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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陆放翁 ...

  •   临安城内界身巷靠北的潘家酒楼内,辛弃疾和萧瑶挑了个高台靠窗的位置面对着坐下来。

      萧瑶倚着窗,看着外面来往叫卖游逛的人群,有些幽怨的埋怨道:“幼安,刚才我说要去曲院街的那家遇仙正店,你何故死活拦着不让进?要知道这可是东京有名的酒家,玉液酒的滋味我还没尝过呢?”

      “萧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身上带了多少银两,遇仙正店里单买一角银瓶酒,就得花七十二文钱,要再好上一些的羊羔酒则要上八十一文,我们这点钱,吃上两次便掏干净了!”辛弃疾一脸痛心的答道。

      “好歹你也是济南公子,在四方闸也算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连一百文都不给我,为兄很痛心啊!”萧瑶哪里肯放过他,锲而不舍的忽悠道。

      “萧大哥,我们到临安来是办事情的,免不了还得上下打点一番,钱得花在正道上。”

      “话说回来,大哥你每月的例钱不是也不少吗,我瞧你都偷摸藏在亵裤里,有不少呢,拿出来花啊!”

      辛弃疾一脸大义凛然。

      萧瑶面色一窘,低下头不敢看辛弃疾,吞吞吐吐道:“我…我…我那钱也是要用来办正事的,你一会儿自已去寻你那故交,我还没来过临安呢,听闻东城麦秸巷有座状元楼,我自行去逛逛,幼安你不用管我。”

      辛弃疾一听,乐了,笑道:“哈哈,萧大哥你去状元楼是假,去保康楼的教坊才是真吧!”

      萧瑶神色更窘了,羞愧的低着头找地缝,这时一位店里打杂的小厮走到二人跟前问道:“二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小店今日的茶饭有三脆羹,二色腰子,乳炊羊,决明汤虀,葱泼兔,假炙獐,生炒肺等,二位客官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那就劳烦大伯给我们来个假野狐,假炙獐,茸割肉,再来道金丝肚羹。”

      “对了,再给我们上壶酒,要好的!”不等辛弃疾开口,萧瑶指着店里的菜名牌叫道。

      “好咧!二位客官稍等,菜马上来!”打杂的小厮见来了位大主顾,记下菜名便匆匆去后院交待了。

      酒店里负责迎客接待,为客人送茶送酒的厨师,一般尊称其为“茶饭量酒博士”连忙赶过来奉茶。

      “二位客官稍后,小的这就去给二位沽酒。”

      萧瑶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仔细端详着,茶色清亮,色气扑鼻,这家酒楼的功底也不算差。

      现代的分茶和宋代饮茶习俗大相径庭,宋代的“点茶”,就是在烹茶之时,需将茶研磨成粉末状,然后放置在茶碗底下,用沸水冲成茶汤,与之同时,需使用茶筅快速击拂茶汤,直至发泡,茶沫漂浮于汤面,便可以在上面写字做画。日本的抹茶便是由此传入,形成了他们所谓的国粹——茶道。

      或是将茶叶末放在茶碗里注入量少沸水调成糊状,粉末成易,但“点茶”却不易,是以打起发泡后,用茶纹与水脉形成物象,像一些飞禽鸟兽、花草鱼虫,尽管须臾现象就会幻灭,但点茶能做好却不容易,没有很深的功底,很难将“点茶”做得完美。

      辛弃疾见萧瑶看得出神,心生好奇,不由得出声问道:“萧大哥还懂茶?”

      “略懂一点吧!”萧瑶答道。

      “平日里粗人一个,素来喝惯了散茶,今天尝尝这精细的,倒是有些不大习惯!”

      “有时候幼安常想萧大哥出自什么家庭,懂酒还懂茶,诗词文章亦是极好,军中谋划如武侯转世,怎会沦落到被几个小卒抓来给充了军,此番前来,说不定萧大哥还能讨个功名呢!”辛弃疾玩笑道。

      萧瑶之前和辛弃疾喝酒时提到过蜀中曾有一款名叫“茅台”的酒,口味极佳,“茅台”两字,酒藏火性,火借风势,单从取名便可知此定为上上之品,惹得辛弃疾一直以来都心向往之,誓要品鉴一番,可这注定成为一大撼事,所以萧瑶并没讲太多后世之事。

      “幼安,若是咱们这趟来临安不顺意怎么办?”萧瑶抬眼看向辛弃疾,问道。

      闻言辛弃疾一愣,眉头不免皱了皱,安慰道:“萧大哥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此番进京,我等只需向官家陈述利弊,晓情动理,相信会有个好结果的!”

