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倾》包子冉

12、第 12 章

　　下夜，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未几终于下起雨来。
　　也是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飘忽不定的歌声——
　　夜静灯昏剪落花，十里红妆嫁谁家。纵有万缕情丝缠，难逃荒塚孤草绕。雨霖霖，见昏鸦，转眼新娘葬飞沙。
　　风倾遥猛地惊醒，第一反应便是搜寻那道赤红身影。
　　“弈惊尘！”
　　弈惊尘懒懒地躺在窗栏上：“不必理会，姑娘继续休息便是，我守着你。”
　　诡异的歌声还在窗外飘荡，风倾遥只觉头皮发麻，她掀开被子就跑向了窗前。
　　“这，这，这真有鬼，我，我睡不着了。”
　　看着风倾遥害怕得如惊弓之鸟，弈惊尘有些无奈。
　　“既睡不着。”他冲风倾遥勾了勾手，风倾遥顺势倾身了一步。
　　“那我便带姑娘冒险去。”
　　“什么意……”也不待风倾遥说完，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身，顺势拿上角落的竹伞。
　　风倾遥这才明白弈惊尘的意图，倾声尖叫道：“别别别，别去！奕惊尘！大哥！”
　　弈惊尘却不顾她的挣扎，揽着她就跳了出去。她慌忙闭上了眼，两条细胳膊也因害怕下意识环紧了他的脖子。
　　苍天呐，她是真害怕啊，这弈惊尘是疯了吗！
　　那诡异的歌声还在继续，迎着呼啸而过的夜风，这一切都让风倾遥明白弈惊尘在追那红衣新娘，她全程如剑穗般挂在他身上，根本不敢睁眼。
　　直到脚尖终于落地，耳边传来弈惊尘戏谑的声音：“姑娘这么喜欢搂着我？”
　　风倾遥这才松开了搂着他脖颈的手，却始终不敢睁眼。明明应该害怕而苍白的脸却涨得通红：“你哪里是医者，你简直是个道士！”
　　人人都避之不及，他倒好，下半夜跑来捉鬼，还偏偏要带上她。
　　弈惊尘垂下眼睫看着她：“我只是想让姑娘踏实的睡个好觉。”
　　这话像一股柔风，吹开了她的眼睛。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云而出，倾泻的银辉下，被隔开的雨幕中，手持着竹伞的弈惊尘站在她身前。
　　很奇怪，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依旧纤尘不染，宛如黑幕下遗世独立的一颗明珠。
　　风倾遥甩了甩头。
　　不，他哪里是道士，他还是那只妖精。
　　“歌声就是停在这里的。”
　　风倾遥顺着他目光望去，殷红的大门之上挂着刻有“陈府”二字的牌匾。
　　难怪说是兵器坊大户，光是这两旁的威武的石狮，这镀了金的牌匾，这楠木做的门，无一不彰显着陈老爷家底殷实，只可惜此时已人去楼空。
　　檐下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倒是个装神弄鬼的好地方。”
　　弈惊尘说完便一脚踢开大门，不由分说拉着风倾遥抬脚走了进去。
　　院落内的场景和外面截然不同，这里依旧维持着迎亲时的装扮。
　　毕竟双方都是大户，看得出摆设器具都很讲究，只是再华丽的布置如今也显得萧条破败。
　　风倾遥攥紧了弈惊尘的衣袖，不敢离开他身边半毫。
　　“要不我们回……”
　　“那边有个鼎。”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风倾遥见院落的中间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铜鼎。
　　弈惊尘拉着她走过去，只见铜鼎内部有焚烧的痕迹，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残灰。
　　二人正要俯身去看，耳边却传来了女子的哭笑声。
　　“呜呜呜……呵呵呵……”
　　“谁？！”
　　风倾遥猛地抬头，整个人瞬间挂回了奕惊尘的身上，恍惚间似乎看见从厅堂的窗户里闪过烛光。
　　“呜呜呜……救救我。”
　　这恐怖的声音飘进她的耳间，她此刻全身都在因为害怕而颤抖，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
　　弈惊尘也注意到了那闪过的烛光，他揽着风倾遥跃到堂屋前，径直推开了房门，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弈惊尘轻拍了下她后背，目光却落在堂内：“姑娘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许是弈惊尘的安抚起了作用，风倾遥提起胆子看向堂内，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这屋里的摆设不对劲。
　　“这里的摆设，和院里的布置，统统都……”
　　弈惊尘见她有所察觉，便在她困惑的目光中走到铜鼎前，掏出腰间火折，扔了进去。
　　铜鼎内迸发出一丝火光，又很快熄灭。
　　“这是？”
　　“火油。虽然残余的不多了。”
　　他冲风倾遥招了招手：“过来。”
　　风倾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堂内，恐惧感再次袭来，她慌忙跑了过去。
　　来到鼎前，顺着弈惊尘所指看去，铜鼎内部此刻积了雨水，倒映出她和他的脸。
　　“姑娘看到了什么？”
　　她正不解，目光却瞥到了什么，瞬间脑中闪过电光火石，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弈惊尘，这是！”
　　青竹伞被举至头顶，遮住淋向她的细雨，紧接着她就被拉进了奕惊尘怀里。
　　那双近在咫尺的好看眸子，山温水软的柔和深不见底的神秘在其中交汇。
　　眸光瞥了眼身后，弈惊尘忽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女子幽怨的歌声在背后响起时，他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弈惊尘……”
　　弈惊尘侧头看向旁边身穿喜服，面上流着狰狞可怖血泪的新娘。
　　“你若是吓到了我怀中的人，可就不好了。”
　　红衣新娘不禁一颤，面前人一脸笑意，那双眼睛却深邃且不可见，那是一种极度冷漠，甚至带着死亡气息的眼神。
　　那其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就如同锐利的刀剑，似乎只需一个瞬间，便能将她的一切割裂。
　　“还不擦了！”
　　在逼人的寒意中，风倾遥不由自主的攥紧了眼前人的衣襟，却又几乎是立刻察觉出这暧昧的姿势，便下意识要伸手后退。
　　“乖，别动。”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边，风倾遥不知道弈惊尘是怎样办到的，明明他并未有所动作，她却听到了一旁传来娑娑地擦拭声，好像真的有人在擦拭着什么。
　　“没事了。”
　　弈惊尘拿开了覆在风倾遥眼上的手，她这才看到他旁边站着一 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
　　女子模样姣好，只是脸上挂着些许还未擦拭净的红色染料，看起来有些诡谲。
　　“死丫头，果然是你！”
　　就在这时，门外冲进来一群彪形大汉，为首的中年男子衣着华贵却一脸戾色。
　　“我就说是谁一直在这里装神弄鬼，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弈惊尘淡漠地看了一眼，遂拉着风倾遥往后退了几步，任由这群人将那喜服女子围绕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