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都》我爱吃窝窝头

6、中街遇袭

　　被困在临溪院的时候，温晚晚觉得就是度日如年。而现在，她才发觉时间过得真快，感觉才逛了没多久，四周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热闹的中街逐渐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摊贩们也都闲聊着，准备收摊回家。
　　温晚晚走了一天确实走累了，就静静坐在码头边的护栏上，舔着麦芽糖，晃着小短腿，看着夕阳映衬下的云都中街，不禁摇头晃脑地念道：“‘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虽然没有菊花香，可这糕点的香甜味也足够迷人了！“
　　话音刚落，一个娇弱身影突然出现在温晚晚身后，原来是一直隐匿在旁的四姑姑，她笑盈盈地说道：“小姐，夜深露重，该回府了。”
　　“再等一等嘛。”
　　抬头看了眼天色，四姑姑不依不饶地再次说道：“小姐，夜深露重，该回府了！”
　　“安啦，安啦。难得出来一次，让我再晃一会儿嘛！好姑姑，我向你保证，天黑之前，一定回府，毕竟，你也是为了我的小命着想嘛。”
　　“这，好罢。多谢小姐体……”
　　话音未落，只见河道里突然窜出数道黑影，四周弥漫起血腥之气。其中一名黑影身手异常矫健，一道银光就直直地冲向温晚晚，另外几道黑影也是训练有素地把住要害位置，将温晚晚两人团团围住，不给一丝逃跑的可能。
　　“小姐！小心！”只听得一声闷哼，温晚晚双眼就被一片血红所覆盖，火热的鲜血从用肉身挡在自己面前过的四姑姑后背喷涌而出，覆满温晚晚全脸。若非四姑姑反应及时，双手紧紧握住刺入的利剑，止住了那冰冷的剑锋。怕是连她身后的温晚晚，也要被洞穿而过。
　　四姑姑顾不得伤势，口中发出一声尖啸，随即大喝一声，用一柄暗黑色花纹的匕首，猛地一挥，斩断刺入右胸的利剑。
　　“嘶——额！”因着剧痛，她浑身发颤，但还是语气平稳地出口说道：“小姐……咳咳，不要慌张，仔细躲在我身后。援兵马上就到。”
　　“啊……”
　　话音未落，那群黑衣人就不依不饶地围了上来。
　　温晚晚总算是回过神来，抹掉遮掩双眸的血色，猫下身子，躲避四周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寒芒。身受重伤的四姑姑苦苦支撑，若非匕首锋利异常，怕是两人早就身首异处了。温晚晚右手执一根铜簪防身，顺着四姑姑的动作在地上摸爬滚打，只为能够减轻四姑姑那边的压力。就算如此，因着有她这个拖累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身上就添了不少伤口，尤其是四姑姑两臂，几乎没有留下一块好肉。
　　应该是那声尖啸起了作用，刀光剑影之间，许多穿着布衣的人加入战局，虽然武力明显不如黑衣人，但是依靠数量和悍不畏死的毅力，在一定程度缓解了四姑姑的压力。
　　两方相持了大约一盏茶功夫，不少黑衣人和许多支援的布衣倒地不起，四周空气中血腥之气愈发浓重，夹杂着阵阵腥臭味儿，靠近岸边的河水也染上了暗色。
　　“听吾号令，团团围住！”救星来了，是阿七的声音！
　　随着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入场，特别是阿七的入场，局势发生了大逆转，士兵们手持长戟组成兵阵，开始围剿黑衣人。在阿七的强力掩护下，四姑姑、温晚晚两人得以先一步退出战局中心。
　　温晚晚看到局势得到控制，脱口而出道：“阿七！快！带姑姑去治伤，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四姑姑强撑着，勉力说道：“咳咳，无妨。听我安排，我们兵分两路，阿七你先带小姐回府，剩下的人跟我上，杀回去。”
　　“属下遵命。”阿七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根本不管温晚晚的疯狂拍打，一把扛起就准备离开。
　　温晚晚有些急了，大声反驳道：“不行！不行！姑姑你失血过多，必须和我一起走，否则我也不走。我不走啊！”
　　“小姐快走，死士均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必须彻底根除。”说完，四姑姑似是支撑不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靠着一旁木柱喘着粗气，“小姐，莫要犹豫，快些离去，那些卫兵怕是挡不住多久。”
