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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阴暗角落 ...

  •   他又在远处监视着我,我掏出字典,将小刀摸了出来,藏在袖子里。
      我进了厕所,他与我一起挤着。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貌,寸头,发腮的圆脸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邋遢。他抓着我的手,接着一笑,口气呼在我脸上,我害怕到极点,手也在抖。
      我闭着眼睛下定决心,没用多大力,只轻轻一划。
      他人消失了,我的手腕却传来刺痛,看着血冒了出来,我的心情才平缓下来。原来,逼退恶魔的方法如此简单。
      我舔了舔伤口的血,血滴在地上盛开出妖冶的梅花,如此鲜艳夺目。
      我看着血凝固,它将变成丑陋的疤,伴随着我短暂的一生。我的右手爬满了很多歪歪扭扭的蜈蚣,它们是我流过的血,它们见证了我的不安,氐惆,烦郁……所有我的坏情绪。
      我知道我病了,病的不轻,无药可救。然而我又忍不住想为什么病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我明明身体那么健康,怎么精神就不正常呢。
      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我是它的受害者,它却从来不会容纳像我一样病态的人。
      我面无表情地走出隔间,满手的血让厕所里的男生们措手不及,吓了一跳。
      "操! "他们震惊地看着我,当我走过时,他们又避如蛇蝎。
      厕所的窗口倚着三个抽烟的男生,都是校篮球队的,其中一个还是小周,他们满脸是刺,眼里带着戏谑。
      "哟,这是来大姨妈了,还是想不开割腕自杀啊!"
      "他妈的哑巴啊!嘴巴长起吃屎的吗?"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洗手池,任流水冲刷着血迹。实际上,我很害怕,莫名地害怕。不是害怕他们的挑衅,而是害怕这个世界的所有恶意。
      他们追了过来,推搡着我。"哑巴,问你话呢! "
      我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冲洗着手上的伤口。
      "割得这么浅死的了不?胆小啊?胆小割什么腕啊,日妈真服了。想死早点死啊,死了,学校还能给我们放个假,多好啊。"
      我沉默着不作理会,任他们在旁边取笑怒骂。突然头皮一紧,头发被人揪住往下一扯,我吃痛被迫抬起头来。
      小周眼里闪着暴虐的因子,就像一头发怒的老虎怼到我脸上,下一秒就要将我生吞活剥。
      突然,他的队友拦住他。"不要在学校里惹事,郑哥已经让篮球队收到一个警告了。"
      小周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朝我脸上啐了口口水,将我丢在地上,如同丢垃圾一般。
      那群人又回到了窗户下吞云吐雾,厕所烟雾缭绕,越发乌烟瘴气。
      我一边用力的搓着脸上恶心的口水痕迹,一边冲洗着伤口,直到伤口不再流血,边缘肿胀发白,我用卫生纸擦了擦,就回了教室。
      下午的课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教室闷热的让人想逃离这个逼仄的空间。
      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夏木给我的伤口贴上了止血贴。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淡淡一笑,那是她脸上少有的表情。
      我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大多数时候我们之间都很沉默。我看向窗外,以求内心片刻的安宁。
      白云谦逊地站在天之一隅,湛蓝的天空那么清澈,一群野鸟飞过天空,盘旋一阵,又随那白云而去了。
      窗边数不清的枝丫开始摇曳,我开了一条缝隙,清风穿缝而来,扑在我脸上,我感受到了风的自由。
      终于熬到了放学,我如约去了他们班,我想见余风慕。
      他们班两两一组,小声交流着。我像潜伏进来的怪物,与这里的风气格格不入。我路过一组,他们都会抬头看我一眼,我讨厌他们的眼神,有不屑一顾,有百般嫌弃,还有莫名的敌视……
      余风慕就坐在窗口的最后一排,他低着头在纸上演算,窗外是满天热烈的晚霞,浪漫的光线打在他浅浅的发旋上,连他的发梢也变得温柔。
      我正欲走向他,他却猛然抬起头,视线砸向我,他的灰色眼睛落入我的眼睛,我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周围一片漆黑,他在聚光灯下。
      "你来了,坐这吧。"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
      后面只有一个位置,他的旁边没有人,他们是一对一辅导的,而我却没有看见他的辅导对象。
      我坐在他旁边,慢吞吞地拿出试卷,一呼一吸之间,都是他清爽的气息。
      他的手触碰到我的头发的时候,我毫无防备,意外至极。他好像在摸一只狗,轻的好像风在我的发梢停留。那一刻我居然呆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摸我头的人,还因为他刚刚瞬间绽放的一个笑容,干净的像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水。
      "你头发上有个纸屑。"他解释道,摊开手给我看了。
      我不知道作何反应,有些手足无措。
      "把你试卷给我看看。"
      他翻了翻卷子,有点惊讶。"嗯?你连最后一道题都会,为什么不把前面的都写上?"
