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8、第 8 章 哥哥

　　赵西官发现自家那个拖油瓶出事了，整天抱着手机敲打不说，还嘿嘿傻笑。

　　“赵显生，站住。”
　　他一把拉过回家路上的赵显生，把他拖到了墙边：

　　“你怎么回事，知道高三这个阶段多重要吗，你还有心思搞其他的事情。”

　　“哥？”

　　赵西官一愣，松开了他的手。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赵显生开口叫哥了。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性格不合还经常动手。
　　赵显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会拉着他的衣袖，还会甜甜地叫他哥哥。等小学毕业后，他再也没有喊过自己“哥哥”了。

　　从赵显生初中叛逆期开始，比他大的哥哥就冷冰冰地看着他的流血伤口。
　　等到他们进入同一个学校，听得最多的就是你哥哥/你弟弟拿了什么奖。

　　两个人一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以至于去年俩人在家门口的草坪上打架，赵西官膝盖磕破，赵显生伤了手腕。

　　还要瞒着父母。

　　当时赵显生笑得甜甜的坐在他哥的对面，用关切的语气地惊呼：

　　“哥，你膝盖没事儿吧？”

　　“怎么了，官官膝盖怎么了？”

　　赵西官冷静地呷了一口茶，反问他：

　　“显生，明天考试，你还能去考吗？”

　　“生生，你又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儿啦，没问题吧？”

　　赵子傲和袁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面对两个儿子不知道先问谁。

　　“没事了。”

　　兄弟之间就算再不愉快都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赵显生嚼着米粒悠哉游哉地想。他夹了一块糯米排骨塞进嘴里，埋着头认真吃饭，仿佛手腕上的伤口不存在。

　　“我上楼了。”
　　他放下筷子，火速跑上楼，把卧室的门关好后，四处打望着，确定没人以后趴在床上给宋思悟发消息。

　　“思悟哥，你是不是眼光有问题，怎么看上了这货色？”

　　他怨气很重，屏幕都被他沾油的手按得滑溜溜的。

　　“你又和你哥吵架啦？”
　　对方发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没吵，武力解决了。
　　我是真的想不通，他值得你跟着他报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吗？”

　　宋思悟被逗乐了：

　　“我没有故意填相同志愿。跟他报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纯属意外。
　　你问我为什么看上他的话，可能是因为他和我是一路人吧。”

　　“见多了就熟了，熟悉了就慢慢爱上了。”

　　熟悉了就慢慢爱上了？赵显生在温暖的床铺上打了个抖，等他昏昏沉沉睡过去时，感觉有人开门进来了。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条缝的光亮，又轻轻合上了。

　　“以后别和你哥闹别扭了。”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

　　模拟考试后，学校就准备开一场动员大会。
　　原因无他，只是为了给高三这群孩子们打打气，顺便把模拟考该颁发的奖学金和奖状发了，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

　　“我们的动员大会在报告厅举行，每个同学都要到场，一部分家长也会来。”
　　“赵显生，你到时候站在校门口，举着牌子带他们进来。班长，你负责签到。”

　　赵显生撑着下巴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加油啊，社交悍匪，这工作不交给你交给谁？”

　　赵显生看着眼前揶揄的人，故作苦恼道：

　　“这活儿不好干啊，你不给我点好处，我是真干不了。”

　　“得了吧，老班指定的是你。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说一不二的。”

　　赵显生叹了口气，推荐道：
　　“明明还有更好的人选。”

　　“谁啊？”

　　“最近把你们拿捏得死死的那个同学啊，当时唱首歌冲上学校表白墙的那个。”

　　明明是你们两个一起冲上去的。
　　赵显生往尚青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红着耳朵翻书。

　　他更来兴致了，伸手敲了敲尚青的桌子问他：
　　“同学，要不你去？”

　　“为什么？”

　　“我头晕，又要麻烦你背我去医务室…”

　　可恶。
　　赵显生得寸进尺，一次不够，还要继续折腾他。
　　尚青默默把笔攥紧了，开口打断他说：“我去。”