      “天平军归宋事宜妥当后,想来我便要离开了!”萧瑶喃喃道。

      许是在琢磨萧瑶刚刚说的话,辛弃疾并未听清萧瑶后面半句,“啊?萧大哥,你刚刚说的什么?”

      两人谈话间也耗去不少功夫,后院的小厮早早便把菜端了上来。

      萧瑶给两人各斟好一杯酒,“来!喝酒,再说菜都凉了,预祝我们马到功成!”

      “一定可以的!”辛弃疾举杯道。

      觥筹交错间,已到了正午时分。

      “萧大哥,你还是跟我去见见我那位故交吧!教坊司花销不少,光是入门给那门童的小费便得要好几十两银子,平里日也就礼部的官员能去逛逛!”

      萧瑶神色一禀,不可思议的向辛弃疾确认问道:“打赏门童,就得几十两?”

      辛弃疾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介绍道:“差不多都这样,也有便宜价钱的,有些酒店门楼前没有彩楼,从店门进去,会有一个长达一百多步的大廊厅,南北各有一个天井,天井两边的廊道是一排小包间,一到晚上灯火辉煌,里面也都是一些浓妆艳抹的姑娘,此为下等,相信萧大哥你也看不上!”

      “我看的上!”萧瑶一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辛弃疾转过身来,朝着外边努努嘴,示意萧瑶往往边看,萧瑶也顺着辛弃疾目光望了过去。

      “那些腰上系着青花布手巾,梳着高发髻的,一般我们唤作‘焌糟’,只是帮忙斟斟酒,换下茶,容貌倒也说得过去,萧兄再往那边看。”

      “萧大哥你看那边唱着曲的,称作‘箚客’,自已会跑到人跟前来唱曲,你临了须送点小钱或者小东西给她们,她们才会离开,她们内行人管这个叫‘打酒坐’,此亦为下等,萧大哥你要寻得便是这种。”

      “居于堂宇宽静,各有三四厅事,前多植花卉草木,左经右史,小室垂帘,茵塌帷幌这类的,方才是上上之选。”辛弃疾介绍道。

      萧瑶听完又仔细瞅了瞅,“我倒是不觉差劲,她们在萧某眼中看着仙女似的!”

      辛弃疾一阵恶寒,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细致?”萧瑶忽的反应过来,问道。

      “这…这个嘛…我从梦华录上看来的,嗯,对!是从书上看来的!”

      “真的吗?”萧瑶嘴角露出一抺笑意。

      萧瑶终究还是没有拗过辛弃疾,没办法,谁叫他穷呢!只好一路跟着他来到城郊外的一处草堂前。

      “幼安,你要带我见谁?”萧瑶好奇问道。

      辛弃疾却是笑道:“萧大哥不是知我在临安有故交吗,为何又不知是谁?”

      萧瑶撇嘴,心中暗道:我从哪知道,我瞎猜的,历史书上又没曾写谁帮你进京面的圣。

      辛弃疾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铁环,一个小书童打开一道门缝,从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小书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这里是大理寺直陆大人的居所,你们是何人?”

      辛弃疾忙上前拱手一礼,细声说道:“还请这位小友去通禀一声你家大人,就说济南辛弃疾携兄弟萧瑶特来拜见他。”

      “哦,你且稍等着!”小道童说完便掉头跑去了内堂。

      不到片刻,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走出来一位大耳浓眉,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那人老远就喊着:“幼安,咱俩可是好久不曾见过啦!”

      “晚辈辛弃疾今携兄萧瑶特来拜见放翁前辈!”辛弃疾施礼道。

      “诶!幼安莫称前辈,你我心意相通,忧乐家国矣!”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连忙扶起辛弃疾,余光一瞟,方才发现怔怔愣在原地的萧瑶,疑惑问道:“幼安,这位是?”

      辛弃疾也发现呆住的萧瑶,“我给放翁前辈介绍一下,这么是我在军中的大哥萧瑶,现任天平军都督提领,素来对我多有照顾。”说话间还不忘悄悄扯了扯萧瑶的衣袖。

      萧瑶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施礼道:“小子萧瑶,拜见放翁前辈!”

