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77在2077》无聊AND头痛

5、无花果互集·下

　　T77怀抱孩子，脸颊转向1号先生，金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带着无花果树的阴影洒在两人身上，男人、女人、孩子、植物、阳光构成了一幅一瞬永恒的图画。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从事这一职业的，互集家长是个很新的，有些另类的职业，我想每个从业者，尤其男性从业者都有自己的故事。”

　　1号先生笑容可掬地望向T77的眼睛，慌得T77赶紧低头假装看顾婴儿。

　　“她已经睡熟了，你可以把她放到小床上，不用这样一直抱着。”

　　T77轻轻摇晃臂弯中的婴儿，恋恋不舍道，“我还是抱着她吧，我想抱着她。”

　　“我兴趣杂，学得杂，又随心所欲，杂七杂八从事过多种职业，后来遇到孙姐，开始从事互集工作，眼见着也有快十年了。”

　　“不是说对互集从业者的审核非常严格？”此话一出，T77立刻后悔了。

　　1号先生对T77的质疑不以为意，“所幸，我很快顺利通过了，大概受益于我的杂学旁通吧。”接着又说，“其实作为一个互集家长，责任心和爱心是第一位的，其次是阅历和眼界，最后才是专业素养。当然，我没有说专业素养不重要的意思。”

　　T77点点头，“您这话一听就……”她想不出合适的词，于是转了个话题，“这么多孩子，你们照看得过来？”

　　T77话一出口，就又后悔了，心里抱怨自己天天跟数字打交道，说话直来直去，别说女人味了，连婉转礼貌也做不到，明明对对方有好感，说出话来却句句像是挑刺。

　　“有学校、托儿所，幼儿园……在家中，家庭风气特别关键。我们互集目前，一个婴儿，四个小学生，需要多费些心神，中学的几个孩子性格观念基本定型，都是能让人放心的好孩子，小孩子喜欢粘着大孩子，模仿他们，有些大孩子也很肯照顾小孩子。”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MOMO，他们的电子宠物，陪伴着他们一起长大，保存他们的各种信息，引导他们，还有一个很重的功能是预警。MOMO是与互集网络，家庭机器人相连的，发现问题能够及时出理。”

　　“所以有互集长大的孩子被过度呵护的说法，过于规正，过于驯顺，这的确是个问题，很多时候我是鼓励孩子们形成自己的个性，有点小心眼儿、有点小顽皮、有点小懦弱、有点小蛮横、有点无厘头……只要心中有数，不越红线即可。”

　　“他们的DNA父母会常跟他们联系吗？”

　　“也有联系的，尤其是母亲，但是总体来说，次数不算多，可能大家都很忙吧。”

　　T77本性难移道，“恐怕未必，在棠城我总能看到很多无所事事的人，他们应该不少都有孩子，对于住公房的人群，谁不想要父母币呢，尤其是父母币的特权优惠。”

　　1号先生无奈地咧了咧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现象也是对互集工作的肯定，不是吗？大家把孩子交给我们很放心。”

　　“通常，高知精英阶层会自己抚养孩子，特别爱孩子的父母也会阶段性抚养自己的孩子，互集是给那些不想结婚生育、生活窘迫忙碌，或者没有信心做好父母的群体准备的……”

　　“现代社会万般复杂，时时处处都在不断迭代，绝大多数人费尽心力才勉强能跟上社会的变化。”

　　“不想躺平的，除了跟人卷，还要跟机器卷，跟人工智能卷，学无止境，卷无止境，哪有更多时间精力用于恋爱结婚生子育儿上呢。”

　　T77想想自己，此前的39年，日日可不都是在疲于奔命吗！马脸总监如此变态，应该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T77一直觉得他有职业躁郁症，不折腾点幺蛾子就会焦虑得活不下去。

　　“阶段性抚养，这种情况多吗？”

　　“据孙姐说，起初还挺多的，尤其家庭破裂后送过来，安定了之后再接回去，反反复复很多次的都有，不过近十年来比较少了。”

　　“现在随着婚姻的式微，育儿已经很大程度社会化了，协议育儿的情况越来越多，DNA父母觉得自己在履行公民义务，更多从优生优育的角度考虑，个人情感附着越来越少。”

　　“你觉得这样是好呢，还是不好？”