　　这几年安逸的生活，让她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幕，忘记了所有世界都通行的丛林法则。
　　“不……我不……”温晚晚反抗的力气太过渺小，她心里明白，现在的她就是麻烦，就连“不”也说得毫无底气。
　　“姑姑……你伤得重，为什么还要回去？不可以回去，不可以回去！”温晚晚带着自责、不敢的轻声呼喊，正不断远去。
　　四姑姑用手擦了擦嘴角，环视一路跟随的卫兵们，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她气势昂扬地一挥手，大声喝道：“走！同我杀回去！”
　　卫兵们斗志昂扬，也齐声回应道：“杀！”
　　“杀！”
　　“杀！”
　　一时之间，云都中街仿若沙场，杀气腾腾。
　　厮杀声从耳边渐渐远去，阿七扛着温晚晚，在破败的街道之间一路疾行。
　　温晚晚强忍泪水，撑在阿七肩上向四周望去。入眼的街道空无一人，萧瑟异常，布满尘埃，墙角屋檐均是挂满蛛网。许多来不及收拾的物品胡乱的堆在路边，骨瘦嶙峋的野狗在其中瑟瑟翻找吃食。
　　这番场景，与先前中街的繁荣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晚晚虽然不认识路，但总归明白府邸在中街边上，而且他们行路的方向明显是反方向。她的心中升起了疑惑，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阿七，这是怎么回事？中街那边不是很热闹吗？”
　　“回小姐，当今天子荒淫无道，滥杀无辜，无人敢久留云都。”
　　突然有一个想法划过温晚晚的大脑，她嘴唇微颤的问道：“难道说，刚才云都中街，那些摊贩，还有那些行人都是有人假扮，那么漂亮的街景……都是，”姑姑她为了我……特意备下的？
　　“费了不少时日，所以今日才许您出门。”阿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温晚晚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心口疼到眩晕，喉咙口涌出一阵血腥味，眼前一片漆黑，她的脑袋无力得落在宽厚的肩上。
　　“小姐！”阿七的声线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星夜微蒙，营地燃起熊熊篝火，一排身着细软铠甲的逃兵，被手腕粗细的麻绳紧紧捆住，齐齐跪地，痛哭求饶之声响彻整个山坳。
　　只见，主帐门帘大开，数名黑衣铁卫分列两侧，其中一人跨前半步，对着大声呵道：“都给我闭嘴！众将士来评判，临阵脱逃，以军法论处，该当何罪？”
　　列阵在旁的数百将士齐声回道：“杀无赦！”
　　黑衣铁卫恭声向主位之人，恭声禀道：“军令如山！请主上发落。”
　　主位之人毫不犹豫地下令：“杀！”
　　“杀无赦！”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声传来：“你们敢？！我可是陛下的亲外甥，是皇亲国戚！没有云皇的圣谕，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呵呵，原来副尉大人，若非你煽动军心，何至于此。不用提云皇，看在你父中书令的面子上，本座允你个全尸。来人，上绞刑。”
　　“慢着！温青！可还记得，自你女儿降生之日云皇陛下就赐婚，我可是你未来的女婿！”
　　此人居然敢直呼名讳，且一再要挟主位上的那人。
　　一时之间，空气凝滞。
　　众人雅雀无声，屏息凝神，等待着那雷霆一击。
　　“不知好歹！罢了，还是本座亲自给你个痛快。”主座之人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芒从营帐内激射而出，将那出言不逊的人当胸穿透，又继而穿透数根木桩，才堪堪停住。
　　身穿黑衣的温青从主帐内缓步而出，走上前看了眼刚才出言不逊之人，只见他胸前烂透，绝无生机。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幽幽念了句：“无用之人，死了还要脏块风水宝地。”
