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关系》元然

13、13.越界关系

　　“男，五十六岁，有心脏病史，登机前二十分钟服用过速效救心丸...”

　　褚添麒向向昀赫汇报了了解到的情况。

　　和向昀赫预想的一样，那种微苦的凉气来自治疗心脏病一类的药物。

　　听筒里又传出病患女儿的哭声——

　　在机场时，父亲突然说他心脏不舒服，从包里翻出药，吃完发现药物过期，他会不会死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父亲...

　　向昀赫默默叹了一口气。

　　医疗突发事件中，乘务员和飞行员具备救援资质，但他们并非专业医护人员，无法给出专业回答。

　　能做的就是在死神手里抢时间。

　　此时，飞机距落地鲤城只剩下六十分钟，向昀赫完全可以加速飞回去。

　　但他没有犹豫，与空管沟通后，驾驶飞机折返至飞行时间仅有五十分钟的丰城机场，备降，尽自己最大努力为病患争取时间。

　　向昀赫计算如何着陆飞机受力最轻，不至于出现着陆偏重的情况。

　　飞行多年，向昀赫的着陆堪称典范，即便如此，他手心里仍然捏了一把汗。

　　他苛求今天的着陆必须稳妥，最好不着痕迹，因为这关乎到旅客的生命。人体脆弱，心脏受不了一点折腾，他要排除一切危及生命的因素，哪怕小小的着陆细节。

　　向昀赫在驾驶舱里争分夺秒，他无法进入客舱帮助褚添麒，只能通过内话交流。

　　“添麒，客舱交给你了。”他第一次这样叫褚添麒。

　　褚添麒攥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坚定回复：“我会尽全力，你放心驾驶！”

　　两人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并肩而战，与死神抢夺生命。

　　窄小的客舱通道躺着一个人，旅客好奇凑热闹，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褚添麒抬眼，目光震慑众人，无声警告几个脸上带笑的好事之徒。

　　他边按压病患胸腔边稳住声线，给乘务员部署任务。

　　“冯轩，你看好前舱区域，五号位和四号位分别负责各自区域的旅客。

　　禁止旅客拍照录像，让他们保持原位坐好。

　　二号位和我留在后舱救护，六号位负责记录所用医疗设备和时间，有情况及时报告机长。”

　　五名乘务员均有一年以上的飞行经验，只有六号位乘务员是刚放单的新人，飞行小时数不足400。

　　褚添麒不放心，特意问她：“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褚哥！”

　　褚添麒不再操心客舱情况，专心观察病患生病体征，氧气供应及时，呼吸还算平稳。

　　他始终保持一个按压动作不敢放松，胳膊几乎垂直于病患胸腔，小臂青色血管突出，按压的手背失去血色。

　　褚添麒浑身肌肉都在发力，十分消耗体力，豆大的汗珠顺额角滑至脖颈淌进白衬衫，布料柔软湿哒哒地贴覆在后背。

　　整个人看上去像进行了一次长跑，褚添麒侧脸擦过衣领抹去汗珠，连呼吸都是热的。

　　“褚哥，换我来。”

　　褚添麒摇摇头，抿紧嘴唇保存力量不说话。

　　现在的按压频率能保证病患的生命体征，他担心中途换人出意外。

　　广播响时褚添麒不知道已经落地。

　　向昀赫的声音传遍整个客舱，传进褚添麒耳朵。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着陆，飞机停稳后请您在原位坐好，不要随意走动，同时收好您的手机等拍摄设备，请勿拍照录像，感谢您的配合！”

　　“Ladies and gentlemen, our plane has landed....”

　　半晌，褚添麒对六号说：“告诉机长客梯车接后舱L1门。”

　　“嗯，已经跟地面说了。”刚才还在广播的人，此刻已站在褚添麒面前。

　　向昀赫俯身查看病患情况，看了一眼褚添麒。

　　褚添麒跪地时间太久，双腿麻木着急开舱门，起身踉跄地靠进向昀赫怀里。

　　向昀赫稳稳扶住他：“小心！”

　　褚添麒眼神固执似乎仍沉浸在救援中，他头也不回说了句“没事儿”，奔后舱厨房去了。

　　透过小小的机窗，褚添麒看到地面给的开舱手势，他迅速将滑梯解除预位，推开舱门，给机场救护让路。

　　场内的风呼呼吹进客舱，这一刻褚添麒的心落了地，他张开一侧手臂，风灌进袖口卷走闷热，爽得他露出笑容。

　　向昀赫迈着长腿走到他身边，倚靠服务舱一侧背板。

　　这个角度两人避开了所有旅客视线，只有机组内人员能看到他们，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向昀赫伸手把褚添麒从风口处拉到自己身边，关心道：“别感冒了，还有衣服吗？”

　　向昀赫指了指褚添麒湿透的白衬衫。

　　飞本场褚添麒飞行箱没多余衣服，他摊开手表示没有。

　　“我箱子里有备份的，等会儿拿给你。”向昀赫掏出纸巾递给褚添麒，“擦擦汗。”

　　褚添麒笑笑接过纸巾，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向昀赫白天喷的香水味，他不喜欢这股味道但也不嫌弃。

