本宫用忘忧花困住伏图的心智，你取她神骨，速度要快，带人进入，本宫只能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以！”

　　紫霞竹林。
　　棠九试图冲破结界，几次无果。
　　伏图阻止：“不必浪费神力，让我来瞧瞧！”
　　棠九只好作罢，夜酬上神之力，她到底差了一截。
　　有时实力再强，未必及智。
　　伏图冰雪聪慧，或许她有办法。
　　伏图绕着结界转了几圈，手到之处，霹雳射出一道红雾，雾中隐隐一股黑气。
　　夜酬如今沦落精怪道，神力转为精力，精力自然不纯净。
　　混沌结印该是能破。
　　她在旖光宫万载，不能修炼，各种功法也用不上，唯独各种破印之术信手拈来。
　　伏图沉心静气，双手结印，速度奇快。
　　霓耶看得眼花缭乱，暗暗折服，旁人不能修仙怕是颓废卑微，而她从伏图身上，看到的只有从容自若与温和的气度。
　　拥有神骨的伏图，天生强大。
　　她靠近伏图，宛如靠近了温暖的天地。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片刻后，结界破，周遭逼人的红雾消散。
　　棠九沉声道：“伏图，我们还是离开吧，等他卷土重来，又不知使用什么招数。”
　　伏图摇头：“他想要神骨，不会轻易罢手，与其避其锋芒，不如正面迎战，免得它日旁人遭受毒手，莫忘了，你也是半神，你身上也有神骨。如今仙界灵气浓郁，晋升上君、半神者比比皆是。不除掉他，他迟早会祸害旁人。”
　　棠九惊出一身冷汗，她倒忘记自身了。
　　也是，今日没有噬仙珠，她未必敌得过夜酬，她即便越级而战，到时也是半损。
　　还是不够强大。
　　棠九目光坚定，晋升上神，不容懈怠！
　　霓耶忧心道：“那我们回客栈等候他们出招吗？”
　　伏图指了指紫霞林：“结界破了，幻境术还在，我们暂时走不了。”
　　霓耶傻眼：“我们还在幻境中？可是我一切都感觉正常啊？心智依旧！”
　　伏图浅笑解惑：“幻境不一定困住你的心和思维，困住你的脚步也是幻境，你试着迈步。”
　　霓耶举步走出两步，下意识又靠近了紫霞林。
　　原来脚步被困住了。
　　棠九手指轻点，地下出现一桌三椅，淡定道：“伏图，你也累了，我们坐下歇歇缓缓神，急的反正不是我们。”
　　伏图莞尔：“好啊，我正有此意。”
　　两人落座，一边好整以暇喝茶，那气度，令人瞠目结舌。
　　霓耶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险境，她们却悠然自得，完全不把夜酬放在眼里，估计被他和长姐看见，气结吐血。
　　霓耶有样学样，落座自取一杯，倒茶怡然自得饮了。
　　棠九粲然：“不错，越是险地，越要轻松自如，方立于不败之地。”
　　霓耶举杯，笑道：“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