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平懋

2、语文课还有体育课

　　阳光穿透香樟树的树叶，经过花坛另一边从水管缝隙出逃的狡猾的水，泛起水雾，升起彩色的光。

　　在下午的语文课上，吕相濡听着老师在讲千篇一律的作文套用模板，心底的厌烦油然而生，手上随意翻弄语文书的速度也加快了。

　　十七岁的年龄，少年总以为世界总该是恣意自由，像不被相机随意照下的江边白鸟。

　　可是高考试卷作文规定体裁议论文，又有不成文规定必须套用模板，否则一切罪过都会被加在这“非常规”的作文上。

　　其实吕相濡曾经在高二的一次月考，遇见一位批卷老师，姓宋，那次阅卷结束，看着有些邋遢，不曾相识的老师，找到了吕相濡的语文老师，他为吕相濡的议论文里夹带的私货，而触动，文章里有王小波《黄金时代》里受棰的牛，有杜拉斯《情人》里光鲜亮丽又疲倦不堪的面容，有许多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使人心惊颤的文字。

　　那位老师希望吕相濡可以保留心中活着的文字，再用“标准答案”的文字加以装饰掩藏。他其实知道要求一个唱挽歌的为“新时代”鸣钟，有些讽刺，也不出意外地吕相濡固执的用谦逊的微笑表达了拒绝，即使语文从来只是上游水平徘徊，也从不妥协。

　　不知道为什么从书立间取出必修三的课本，但是“蓝田日暖玉生烟”，蓦然出现，让吕相濡愣了一愣，蓝玉，蓝玉，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玉的名字好漂亮，用笔勾画着注释里“良玉生烟”的典故时，不知道是窗边的太阳晒得人头晕，吕相濡鬼使神差的在书上写着蓝玉，蓝玉。

　　不得不说发呆的时间和课间的十分钟有的一比，吕相濡在草稿纸上不断地勾写着或是歌词，或是自己的诗句，最不懂喜爱的年纪，最爱学人在诗句里写爱，后来翻看笔记本，其中是否有蓝玉的影子。

　　与此同时后排的杨毅鑫开始用耳语的音量倒数3.2.1，芜湖！呜呜呜~这时候的杨毅鑫就像一个猴大王，一呼百应，听取猿声一片，而讲台上老实人模样的语文老师，一脸了然“又是体育课啊，下课吧，下课吧”。椅子发生碰撞，男同学迫不及待地挽起裤脚，开始在后门空投篮，走廊上开始响起篮“pong pong”的声音，吕相濡恍如隔世，碰了碰同桌李鱼“小鱼，鱼鱼，陪我打羽毛怎么样啊。“

　　李鱼无奈的回答”我的朋友，你正常说我也是会答应你的好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芜湖，快走，一会我们连一个完整的球都找不到”，转过头“杨毅鑫，你怎么说，又去看你魂牵梦绕的好前任打球啊。”

　　“干嘛！”杨毅鑫有时候真的很后悔让吕相濡知道的太多了。

　　“看你这个反应，你得跟我们走了，多少还可以偷偷透过我们打羽毛球的身姿偷瞄一下。”

　　“滚啊”杨毅鑫嗔怪着，但是也一语中的了杨毅鑫的少女（gay）心事，“先去小卖部买点零食”

　　“噢噢噢，是的，看男人也得有爆米花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相濡又开始犯贱了，老规矩熟练的一拳，吕相濡摸着手臂边笑，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上了绿色橡胶场地。

　　按照惯例，体育课就意味着跑操训练，按往常，吕相濡和李鱼一定会翘掉的，可是正巧这一天，没由来的她们俩想体验新鲜生活，一开始跑的过程中打打闹闹，也可能是运动时的多巴胺作祟，快乐的李鱼像一只火箭炮，冲击向了吕相濡，可谁能想到，吕相濡小时候还爸爸练过一点防身术，和天天头疼的李鱼相比像一堵墙一样，结果，李鱼弹飞出去了，但是李鱼是一个很优雅的人，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出了队伍，又趁屁股还没反应过来，用左手微微支撑了地面，同时高举右手找到了平衡，活像一个《掷铁饼的人》，利用惯性旋转，又弹跳着站了起来，跑回了退伍，尴尬的通红了脸。

　　这时候，吕相濡再也忍不住了，差点笑断了气，而李鱼不仅优雅同时有点小傲娇，连发缝里漏出的头皮都依稀可见的红，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特别忙，“我刚手机都差点掉出来了，被发现了，你的饭搭子和翘课都没了。”李鱼说着，摸了摸口袋再三确认，试图转移着注意力，不过没什么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后自由活动开始了，吕相濡和李鱼还有杨毅鑫，转战了羽毛球场地开始打球，开始打球，也就意味着杨毅鑫开始解说，其实杨毅鑫本来是打算读声乐的，嗓子只能说十分悠扬，最后为什么来了绘画，只能说因为爱情，索性成绩也不错。

