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徐徐恒久长》静听春山色

10、陈醋

　　自古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这在徐枕念身上并不存在。不管顾老太和吴心予说着什么，她只是淡然的坐着，甚至有些困。

　　如果沈知年喜欢吴心予，早就和她在一起了，如果十多年都没有在一起，那就是不喜欢。可是吴心予似乎不懂这个道理，明里暗里提示她和沈知年的关系不一般。在沈知年的面前旧事重提，缅怀过去，一点儿不觉得害羞。

　　顾老太道：“小予，这枚戒指真衬你。”

　　徐枕念顺着顾老太的话头看向那枚硕大的戒指，心想，总不能是沈知年的妈妈送的吧？

　　果然听见吴心予道：“阿姨送的，我一直戴着，很珍惜。”

　　原来如此，难怪吴心予这么坚持，原来是有长辈撑腰。和其他地方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几千年，不是你说废除就能废除的，植根在文化里的陈旧观念像小强一样顽强。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掀眸注视着吴心予。

　　很漂亮，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每一处都贴合时下最流行的审美，坐的笔直、脚背绷紧，一刻也不敢松懈。为了配得上沈知年，她很努力。徐枕念不讨厌努力的人，但不喜欢努力的初心和终点都过于功利的人。

　　吴心予察觉到一直装傻的徐枕念终于注视着她，侧过眼眸对徐枕念露出一个主人家客气的微笑。“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这话说的讨巧，把自己划为顾家的一份子，暗示她离沈知年远点，但又不落人话柄。

　　“我们第一次见面，谈不上麻烦不麻烦，吴小姐也需要家教老师吗？”

　　吴心予微怔，又将徐枕念打量了一遍，微垂眸含笑道：“也算是看着顾龄长大，为她向你道谢，没有不妥吧？我这人嘴笨，哪里让你不开心了，请多担待。”

　　吃着小点心的顾龄嘴角抽抽，这女的怎么回事？还想当她长辈了？忙咽下嘴里的风干牛肉，手里还拿着半根，指指吴心予，“这种成色的钻戒我家多的是，要不是你妈和我姑姑小时候就认识，你家又...”

　　咳咳！杨柳轻咳一声，余光打量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吴心予，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轻斥道：“都要中考了，也收收心！还不回去写作业？”

　　顾龄努努嘴，丢开手里的半根风干牛肉，不满道：“本来就是嘛...”

　　顾老太见顾龄还犟嘴，摆正了身子，略带威严道：“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孩插嘴。你的心予姐姐从小和你玩在一起，说是看着你长大，有什么错吗？你要在外人的面前下她的面子？”

　　徐枕念瞧顾龄委屈坏了，攥着小拳头又剜了吴心予一眼，暗暗叹气，这一家子里，估计也就只有顾龄能让沈知年看着还算顺眼，她要是真的想当未来的沈夫人，和小姑子交恶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她赶走。哦？有趣。徐枕念懒懒的抬眸瞥了一眼正在悠闲喝茶的沈知年，他倒是乐得自在。

　　顾龄气哄哄的，刷的站起来就想拉着徐枕念一起走，被顾老太截胡。

　　“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还要人陪着吗？”顾老太语气不善。

　　杨柳忙打圆场，“枕念不是老师嘛，小龄有不会的作业，还要她来...”

　　“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顾老太摆摆手，显然不想再听杨柳说话，“你要去，就跟着去。”

　　这话是对杨柳说的，杨柳不敢反驳，笑着点点头，拽着不情愿的顾龄上楼。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四人时，顾老太把茶盏摔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盯着徐枕念，像在看砧板上的肉，“你还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说的话吗？”

　　从小到大，只有杨华江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徐枕念微挑眉，淡淡道：“约定好是一个月，但是顾龄现在的成绩已经圆满达标。如果您想提前结束，没问题，请结工资。”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没等她赶人，她自己就先走了，顾老太一时竟有些语塞。吴心予也是不解，抬眸把众人扫了一遍，视线定格在沈知年沉的有些难看的脸色时，瞬间了然，以退为进，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一个暑假，就是一个暑假，徐老师，毁约是要付赔偿金的。”沈知年朗润的嗓音有些低沉。

　　没等顾老太发话，徐枕念放下手里的温白开，侧过身正视沈知年道，“在私企工作，员工只需要提前一个月提交离职申请书，就可以离职，不需要付违约金。更不要说，我们压根没有签合约。只有聊天记录证明，工作的内容与薪资情况。”

　　“再说，就算按照私企的规定履行，也是您将我开除了，工作时长在一年以下应该赔偿我半个月的工资。”

　　在场的人无不是一惊，家教的工资能有多少？连沈顾两家一天收入的零头都没有，她是穷疯了么？不，就算穷疯了一门心思想要钱，也应该明白，把沈知年哄高兴了，随便送条手链项链，都比一个月的工资要多。