      "我、我只想做一道题。"我努力平缓地说着话,好让这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很顺畅。
      "嗯?"听起来他很疑惑。
      "很、很奇怪吗?"也许很多人的目标是全部,但我的目标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
      "嗯。"他道。"这样吧,你今天把倒数第二大题做了。"
      他把卷子翻到正面,推到了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听他的。
      "余风慕,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只有你做对了,能不能给我讲讲嘛。"一个女生走过来找他,是文娅妮。
      文娅妮很漂亮,她就好像展览台上华丽精致的碎石珠宝,惊艳又闪耀。我知道她,是因为她跟余风慕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他们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欸,你是隔壁班的吧,你叫黎……黎……"文娅妮略有些惊奇地问。
      "黎沅,沅有芷兮澧有兰。"余风慕替她说出了我的名字。
      "啊,对,想起来了。"她抿着嘴笑,让我想起了曾经养过的含羞草开的粉紫色花朵。那朵花在它盛开的最灿烂的时候,花瓣碎了一地。
      "你真幸运,风慕他啊,虽然成绩很好,但他很少愿意给别人辅导。你是怎么说动他的啊?"她一边问我,一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余风慕前桌的空位上,把卷子平摊在余风慕的前面。
      "蒋夏老师请的。"我低头说道,在她面前,我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羡慕嫉妒一个女生,连我自己也忍不住嫌弃自己。
      "蒋老师啊,怪不得,快给我讲,不要耽误了黎沅同学学习了。"
      余风慕一边继续演算刚才的题,一边对文娅妮道:"教辅77页有原题型解析,自己去看。"
      "看不懂嘛,你给我讲。"文娅妮朝他撒娇卖萌的说道。
      余风慕眉头一皱,那双灰色的眼睛看向我,随后他催促我道:"不要走神,快点写。"
      文娅妮也看向我,虽然面带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揣测别人的想法,我知道文娅妮肯定希望这里没有我。
      我低头老老实实地开始做卷子,旁边传来余风慕给文娅妮讲题的声音,声音清冷如山间泉水,听起来干净清澈。
      他会仔细地给文娅妮讲清楚,也会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有些刺眼,余风慕本应和我在一起,辅导我。我就可以和他单独在一起,这是个很好的计划,却被文娅妮打乱了。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还没有一点头绪。思绪已经被旁边的两个人扰乱,再也集中不起来。余风慕已经做完了半张卷子,我偷瞟了一下,他选择性地做了试卷最有挑战性的那几道。
      "不会吗?"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文娅妮道:"你先回去,我给他讲一讲。"
      "又要不了多久,我等你啊。再说了,宋叔没接到你,你妈该……。"文娅妮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先走。"余风慕看了她一眼。
      余风慕总是这样清醒又糊涂,他的理智告诉他会有什么后果。纵使知道后果,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文娅妮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黯淡。
      我看了看文娅妮,又看了看余风慕,最后把试卷和背包抓起来扭头就跑出了教室。
      实际上我并没有走,而是藏在楼梯拐角的扶手后,看着他和文娅妮锁了教室,一同离开。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夕阳西下,他和文娅妮的影子被拉长,余晖透过路旁的树叶间的缝隙,将婆娑的树影打在他们身上。往来的学生有很多,三三两两,却没有比他们更耀眼的存在。
      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过往的人频频侧目,他们也会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我穿过路旁一排排的树影,躬着背,垂着头认真行走。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看着前面的那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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