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见》粉红大泡泡

4、第 4 章

　　次日早朝，楚之行一身红色朝服，眉眼俊朗，飞扬的眉梢眼角尽是少年得意的明朗。他站在武将的最前面，身姿挺拔骄傲。满朝文武具是敛目低头，唯恐冒犯圣颜，唯他目光明亮，直视上首的女帝。

　　沈嘉柔也不在乎，一手抵腮，懒散地垂着纤长的睫毛，看似神游，目光却有意无意瞟向顾珩的方向。他和楚之行打架的伤还没好，额角的伤痕加上他低眉顺眼地站着，配上他好看的皮相，还真让人无端有些怜爱。不过她知道这终究只是表象，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狠咬她一口。
　　正如今日，他一定有事启奏，她在等。

　　顾珩处于文官之首，与楚之行分立朝堂两侧，泾渭分明。他如老僧入定，长身如玉，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朝堂的气氛一时竟然诡异沉默粘黏起来。

　　许久，他微微抬眼，侧身看了身后一人一眼。那人咬牙站了出来，跪地喊道：“启禀陛下，臣有奏。”

　　沈嘉柔轻嗤一声，推个底下的小喽啰来奏，顾珩可越发上不了台面了。她懒洋洋道了声“准奏”，目光却定定看着顾珩：说吧顾珩，朕听着呢。

　　跪着的人战战兢兢，擦了把额头冷汗：“启禀陛下，北域一带匪患严重，民不聊生，臣奏请陛下出兵剿匪。”

　　沈嘉柔拧着眉：“匪源在何地？”

　　回报人颤抖地着说：“莲花镇。”

　　“莲花镇？”沈嘉柔咀嚼着这个地名，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朝上越发寂静，呼吸几不可闻，所有人都知道莲花镇对当今陛下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好，朕竟不知当初军民一心抵抗外敌的莲花镇竟然沦为了贼窝！”沈嘉柔气极反笑，抚掌大笑。

　　“看来是朕治国不当，短短数年竟让忠义之地匪寇横行。合该去先帝牌位前领罪，诸位爱卿看是也不是？”

　　朝下群臣皆跪拜余地，低头齐声高呼：“臣不敢！”
　　上奏的人更恨不得与地板融为一体，整个人匍匐在地，肩膀微微发抖。

　　沈嘉柔冷漠看着底下群臣：莲花镇匪患严重，蔓延至北域一带，必不是朝夕之事。今日才上报，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待事态严重至此，朝廷不得不重拳严惩。
　　不平匪患，难以抚人心。可若是就这么一刀切，恐怕又如了某人的意，莲花镇沦为匪窝的真相将再也不见天日。

　　她看向顾珩的方向，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恭敬地将整个身体跪伏在地上。若有所感似的，顾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清润的眸子平静无波，随即又将头低了下去。

　　就那么一眼，沈嘉柔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怒火，他在向她宣战了，彻底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比起多年前她二人决裂时，她被背叛的剧痛，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天子被冒犯的愤怒。

　　良久，她面无表情冷声道：“着楚之行为兵马大元帅，率一万人马出兵剿匪，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顾珩随军参谋，听令楚之行。”

　　楚之行有些意外，单是剿匪居然需要派他出去，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他没多做犹豫，朗声道：“臣听令，臣必为陛下荡清匪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珩也似有些惊讶，陛下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剿匪，本来准备的言辞竟然用不上了。而且让他协军，是把自己放楚之行眼皮子底下监视，她竟信任楚之行至此。他心里又有了点隐秘的疼。但他面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臣谨遵陛下令，定会全力协助楚将军。陛下万岁万万岁。”

　　沈嘉柔沉着脸，扫了一下底下心思各异的大臣，继续道：“这次人祸终究是朕治国不当，朕要去太庙向历代祖宗祈福请罪，直至楚将军平匪归来。”

　　“陛下三思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底下人齐声高呼。

　　沈嘉柔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手背于身后，瞟了眼顾珩的方向：“朕意已决。”

　　“无其他事就退朝吧，顾相和楚卿留下，朕有要事交代。”

　　沈嘉柔下朝换了身常服，她没让太监跟着去，独自站在帘幕另一边。
　　隔着珠帘，两个坐着的影子模模糊糊，但仍然能一眼看出谁是谁。顾珩坐姿端正，他出身世家，一言一行都讲究礼仪，她当年被他教导时没少挨训。楚之行为人散漫，吊儿郎当翘着腿，大咧咧靠在椅背上，好好一身端正的朝服愣是被他穿的随意。

　　楚之行嗤笑开口：“陛下又不在，顾大人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他笑的有些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他摸了一下，恶狠狠道：“看来本官下手还是轻了，没打断你的腿，让你有机会在陛下面前扮可怜，实在是恶心人。”

　　顾珩不动如山，他养气功夫极好，这种粗浅的话语刺激并不能让他动摇半分。沈嘉柔倒是好奇了，昨日楚之行说了什么让顾珩这样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仪态和他大打出手。

　　看不到楚之行的表情，但是听他语带恶意的声音，沈嘉柔都能浮现出他得意洋洋的摇尾巴小狗样子：“这次剿匪，陛下可是亲命我全权主导，不像某人只有听命的份。”
　　她摩挲了一下下巴：唔，虽然张扬，但是很好掌控，比顾珩好对付太多了。在他反咬之前要及时杀掉。

　　她原以为顾珩不会理会的，许久，顾珩淡淡的声音响起：“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顾某从不屑于在陛下心中争个高低贵贱。能为陛下分忧，已是顾某之幸。”

　　沈嘉柔翻了个白眼，若真如他说的这般忠心，她哪来的烦忧。她一时兴趣缺缺，掀开帘幕提步走了出去。与此同时楚之行不屑的声音传来：“听了顾相的话，臣得回去大吐特吐。”

　　沈嘉柔内心大赞一声：好爱卿，不愧是朕最近的宠臣。
　　面上不动声色，咳嗽一声笑道：“两位爱卿聊什么呢，如此相谈甚欢？”

　　顾珩和楚之行跪下行礼，沈嘉柔随意挥挥，示意他们落座：“平身吧。”

　　“谢陛下。”

　　顾珩老神在在又道：“回陛下，楚将军腹满胃胀，有呕吐之症。恐怕会影响此次出行，不若另择他人。”

　　她看了看精神抖擞的少年将军，也没接顾珩的话。
　　楚之行眉梢微挑：“启禀陛下，臣刚刚喝了顾相带的茶，才略有不适。现下一见陛下圣颜，已神清气爽，并无大碍。”

　　沈嘉柔抿唇微笑，两眼弯弯：“朕竟不知朕还会治病了。”

　　“说来也巧，朕留下两位爱卿，就是想告知二位。此次剿匪，朕要一同前往。楚将军日日见着朕还能缓解病症，这岂非两全其美。”

　　楚之行虽惊讶，但是转瞬就明白了沈嘉柔的意思。顾珩却是脸色微变，他在楚之行监视之下已经是束手束脚，不好行事。再带着沈嘉柔，万一行事过程中有什么差错，伤到了她…他咬了下牙，想劝。抬头就触及了沈嘉柔冰冷的眼神，这是帝王无情的眼神。他颓然低下了头，他们终究要走到不死不休的这一步吗？

　　沈嘉柔眼神制止了顾珩想要说出口的话，她缓缓开口：“朕会微服跟随你二人，一直到匪患清除。”

　　他们两人跪下：“臣等定当全力护陛下周全。”

　　“此次匪患蹊跷甚多，朕要亲自查明。”她是跟跪着的两人说话，但是直直看向了顾珩：是的，顾珩，我们要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