　　徐枕念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她凭本事吃饭，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有什么问题吗？

　　沈知年轻咬后槽牙，心底就是觉得有丝难过，情敌上门，她一点儿感受都没有，顾老太说她是外人、嫌她碍事，她一点儿不在意，情敌反复强调他们的过去，她就当没听到。现在还为一点儿钱和他瞎掰扯，想跑路。

　　他觉得，她就是嫌他们家烦，不愿意为他忍一忍，也没喜欢到会为他吃醋，忽的往沙发背上一靠，懒懒散散道：“没错，你一直都不会错。只是喜欢出尔反尔而已。”

　　“...”

　　明明是他先提的赔偿金，自己还气起来了，他果然是一点儿不为她的处境考虑。如果现在不为她考虑，想来以后也不会。脑海里忽然涌上旧社会的画面，他们一家人在吃饭，故意不让她吃，叫她在一旁添饭。

　　心头一凉，长睫下垂，一直到能贴到脸皮，带丝赌气的意味，“随你怎么说。”

　　随我怎么说？沈知年手背上的青筋蜿蜒，他咬紧后槽牙，长呼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仿佛昨天的事情如过眼云烟，告诉自己不必为她难过，淡淡道：“好。”

　　有时候冷战就是来的莫名其妙，说到底只是，都没有为对方考虑。而在本就不平等的关系里，本来就更容易患得患失，他们也还没那么喜欢。徐枕念有些难过，但不是很多，把这当做一个人生经验，她想也还不错。

　　吴心予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什么都没干，他们就自己吵起来了？

　　顾老太却沉默，一般如果自家外孙呛别人，故意怄气，显得很孩子气，那么就是上心了。

　　*

　　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响了几次，徐枕念拖着它走出房门。

　　沈知年倚靠在门口，皎月一般极具欺骗性的脸阴恻恻的，像凉夜被阴云遮盖的暗月。他淡淡瞥了一眼行李箱，登机箱的大小，根本装不了什么东西，她本来就没打算长住，笑道：“徐老师，你真是着急走。”

　　那不然呢？徐枕念有点儿无语，你都下了逐客令了，我不要脸的吗？还赖在这儿？

　　“沈先生，麻烦让一下。”

　　徐枕念的语气很冷，就像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刚说了要慢慢来，刚答应了不丢开他，睡一觉就忘了，忘性真是大！沈知年的面色阴沉的难看，脖子上的青筋明显。

　　等徐枕念从他的身边路过时，按住她的肩膀抵在门上。行李箱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徐枕念没预料到他的动作，一阵惊愕，背部传来丝丝阵痛，眼底涌上一丝泪花，她忍着疼瞪过去，才发觉他的脸色阴沉的难看，平时因为良好的修养而覆盖在脸上的那层面具找不着踪影，只是最真实的他。

　　危险的、可怕的、难以亲近、难以沟通的一头野兽。

　　“知年...别这样。”徐枕念的声音软，声线带丝颤，看上去有些害怕。

　　他吃软，她知道。

　　“徐老师，别总是糊弄我。行李箱这么点儿大，能装几件衣服？你早就想走了，不是吗？”沈知年锐利的观察着徐枕念脸上的表情，无辜的、委屈的、可怜的小东西。却都是装的，他知道。

　　“我有点不明白你了，沈知年，既然你对我也只是有点儿喜欢，也不必装作多么深情，我们及时止损，有什么不好？”

　　徐枕念有些火大，明明怎么看吃亏的都是她，他压根没考虑过她的处境，她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儿有问题吗？

　　哈？沈知年鼻笑了声，“徐枕念，那天是你勾的我，也是你自愿来这里的，昨天...徐枕念，告诉我你要什么？你要当沈夫人是吗？你明白告诉我...”

　　“够了！”徐枕念打算沈知年的话，一股怒气从心底上涌，即将冲破她的理智，她攥紧拳头而后又松开，“是我没有考虑清楚，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

　　徐枕念习惯权衡利弊，今天的事让她明白一件事，她就算和他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家庭地位，她会是他手里的一件东西。过的好不好完全看他的心情，更别说他不爱她，甚至没有喜欢到会为她说一句话，只想着他自己。

　　而且这男的有点儿疯，一定会逼迫她成为家庭主妇。这和她的理想生活相去甚远。

　　趁他还没那么喜欢她，趁她还没那么喜欢他，他们到此为止，谁也不纠缠谁。

　　“徐老师，你喜欢过我吗？”沈知年觉得自己被玩了，他不是懂得及时止损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情感就会像滚滚流水，像积蓄在大坝里的洪水，一旦卸闸，就一发不可收拾。

　　“祝好。”徐枕念淡淡的，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