　　展开纸巾胡乱擦了擦额头，说道：“向机长英文发音真标准，英音吧，有时间教教我。”

　　“好，你想学随时都可以。”向昀赫不吝啬道。

　　狭窄的空间里，混合了两个人的味道，热的还带着香味儿。

　　褚添麒大方自然，手搭在向昀赫肩膀上和他开玩笑。

　　灼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衣服料，那温度向昀赫感知清晰。

　　“你们两个躲在角落干嘛？”无人陪儿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好奇。

　　褚添麒扬手招呼：“过来。”

　　孩子听话走过去，褚添麒像扒拉球扒拉小孩脑袋，温柔中带着训斥：“淘气乱跑什么，等会儿被救护车抓走。”

　　小孩年纪不大应该是个小学生，脸蛋稚嫩但语气像个大人：“刚才躺在地上的爷爷是死了吗？”

　　褚添麒摇头轻笑没回答，问：“你不害怕？”

　　“不怕！”

　　褚添麒在孩子脸上轻拧一把，道：“行了，别在这给我们添乱。”

　　又对向昀赫道；“麻烦你把他抱回座位，我和机场签单子。”

　　向昀赫抱起孩子，对褚添麒道：“需要我帮忙直说。”

　　褚添麒摇摇头走了出去。

　　廊桥上，病患女儿哭着给褚添麒鞠躬，褚添麒和机场人员签字确认，又安慰了姑娘几句，目送救护车离开才关舱门。

　　他召集后舱几名乘务员交代好后续事宜，一路巡视客舱走回前厨房。

　　经过无人陪时小孩调皮，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褚添麒想这孩子这么淘气，家长也放心让他一个人坐飞机。

　　回到前舱，褚添麒嗓子干涩，去机组柜子拿水杯，抬起胳膊大臂酸疼得厉害，手一抖碰掉了向昀赫的陶瓷杯，碎了一地。

　　向昀赫听见闷响，看到监视器里褚添麒扬起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按响内话褚添麒先开口。

　　“不好意思啊机长，杯子碎了，回头陪你一个。”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向昀赫不在意。

　　他看着放在腿上的白衬衫，对褚添麒道：“来一下驾驶舱。”

　　褚添麒进驾驶舱，副驾驶刚好出去上厕所，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又挤在了一起。

　　褚添麒弯下身子，他个子高怕碰到上方电门，虾米一样蜷缩在门口挺难受的。

　　向昀赫贴心地放下观察员位置给他坐，把衬衫递给褚添麒：“试试，我的尺寸应该适合你。”

　　褚添麒低头瞄一眼驾驶舱外，确认无人偷|窥，开始脱衣服。

　　“非礼勿视。”褚添麒让向昀赫转过去。

　　向昀赫哼笑：“像谁没有似的。”

　　褚添麒出其不意伸手撩向昀赫衬衫下摆，玩笑道：“我看看！”

　　两人在驾驶舱里压着力量闹起来，生怕碰到仪表。

　　向昀赫呵止：“褚添麒！”

　　褚添麒半|裸的上半身，一只胳膊伸进衣袖：“装什么成熟，看你刚才挺喜欢跟我闹的。”

　　褚添麒在向昀赫脸上看到笑意，心里默认向昀赫喜欢跟他打闹。

　　向昀赫催促：“赶紧的！”

　　衣服料子窸窸窣窣，褚添麒扣上扣子：“猴急什么！”

　　褚添麒活动肩膀有点紧，胸前纽扣动一下容易崩，唯一满意的是熨烫笔直的袖缝，和衣服上好闻的洗衣粉味。

　　褚添麒站起来解开腰带把衣角塞进腰间，腰带一紧显出细腰，他笑着对向昀赫道：“你的尺寸不适合我，我的尺寸适合你才对。”

　　向昀赫想偏了心不由自主乱跳，低头忙工作，他带上耳机和空管沟通。

　　褚添麒有眼色默默退出驾驶舱，转身看到冯轩靠在舱门处发呆。

　　“怎么了，准备会那会儿你就蔫蔫的，刚才无人陪小孩跑到后舱去你都没注意？”褚添麒口吻严厉，他不允许乘务员犯低级错误。

　　冯轩工作疏漏跟褚添麒道歉。

　　褚添麒算是有耐心的他开导冯轩，冯轩左耳听右耳冒，他懒得说下去，提醒工作别出岔子就行。

　　飞机飞回鲤城。

　　刚落地公司各部门电话纷纷涌入褚添麒手机，了解突发事件具体情况，他忙着报告，送客的任务交给客舱其他乘务员。

　　等旅客渐渐走出廊桥，褚添麒才挂断电话。

　　收拾飞行箱时他突然想起无人陪，问冯轩：“无人陪小孩你和地勤交接过了吗？”

　　“无...”冯轩早把孩子忘到脑后。

　　“还不赶紧去找！”

　　褚添麒眉头紧皱这次他真火了，孩子没意外一切好说，有意外任何责任他都得担着。

　　褚添麒跑进到达大厅，视线扫过混乱的人群找不到孩子，他茫然地如同苍蝇左顾右盼，朝出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