　　赵显生扬了扬眉毛，看向柏波的眼神耐人寻味。

　　柏波摊开手，语速飞快地给尚青解释：

　　“尚青，你在放学的时候走到校门口，那里等着一群家长。你把这张海报举起来，说高三（六）班的家长请站到这边来，之后带他们到报告厅就好。我在报告厅门口等你，签完之后，你就可以回到班里的那个方阵了。”

　　尚青点了点头。

　　赵显生却被绕晕了，说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柏波脚步飞快地走回座位，甩了赵显生一句话：
　　“爱使人降智？”

　　听到背后的人嗯哼一声。

　　尚青转着铅笔，无所事事地发呆。
　　他摸了摸面前比他人还宽的海报，思考为什么赵显生把这活儿揽给他。

　　可能相信自己的社交能力？
　　尚青皱着眉想，那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他性格安静，不是喜欢抢风头的类型。平时起来回答问题、唱首歌就要了他半条命了。
　　真要应付那些比他大得多的叔叔阿姨，他手足无措。

　　但答应了的事情还是得去做。

　　尚青缓过神来，看见面前递过来一瓶小卖部的牛奶，上面贴着蓝色格纹便利贴：

　　感谢，好人。

　　尚青一笑，揭过便利贴，却看见反面也写了字：
　　多喝点同学，这个年纪能短时间内窜两厘米。

　　尚青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在他身上。

　　赵显生接住了，开玩笑地问他：
　　“同学，怎么怨气这么大？”

　　“不是怨气，就是你太幼稚了，想教训一下。”

　　尚青礼貌回敬道。

　　动员大会开在下午，他刚拿到通知时太阳才刚刚冒出来。尚青心里庆幸在等待期间还能晒晒太阳，感受一下久违的阳光。

　　没想到他离开教学楼的这几步路，硬是感受到了风云变幻。
　　从他踏出教学楼的第一步，天气像发怒似地，突然暗沉下来。往远处看天边灰蒙蒙，像一块灰布被破烂地缝补头顶。

　　尚青犹豫了一秒，赌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空气又闷又热。
　　他走到校门口，把海报双手举过头顶，红着脸道：“请高三六班的家长们到这个地方集合。”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大喊，有点尴尬。

　　尚青讨厌自己一紧张就脸红，每次一到重要场合都感觉脸上烧着了，想跑却跑不掉。
　　他稳住声线，又喊了一次。

　　这次叔叔阿姨都听到了，带有疑惑的目光纷纷朝他射过来。

　　有些人看了一眼，继续打电话看手机。有的人自觉地走到他跟前，熟络地跟他拉家常。

　　“同学是六班的呀，你知道王吾望同学这次模拟考试考得怎么样吗？”

　　尚青名字对不上脸，他垂着脑袋，实话实说说：
　　“姐姐，我刚转来没多久，不是很了解大家的情况。”

　　“这样呀。”
　　开口问的那个家长被哄得笑着捂嘴。她眼睛半眯着，鱼尾纹越来越清晰。

　　尚青听她呵呵笑了两声，似乎心情特别好：

　　“新同学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个班上习惯吗？
　　我就说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这次成绩怎么样，考试难吗？”

　　尚青看着叔叔阿姨们慢慢逼近，只好往后退了一步：

　　“我叫尚青。在这个班上挺习惯的，大家也挺好的，成绩还行。”

　　他象征性笑一笑，耳根子红透了。
　　救命，是谁都行，是谁都无所谓。

　　“轰隆。”
　　一声雷响，随后闪电的光照得周围云层短暂亮完以后，豆大的雨哗啦啦落下来。

　　人群吵闹着纷纷拿出了伞，剩尚青一个呆呆愣愣地不知所措。
　　老天爷，原来是这个救法吗？

　　尚青整个人欲哭无泪。

　　他举着海报挡雨，才刚好遮住头顶。

　　人群是安静下来了。不过这下倒好，整个人得湿漉漉回去了。

　　“好倒霉。”
　　尚青喃喃自语，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头顶上支了一把黑伞。

　　尚青闻到了身后陌生的皂角味，带着温柔的暖意：
　　“别淋湿了，回去容易感冒，听说你们今天还要站一个多小时呢。”

