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存档》藏辞

12、一段记忆（下）

　　最后事情的定性是家暴。
　　周迟看着离开的几个警察，抱着他妈妈警惕地看着他爹，索性那个男人喝的太多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累了，说了句没意思就躺尸去了。
　　这是他妈妈第一次被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开始邻居还会出来劝阻，但是他爹每次都会很凶的呛回去。
　　“我老婆我想打就打咯，一边去少他妈管闲事！”
　　后来就没人再管了，一听见这种动静，就知道周家那个又在打老婆了。
　　周迟一直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基本每天都要挨打。
　　他觉得这不是家暴，这是恶意伤人，他问妈妈可不可以离婚，我们卖废品攒钱然后去找律师。
　　那个女人每次听到都会笑一笑，仰起头直视着天上的太阳，蜡黄的脸上一滴滴划过无声的眼泪。
　　“小畜生，你哪来的玩具。”
　　他爹坐在桌前，四仰八叉的坐姿，手里还举着一个酒瓶子。
　　一身的酒臭味儿熏得周迟直皱眉。他一进屋就想赶紧跑进自己的房间，离他远点，但还是被眼尖的男人发现自己手里藏着玩具。
　　“没，没有。”他慌张的摇头，紧紧握着玩具，他害怕他爹给他抢走。
　　结果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就把他手扯过来拿过了玩具，放在昏黄暗沉的灯光下摆弄。
　　没几下，他就扯掉了玩具的胳膊。
　　“妈的，给你买这么贵的玩具。”
　　他人生中第一个玩具，立刻就被他爹扔到地上踩烂扔进了垃圾桶。
　　那晚，他失去了人生中第一个玩具，也失去了他妈妈。
　　因为家里只剩一个鸡蛋，他妈妈给周迟做了一碗鸡蛋羹，想着让周迟偷摸摸吃，结果被发现了。
　　他爹上去就给了他妈妈一巴掌。女人被扇倒在地，手里的碗没拿稳，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直接滚到地上沾了一地泥土。
　　她看着留给儿子的鸡蛋羹被男人一脚脚地踩，终于失去理智拿起桌上的酒瓶反击，可因为长期吃不饱饭没有力气，酒瓶只是在男人头上砸了一下，而后掉到地上才碎的。
　　“贱人敢打老子！你卖了钱不给老子买酒给这个小畜生买玩具，看我不打死你！”
　　是的，贱人，小畜生。这是他爹对她们母子一贯的称呼。
　　周迟恍惚想到今天白天出门的时候，他看到有个男人带着老婆孩子在公园里玩，男人叫老婆“宝贝”叫儿子“乖仔”。
　　就算他没变之前，也没这么叫过自己和妈妈。
　　事情发展很快，他爹疯了一样的实行殴打，甚至拿出了老鼠药要往他妈嘴里灌。
　　周迟上去阻拦被轻易踹了出去，磕到了凳子角上，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他妈妈一声尖叫，由近转远，然后戛然而止。
　　锁臣站在贫民区的这栋小楼面前，听着上面的声音，脸色阴沉，腰间的匕首缓缓抽出。
　　“锁臣，干嘛呢，任务结束还不快走。”
　　远处她队友看她站在原地愣神，喊着让她赶紧离开。锁臣哦了一声，收回刀转身走了。
　　走出去没几步，一个黑影就从上面坠了下来，砸到了地上。飞溅的血沾到了锁臣的后背，她愣了几秒缓缓回头。
　　是个女人，腿上骨头都断了，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折到了耳朵边。身体一抽一抽的，鲜红的血从她身体里流出，在泥地上铺开，流到了锁臣脚边。
　　女人瞪大着双眼，脸上表情极其扭曲，嘴一张一合的。
　　锁臣凑近了听，她再说：“小迟......我的......小迟。”
　　她目露悲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覆盖上女人的瞪大的眼。而后起身抽出匕首上了楼。
　　“林锁臣你干嘛去，别多管闲事，喂！”
　　周迟捂着流血的耳朵，愤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他被打狠了，站都站不稳。
　　“不关我的事啊，那个贱人自己掉下去了，她活该。还有你，都是你们母子连累得我丢了工作，还被讨债的人到处追，住到这个破地方！都是你们连累我的！”
　　天花板的吊灯随着他爹的吼叫和不断拍桌子的震动不断晃动着，房间里的光左右摇晃，一会把阴暗角落的东西拉到光下，一会又藏起来。
　　他爹面目狰狞地站在灯下，始终是有光的。他浑身颤抖地躲在角落，始终是阴暗的。
　　头好晕，耳朵也难受，好像有只蝉一直在他耳朵里嗡嗡叫。
　　“你跟着她一块去吧，别活着连累我了！”
　　男人拿起凳子，朝周迟走了过去，脸上布满了扭曲的兴奋。
　　“砰！”
　　破烂的木门被踹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拿着一把匕首就走了进来。
　　“你谁啊，进我家干什么！”
　　周迟他爹回过头，惊讶地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女人。
　　“你推她下去的？”锁臣眼中划过一丝幽暗的光，用刀尖抵住了男人的喉咙。
　　男人一看对方是个女人，放下了防备。以前周迟他妈妈也这么拿着刀子对着自己还不是照样被揍。
　　他伸手去夺刀，手还没碰到锁臣的手就被一脚踹倒滑到了墙边。
　　“不，不是啊。她自己掉下去的。”男人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他看着锁臣满是杀意的脸，腿一下子就软了，当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别废话。”锁臣又将刀指向了缩在角落里的周迟，继续发问：“他你打的？”
　　“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饶命啊。”
　　“饶命？”锁臣轻轻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似乎真的在考虑他这句话的可行性。
　　但很快她又笑了，勾唇一笑温柔无比，却把男人看得毛骨悚然。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在考虑放过你吧，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你却要他们死，你每天都在干禽兽不如的事却想活，你不觉得反过来了？”
　　“我不敢了，真的......”
　　“行了，闭上眼吧，可能会有点疼，很快。”锁臣不愿再听他废话，揪起他的头发逼着他露出脖颈，然后利落地在上面划了一刀。
　　男人捂着脖子倒地，跟那个女人一样死不瞑目。锁臣没再看他，上前抱起了周迟。
　　那时候的周迟才七岁，他捂着耳朵像看神仙一样看着锁臣。
　　“我带你去医院。”她抱着他，大步离开了这间肮脏阴暗的房子，一步也没回头。
　　趁着还能听得见东西，周迟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锁臣。”
　　林锁臣，林锁臣......记住了。
　　“我以后还能看到你吗？我没有家了可以跟你走吗？”
　　路灯的光从锁臣头顶洒下来，周迟耳朵中的嗡鸣声消失，他再也听不见了。
　　他借着那点光亮去看锁臣的口型，她说：我不能带你走，能不能再见看缘分吧。
　　那一晚上，周迟记住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玩具的样子，记住了他妈妈惨死的样子，记住了帮他报仇的人的样子，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林锁臣。
　　他想无论以后他到哪儿，他都要找到她，要让自己变得比她还要强，一定！
　　“碎片记忆提取完成，下一副本：积骨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