　　他转头看了眼其他几个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发抖的逃兵，意志不坚，极易受人蛊惑。他轻叹一口气，随口吩咐道：“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容后发落。”
　　“喏。”
　　众将士见此情形，更是噤声不语，等待主位之人发话。
　　一身黑衣的温青似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抬头望着稀疏星夜，过了好一会儿，嗓音略带沙哑地大声说道：“云梵大阵，已庇佑我等万年。守阵既是守国，亦是守家！吾等面前没有退路，退路即死路！明白了吗？”
　　“誓与云梵共存亡！”
　　“誓与云梵共存亡！”
　　“誓与云梵共存亡！”
　　“大家一夜未合眼，都退下吧。”
　　“喏！”
　　主帐之内又恢复了安静，仍是先前那名黑衣铁卫向着主位之人恭声禀道：“启禀主上，府内急报。小姐在中街遇袭，当下生死不知。铁四重伤不醒，怕是熬不过今夜，因而具体情形暂未可知。这批死士来历不明，但明显是冲着小姐来的。”
　　“哼，来历不明？铁二，你能耐见长啊。”
　　“属下无能，无法查明豢养死士之人，请主上降罪。”
　　“哼，这还能有谁？闭着眼儿都能想到。”主座之人，脸色微微发青，他摆摆手意思让他继续说，但语气听上去颇为不悦。
　　铁二恭声回道：“您的意思是，云皇？据宫内传信，云皇日日笙歌，夜夜美人相伴，从未离开主殿半步。请恕属下愚钝，云皇身边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若是云皇手笔，怎会一丝消息都未透露？我们日日笙歌的云皇陛下，这一出玩得可是颇有水平，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哼，高人？避人耳目的方法多得是，不见得有多高明，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温青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不过这都不妨事，剔除这根顽刺是早晚之事。那铁七呢？”
　　铁二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同样，下落不明。”此话一出，营帐内众铁卫纷纷屏气凝神，不敢言语。曾经“恶”名远播、能以一敌千的铁卫，今夜一死一失踪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不消几日，铁卫之名就会跌落神坛，归为芸芸众生。
　　铁二不满众人的反应，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阿七身手奇佳，许是和小姐一道躲避敌袭，应当无事的，就是有些奇怪……”
　　“好了，本座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温青直接打断了铁二要说的话，“铁二，你留下，本座还有些事吩咐你去做。”
　　“喏。”
　　“属下遵命。”
　　待众人退去，温青轻轻斜靠在榻上，伸出纤细但略显苍白的食指，重重揉了揉眉心，以自己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念道：“死士里有妖族？这消息，有几分把握？”
　　铁二知道自己在主上面前没有秘密，随侍一旁，噤声并不言语。
　　“吸干人血，生吞血肉，还有卫兵离魂……确实是妖族行径。多少年没有动静，如今一闹，居然敢在云都放肆。”温青原本平淡的声线带了些许怒意，又锁眉细想了一番，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继续说道：“铁二，你速将此药送回府上，能不能救得性命，全看她造化。还有，限你三日内重整府里守备，期间不许一人离府。”
　　铁二接过一个蓝玉小瓶，有些激动地回道：“多谢主上！属下定不辱命。”随即，马上往云都赶去。
　　“咳咳，咳咳，”待铁二离去，温青再也忍不住，挽起黑衣袖管，捂着嘴重重咳嗽两声，一侧嘴角隐隐见有黑血，他低声骂了句：“麻烦的丫头。”
　　他从怀中又取出红色的瓷瓶，打开瓶盖，从瓶口中有一阵浓重的黑雾涌起，夹杂着血腥之气。黑中翻红的地面上出现数道光亮，而后营帐内便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