　　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的，是位年轻的家长。

　　尚青感激地回过头打算道谢，却被他长相震惊到了。

　　背后的人有着和赵显生一样深邃凌厉的眉眼，不过他的眼尾朝下，笼罩着一种淡淡忧愁。
　　眼睛下面有一圈青紫色，更有一丝破碎感。

　　他不笑时，眼尾的小痣衬得他神秘莫测，笑起来时眼圈刚好被卧蚕遮住，显得格外风情。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嘴角带着一丝弧度。

　　他穿着休闲款的西服，一手举伞一手拿着手机。
　　看起来比赵显生更坚韧，更耐打磨。

　　尚青想，赵显生能长这么标志应该感谢他的父亲，不用雕琢就有着天然的成熟和野性。
　　好厉害的基因。

　　赵西官面前的同学看傻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没事，谢谢您。”

　　赵西官没想到他酝酿半天吐出这句话，低头笑道：

　　“雨下大了，不如先带着我们进去吧？”

　　“好。”

　　尚青和赵西官并排着走在最前面，发现伞还有意地倾斜。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避开水坑。

　　往旁边一看，对方的西装裤腿已经沾湿，紧紧地贴在了他柔韧的小腿上。

　　“你叫尚青?”
　　赵西官冷不丁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闲聊似地问他：“你觉得赵显生怎么样？”

　　“挺不错的。”

　　赵西官发现自己谈到赵显生，这个孩子的语气就雀跃了些，跟之前沉闷腼腆的样子相反。

　　尚青说：
　　“他人很好，刚转来时很照顾我，平时也会拉着我一起玩。

　　当然也不只是玩，他成绩也很好，今天拿奖的那几个同学里肯定有他。

　　叔叔你放心吧，他在学校很受欢迎。”

　　赵西官莞尔一笑。

　　“我只比你大几岁，担不起叔叔这个称呼。你和赵显生一样叫我哥吧。”

　　尚青一愣，回想他和赵显生见面以来的所有回忆，发现他并没有提过他有哥哥。

　　原来是年纪相差不大，怪不得长相这么年轻。
　　尚青抿笑。

　　他高兴地说了几句，冷空气直往他的身体里钻。
　　他吸了吸鼻子，被冻得打了个寒噤，笑着感叹这里的天气真是喜怒无常，现在穿着单薄的棒球服感到微微凉意。
　　而坐在教室几乎没有冷的感觉。

　　“希望今天的报告厅开了暖气。”
　　尚青双手合十祈祷。

　　“如果没开暖气，我帮你向学校反应。”

　　两人交谈甚欢。等尚青颤抖着走到门口时，柏波已经拿着签到表，站在门外避风避雨的亭子里了。

　　他看两人有说有笑，一个穿着校服一个穿着周正的西装，一家人似地打趣。

　　“尚青和赵先生一起来的吗？”
　　他连忙冒雨赶上去，却被尚青推回凉亭。

　　“外面雨这么大，别出来了。”

　　显然眼前尚青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柏波想，好在赵西官不知道尚青就是他弟弟喜欢的人，不然大事不妙。
　　他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没想到赵西官主动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柏波同学。”

　　“好久不见了，赵先生。”

　　俩人气氛微妙。
　　尚青主动接过登记表，原本想帮忙登记的。不过他刚坐上板凳就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捂着嘴。

　　“尚青，你去室内休息一下吧，赵显生也在里面，要不你去找他拿衣服。”

　　柏波埋头登记时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时，连忙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西官。

　　他打着电话，看着凉亭外朦胧的雨幕。
　　迷蒙雨幕下，树木和青山都在视线中模糊了，只有他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形更加挺拔，沉稳的气质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赵西官挂断电话，走到尚青面前说：“帮我拿一下手机，谢谢。”

　　这东西不便宜啊。
　　尚青乖乖接过，双手像捧着珍宝似的。

　　连哥哥都愿意过来开会了，说明家庭关系肯定很幸福。

　　尚青这样想着，突然被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穿着吧，别着凉了。”

　　他一愣，感受到了温热铺在他的背脊上。
　　他没有发觉手里的东西被拿回去了，剩下的就是盖在他身体上、略显宽大的西装外套，隐隐散发着男性的体温还有好闻的皂角香味。

　　“先进去，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