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关系》元然

7、07.越界关系

　　“褚添麒！干什么呢！”

　　争执声引来褚月婵，她站在穿堂口看见儿子脸上浮出坏笑，知道他没干好事。

　　“闹着玩呢！你别生气。”褚添麒对母亲喊道。

　　趁褚添麒和褚月婵说话的空档，向昀赫撞开褚添麒小臂，反手掸落背上的墙灰，冷眉冷眼走出巷子。

　　褚添麒歪脑目送向昀赫背影消失，转身奔进院子，跨上台阶，揽过褚月婵肩膀说软话：“打打闹闹增进彼此感情！”

　　褚月婵瞪他：“多大人了幼不幼稚！让人怎么看你！”

　　经刚才的小小发泄前事一笔勾销，褚添麒不在乎向昀赫怎么看自己。

　　外面雷声阵阵，惊起前院飞鸟。

　　褚添麒惦记后院的花，出客厅前听见褚月婵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昀赫那孩子带没带伞。”

　　到达AOC，吹酒测，按指纹，领任务书...一套流程走完还有富余时间。

　　几名抓飞的飞行乘务同向昀赫闲聊航班情况，大家拉着飞行箱有序刷登机牌过安检，话题冲淡周遭忙碌的噪音，向昀赫不觉有异。

　　“请出示您的登机牌。”安检员手持读卡仪经过每个人都来这么一句。

　　向昀赫如常抓悬在身前的证件，手上却空，缓缓低头心里咯噔一跳，指节僵硬了几秒脑海反应几十分钟前的情形，不疑有他。

　　他并未慌张，悬空的手自然地伸进兜里，攥着手机对已经过安检的同事道：“你们先上车，我打个电话十五分钟左右。”

　　众人奇怪过安检打也是一样，但不敢说什么纷纷比OK，回答：“好的机长。”

　　向昀赫大步迈出安检室，翻找企业通讯录拨给褚添麒，三声“嘟”音无人接听。

　　他嗓子略紧抬手放松领结，打给褚月婵很快接通。

　　褚月婵按向昀赫所言，在院门口找到已经断成两节的蓝色挂脖带子，卡扣处坠着四四方方的登机牌，上面印有向昀赫的名字。

　　她“哎呦”一声：“昀赫啊，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让大褚给你送过去。”

　　褚月婵跑到褚添麒房间，声音紧张：“昀赫的证件着急用呢，快给他送去！”

　　褚添麒刚洗澡出来头发正滴水，眼前的登机牌晃悠不停，他回过味顾不得其他。

　　套上T恤提裤子往外跑，一路闯了三个红灯下车直奔安检口，手里的证件似烫手火把，烧得褚添麒里外灼热。

　　“给、给你！”

　　他人已上气不接下气还呛了一口凉风，不住的咳嗽，单手覆住起伏不定的胸腔掩盖心虚。

　　向昀赫背向机场风吹来的方向，站在风里纹丝不动，黑墨镜遮住双眼，从那张脸上褚添麒揣度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无法判断向昀赫此时情绪，但正常人都会生气。

　　“诶，你倒是说句话啊！”褚添麒内愧试探，向前走近一步。

　　隔着墨镜褚添麒知错有理的模样刺进向昀赫眼中，他神情微动不想废话，从褚添麒手里拽过登机牌。

　　“生气了？这不给你送来了么！”褚添麒若无其事回嘴，话轻飘飘的。

　　面前的人时好时坏，无赖行径着实碍眼，向昀赫处之泰然心率却忽高忽低，估计被气到了。

　　半晌，他稍微咬牙磋磨出四个字，形容褚添麒最贴合不过，“好事之徒！”

　　“想骂我痛快的骂，拽什么四字成语！”

　　显你有文化似的，褚添麒嘴不饶人。向昀赫犯不上和他争执，两人不欢而散。

　　褚添麒坐回车内平复气息，方才故作镇定是怕掉面子，这会儿在无人处内疚感表露无遗，实在矛盾。

　　事发突然刺激得像坐过山车，褚添麒神思恍惚，如果向昀赫登机牌丢了，自己岂不成了断送他飞行生涯的刽子手？！

　　这样的后果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他不敢想向后撸了一把头发，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冲凉时未干的水，等心绪彻底平静才发动车子回家。

　　回去的路上等红灯，褚添麒想起登机牌印着的姓名，寻思明白一件事——原来他的名字是“昀赫”两个字。

　　褚添麒摇头一笑又暗自做主——改成“云鹤”算了，更贴合他机长的身份。

　　红灯变绿，车窗玻璃滑出几道水痕，乌云漫天雨势捉摸不透，褚添麒踩油门超了两辆车往家赶。

　　车刚停好大雨如注，他忘记拿伞快步奔回巷子。

　　家门口褚月婵掌心掂手背来回踱步，听见脚步声，偏头看是褚添麒，“怎么样啊？没耽误昀赫上班吧？”

　　褚添麒跨进大门站在门廊内掸落身上水珠，“放心吧没事儿。”，一阵寒风裹挟冷得他互搓双掌，问：“晚上吃什么？”

　　褚月婵默念“阿弥陀佛”，没影响到工作就好，替向昀赫出气在褚添麒胳膊上掐了一把。

　　“嘶，疼疼疼！”褚添麒没想到自己妈会下狠手。

　　“让你长长记性。”褚月婵道，“去小仓库捡几块碳，晚上咱们在穿堂间烤肉，今天冷吃点热乎的。”