　　“关于这方面的论战已经打了几十年了，研究也已经汗牛充栋了吧，有很多事物无法用好不好来判断，能够形成趋势潮流，就有他的合理性需求。”

　　1号先生走向T77，他比T77高出一头，带来无形的压迫和窘迫感，T77低头看向婴儿，一双纤长骨感又不失力量的大手伸向T77，接过她怀中的婴儿。

　　“睡着后不要总抱着，小婴儿都是机灵鬼，抱惯了以后一放到床上就会哭闹。”

　　T77无言以对，巴巴地看着1号先生把小婴儿放去二楼的卧室。目光游移之际，心中流绪微梦，有种戴上头显，沉浸式看剧的梦幻之感。

　　不知为什么，从看到1号先生的那一刻起，T77深切地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她在心中唉叹道，原来，我曾经，一直是多么孤独啊……

　　“春光正好，要不出去走走？天星岛的春天可是出了名的漂亮。”1号先生发出了邀约。

　　T77心想此刻的春光固然美好，此刻的人比春光还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具体好在哪儿也不清楚，就像月下看一棵开花的樱树，无数的花朵团团、簇簇、层层、叠叠，掩映在银辉暮霭之中，蔚然如云，飘零似雨，在盛放也在告别……此刻，看花人的心一下就柔软起来，心底里的美好纯净被花树激发，雪片般落满了整个内心世界。

　　春日白昼，自带生气蓬勃的调子，在天星岛花海鸟啼之中应该配上贝多芬的“春天”，贝多芬最甜美轻盈的旋律。

　　两人在和煦的春光中并肩而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你会游泳吗？”T77问道。

　　“会的，我曾经是游泳运动员，代表北吉省参加过省运会。”

　　“北吉省？”凉山就位于北吉省，难道是同乡？不过此刻T77更感兴趣的是，“你也有飞行执照？”

　　“有，我是飞车教练，要不，我带你绕天星岛飞一圈？”

　　“天哪，”T77惊讶不已，继续问道，“你还做过模特？拍过电影？”T77问话的逻辑1号先生早猜到了。

　　“阮维乾从事过的职业我都试过一遍。”1号先生停下脚步，面向T77微微弯下腰，轻抓她的两臂说道，“你在这等我，我把飞车开过来。”说完就像一只矫健的兽物般奔跑开去。

　　在社会上，拥有私家飞车是身份的象征，不过互集家长除外，互集有自己的公用飞车，在这方面比市政府的配置还要高级，所有与孩子相关的，都是社会资源倾斜的地方。

　　飞车有些颠簸，T77有些恐高，即便不从省钱的角度出发，飞车也绝不是T77出行的选择，不过此刻坐在1号先生身边，T77有种莫名的安心。

　　□□、阿普唑仑、艾司唑仑、□□、劳拉西泮……这些镇定剂，抵不过身边有一个对的人。

　　“你有没有过孩子？”

　　“没有。”

　　“作为一个互集家长，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

　　“虽然我目前的职业是互集家长，但是若自己要孩子，恐怕还是会选择传统的婚姻家庭的形式。”

　　“啊？这听起来很矛盾。”

　　“或许是吧，互集这种形式在很多方面都很好，我也在尽力让它变得更好，但是，传统的理想型婚姻家庭形式就像一个昂贵美好的奢侈品，仍然让一部分人念念不忘。有些观念的更替，需要一代代人的更新才能完成。”

　　话题陡然变得沉重，T77鼓足了勇气说道，“你是女娲推荐名单上的第一人。”

　　“我开了免打扰。”

　　“我知道。”T77慌忙解释，“我没有劝说你的意思。”

　　两人沉默了良久。

　　“你知道吗，有些人想尽办法挤进心仪之人的推荐名单。”

　　“还有这种事情？”

　　“推荐名单由算法控制，自然就有规律可循。”

　　“那是社会精英需要操心的事情，普通人谁值得费这个劲呢？”

　　飞车停在无花果树旁，T77心有不舍，但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正犹豫间。

　　1号先生开口道，“接下来有位孩子的DNA母亲来访，我没法再陪你了，以后有空欢迎再来。”

　　这是逐客令？T77慌张告辞，走不多远，恍惚听到1号先生说“老曹，你去接一下这位母亲，她好像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