      别看萧瑶举止还算得体,内心却犹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书中曾记载陆游辞官后和时任绍兴知府的辛弃疾成了知已好友,一个七十八岁行将就木,一个六十三岁力衰多病,两个为国奔忙,疲惫一生的老人在此相逢。

      原以为南宋最后的两把烛火在此相汇,却不知二人相识如此之早。

      草堂内院,辛弃疾将近段时日发生的一些事都跟陆游道了出来。

      陆游听完笑着称赞道:“哈哈,有道是英雄多少年,当年霍去病如此,幼安,萧瑶小兄弟,你俩亦如此。”

      “放翁前辈谬赞了!”萧瑶抢着回答道。

      “刚才你俩说你们那支义军要攻打淄川,你们来临安城又是何故?”陆游问道。

      “放翁前辈,实不相瞒,幼安此次前来确实有件要事想拜托你帮下忙。”

      “哦,何事?只要是陆某能办到的,必然应允。”

      “如今金人猖獗,欲吞我大宋土地,幼安在天平军中所待日头也不短,眼中见到的尽是些忠君爱国之士,今天平军堵在金军退路上,只要我与萧大哥能面见官家,说服官家让北伐军一道出兵,定能堵死金军!”辛弃疾向陆游道出了来意。

      陆游闻言放下手中捏着的茶杯,紧盯着萧瑶,激动问道:“这么说来,天平军已有南归之意?”

      “放翁前辈,天平军节度使耿京耿大帅和上下弟兄已然决定归宋,现只需官家恩准,只等到收复故土后,不日便可南下!”萧瑶答道。

      “萧瑶小友可不能诓骗我!”陆游还是不敢相信。

      萧瑶起身作揖,答道:“兹体事大,不敢欺瞒!”

      “好!好!好!”

      陆游听完萧瑶肯定,大笑,拍着椅子扶手,一连道了三声“好”字,萧瑶看去,陆游眼眶竟有些湿润,斑斑点点。

      “放翁前辈这意思是答应啦?”辛弃疾忙问道。

      “陆某虽会点武艺,却不像你等义士在前线抛颅洒血,奋力杀贼,眼下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更何况九州归一乃陆某平生所愿,自然没理由拒绝。”

      “放翁前辈过谦了,谁不知道您自幼习剑,武力过人,怕是打死一两只老虎,也不在话下!”

      据传言,南宋乾道八年,在四川南郑一个初冬的早晨,一行三十多人正沿着秦岭崎岖的山路行进着,经过长途跋涉,正人困马乏时,忽地恶风阵阵,隐隐有老虎的低吼声传来,抬眼但见,在山道山方百十来步远处,一头吊晴白额大虎赫然出现,正对着一群人虎视眈眈,龇牙咧嘴的朝着众人靠近。

      大伙儿一见这架势,全都吓傻了,有心想逃,可腿肚子转筋站不起来,一个个哭爹喊娘,不知该如何自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帮人当中,一位年近半百的老者站了出来,但见这位老者高大壮实,甚是威猛,手拎一杆长枪毫无畏惧,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下山的猛虎迎面冲了上去,老虎也立刻两爪抬起站直身子,竟比那半百老者还要高出许多,猛的扑了过来。

      山道上的后生们皆是为这老者暗自捏了一把汗,然而这位老者镇定自若,举起手中的长矛猛向恶虎刺去,不偏不倚,正中它的哽嗓咽喉,霎时间,汩汩的鲜血从喉管往外喷溅着,老虎身体扭曲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力气,“扑通”一声栽倒在一旁雪地里。

      老者身后那些后生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灰,再反观老者,气定神闲,上前将长矛拔出,甩了甩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这位神人便是陆游。

      其实后世史家对此事也曾存疑,一是如武松打虎这类故事好似也只存于小说之中,人是否能打死老虎犹未可知,当然也没人敢尝试去这样做,如果不想被请去喝司法奶茶的话。

      二则是陆游这段打虎的经历,不止一次的在他自己的诗歌中提到,比如,他的诗歌《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中有句云:“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再比如,他的词作《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中说:“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

      这一会是弓,一会是矛,武器诸般变化,后世之人有所存疑也实属正常,不过萧瑶现在自然是等不到这一幕,瞧着眼前之人那一身壮硕的腱子肉,他更倾向于当时的另一种观点:陆游打死的不止一只老虎!

      陆游听萧瑶说完,只当是玩笑话,不由笑道:“哈哈哈,还是萧瑶小兄弟说话好听,陆某看你第一眼,只觉得英气逼人,那时我便知你是个人才,却是没想到这马屁拍的也这么舒坦!”

      萧瑶脸一红,只能打着圆场说道:“放翁前辈,此事就拜托你了,此等恩情,天平军上下弟兄定当牢记!”

      “好说好说,小黑子,去取纸笔来,陆某现在便奏请官家。”陆游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小书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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