　　“好的，现在比赛开始，首先发球的是吕相濡，李鱼握紧球拍，直直的站着，看起来非常不屑啊，好吕相濡发球，好，成功发出，李鱼一个箭步，接到了，回击，好这个球有点刁钻啊，让我们看看吕相濡，很稳定，一个小碎步，接到了，太帅了，回击，好接到了，好，回击。。。。。我靠，你们要不要这么老年，别到最后战绩0-0啊”。

　　“你好好看嗯嗯嗯额啊，不要没事找事啊。”吕相濡无语的回答

　　“哦呦，略略略，我走了啊。”杨毅鑫熟练地挪去了篮球场边装作聊天实则偷窥。

　　十分钟过去了。。。

　　“该说不说，有点累了。”李鱼喊道。

　　“不行啊，太虚了，算了撤退小卖部。”吕相濡喘着气笑着李鱼。

　　李鱼捡球，还器材，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然后气喘吁吁。

　　“反正马上下课了，我们别去集合了吧”。李鱼说。

　　“英雄所见略同，嘿嘿，等一下。”吕相濡叫住了李鱼，小跑到边上的草丛，拽了一支狗尾巴，又小跑回来，“ok，走吧，嘿嘿”。

　　李鱼倒是见怪不怪，吕相濡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注意点，买完零食，吕相濡一手里捻着狗尾巴草，一手拿着装零食的红色袋子，一踮一踮的走回教室，看起来心情大好，路过蓝玉的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的，吕相濡下意识地往蓝玉的座位探了一眼。

　　蓝玉正巧迷蒙的抬起眼，大概是午觉刚睡醒，两人对视，吕相濡站在阳光下，有些弧度的中长发，正好可以扎住的长度，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正斜斜的晒着，显得吕相濡白的好像可以透光，白色的短袖上衣，深蓝色的校裤，扬着笑，露出小小的梨涡，“这个，给你”。努力伸长了手递了出去。狗尾巴草被太阳照得也温柔起来，点一点，点一点，毛茸茸的草。

　　蓝玉还没反应过来就露出了笑，伸出好看的手接过了狗尾巴草，吕相濡收回了踏入办公室的半个脚掌，那时候她们也确实还没有多么熟悉。但是彼此的笑却都深深的烙印进了彼此的记忆深处。

　　李鱼姨母笑看着吕相濡，活似地主家的傻大儿，一蹦一跳，而在办公室里的蓝玉看着狗尾巴发着呆，也捻着狗尾巴草的茎，让花一蹦一跳着，心里想着“这傻子今天又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好心情有时候只用一个对视就能在人心里繁衍，本来刚睡醒的无名火也烟消云散，回过神来瞥见桌角学生送的糖果玻璃罐子，把糖果倒出来收进了抽屉里，在玻璃瓶里装上了水，把狗尾巴草插了进去。

　　后来每次见到狗尾巴草，吕相濡都能想到蓝玉的笑，莫名的好感，就像起风了树林翻响声音一样自然。而蓝玉的心情，只是“可爱的小孩”。
　　

　　体育课后，还有一节课才到晚饭时间，窗外飘来饭菜的香，下课铃一响就为了热腾腾的饭餐，涌去食堂，以前预示着马上放学的信号，成了现在对晚自习的痛苦联想。

　　这种时候，每一个落日，每一个绯红的的天空，相较晚餐，才是对吕相濡而言无与伦比的感动，而为什么，那可是太阳，是光，可以更自由的抬起头不怕太过猛烈的光，那可是落日，就是落日，那个时刻，吕相濡总是一个人享在实验楼的天台，在大家被铃声赶回教室的时候，看着，天慢慢的变成紫色，然后背着最后没落下的红日，抽离出自己，慢慢走回教室。

　　其实吕相濡不知道的是，在楼下走廊里，蓝玉一个人依靠着栏杆，抽着细支纸烟，和她享受着同一片安宁。

　　而不同的是，走回教室时，那个小巧可人的五四男人，已经在教室门口等候多时，“吕相濡，又去上厕所啦，”平淡的语气是最有杀伤力的，而经过落日短暂补充过能量的吕相濡，乖巧的低着头，站在前门，发呆，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教导”。

　　而那天正巧是蓝玉坐班晚自习，而侧身她走过，走进班级，留下淡淡又陈厚的木质香气，而吕相濡也为着香气惊醒，班主任看坐班老师都来了，终于放过了吕相濡让她回到座位，雄鹰般的男人仍站在前门眺望着，而讲台上，蓝玉面对刚坐下望着黑板的吕相濡，恍惚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