　　褚添麒揉胳膊去仓库，台阶下雨水积成小洼，后院花草苫盖得当，风雨不摧，老王生病不在池子里，褚家唯一一间空房它住着。

　　郝添麟镊子夹肉正喂老王吃饭，和他哥眼神交汇乖乖打了声招呼：“哥院里的花草我盖好了，老王你不用喂了。”，说完低头继续投食。

　　褚添麒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许弟弟长大知道体贴人了，还倍感欣慰上前揉一把郝添麟的脑袋。

　　两位女士在里间备菜，褚添麒指挥小郝搭烤肉架，四口人围炉听雨吃肉，穿堂间笑声回荡。

　　褚月婵突然提到：“要是昀赫在咱们五个人一起更热闹。”

　　褚添麒夹起一片滋啦冒油的牛雪花，翻沾椒盐送进嘴里，边嚼边道：“管住还管吃？你这房东当的是不是太好了，万一像上一个手脚不干净，家里少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

　　“不会的，昀赫哥不是那样的人。”小郝辩护。

　　“你才认识他多长时间就替他说话，分不清里外拐是怎么着！”

　　小郝不忿他哥言语，捧起果汁杯要喝不喝，嘴唇在吸管上嘬了半天，心里七上八下，头脑一热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呼他哥名讳：“褚、褚添麒！”

　　齐雅芙觉出弟弟行径抿嘴偷笑，等会儿兄弟俩能在房前屋后闹一阵。

　　“我...我告诉你！”边说脚尖边往宽敞处移，“你的香水是我打碎的！不是昀赫哥！你别诬陷好人！”

　　中间炭火正旺噼里啪啦炸响，褚添麒一口果汁下肚差点流进气管，呛到牙齿错位咬了舌头，疼得他心尖发颤。

　　“郝添麟！”叛逆弟弟在眼前叫嚣，褚添麒撂下筷子，左右寻找家伙事没什么可拿的，起身去抓小郝。

　　小郝见势踩风火轮溜去后院，此时雨声混着回廊里的跑叫声毫无章法，只听——

　　“郝添麟你给我站住，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我不姓褚！亏我以为你懂事儿了原来是心虚才主动揽活干。”

　　小郝回怼：“早知道你还是会被你打，我就不干了，累死累活捞不着好！真后悔！那天就应该承认错误！”

　　齐雅芙不齿小郝说法，添油加醋：“那天我拉着你是你自己死活不去的，现在后悔了？！”

　　“姐别说风凉话，帮帮我，我都后悔死了！”小郝哼哧带喘。

　　褚添麒咬住不放：“兔崽子站住！”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俩互相让一让行不行，刚吃完饭别跑出胃病。”一场闹剧在褚月婵的劝慰中歇战。

　　褚添麒逮住小郝踹了一脚，不重蜻蜓点水，毕竟郝添麟知错弥补，代劳褚添麒平日里的活计。

　　“抽时间好好收拾你！”褚添麒撸袖子露出半截坚实小臂。

　　他心脏加速狂跳，手拍覆在廊柱上摇头懊恼，水磨面红砖石瞬间汗湿一掌手印，斜雨顺风飘进回廊,丝丝粒粒洒在褚添麒脸上，潮乎乎不舒服。

　　想到向昀赫，褚添麒顿觉面皮无光。

　　好不容易给了一个下马威，合着全是我没事儿找茬，难怪他会说出“好事之徒”四个字。

　　脸皮丢了得想方设法贴回来，思来想去褚添麒劳烦褚月婵帮忙：“妈，你给向昀赫发消息问问他什么时候落地？带没带伞？”

　　“自己有手机自己问。”褚月婵坐在沙发上看小说正入迷。

　　褚添麒借口道：“腾不出功夫忙着呢，你帮我问一下吧，谢谢妈。”

　　忙是真，过几天局方下来领导，褚添麒去培训部迎检，现在正在电脑上规制材料。他望一眼窗外，雨势如旧天空灰蒙蒙难晴。

　　心道，不知道飞机好不好落。

　　天气恶劣，向昀赫接进近管制通知于当前位置盘旋等待，平常天气好达在进近高度以内能辨清跑道。

　　现在整架飞机包裹在雨雾中，无能见度可言，厚雾掩盖风挡玻璃，视线前茫茫一片。

　　向昀赫兀自叹了一口气，南方的雨季是每个飞行员的噩梦，和北方的雪天如出一辙。

　　PFD上部分飞行数据重复显示了四十分钟，不清楚飞机转了多少圈，终于等到进近引导落地，副驾驶乐不可支做检查单时声音激动地发颤。

　　飞机关车后向昀赫得知，副驾驶着急和相亲对象约会已经晚了近一小时。

　　向昀赫没谈过恋爱，不晓得感情中的急不可耐到底什么滋味。他站在吸烟区嘴里衔烟，打车的功夫收到褚月婵不知何时发来的微信，他回了一条语音。

　　抬头见副驾指甲盖扣飞行拉杆，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和焦虑的言语：“哎，半天没人接单！”

　　不远处向昀赫的车到了，他叫副驾驶名字，知道他急：“你坐我的车让师傅把地址改了。”

　　副驾驶推脱。

　　向昀赫打趣说：“再磨叽，约会吹了！”

　　副驾驶摸后脑勺嘿嘿一笑，“不客气了向哥，下次一起飞请你喝咖啡。”

　　车子驶远，向昀赫一根烟抽完心里顿感空落，他略作奢望，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等自己回家的人？

　　此时微信振动，是褚月婵，文字言简意赅——刺桐巷口接你。

　　没来得及回复，一通电话截断思绪，向昀赫新叫的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