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若夏沫》酥鱼有点咸

5、我是谁

　　默默无言并不是谢竹青的一贯作风，因为他从未想过赵若游会记得有关他的点滴，哪怕只是自己平日爱吃的零食，时隔四年，这些琐事在他脑海中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家人除外，好像从未有人从细节上打动他，赵若游是第一个。
　　谢竹青不禁有些愧疚之意，赵若游这些天好像一直在为自己准备些什么，而自己在赵若游面前总是两袖清风，没携带过一片云彩，于是他暗下决心地想要给赵若游一个惊喜，自己不愿敷衍别人不假，可他更不想辜负的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赵若游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猜到了生性敏感的他在想什么，但他并不打算明说，有些话也不必说的太过直白。
　　谢竹青有些不知所措地收下这份礼物，决定在赵若游生日的时候还他这些年自己欠下他的，不管是礼物，还是自己的心意。
　　夏日描绘出绿意盎然的校园，青翠的草坪与繁花盛开的行道树交相辉映，营造出宜人的景色。教学楼中的铃声一遍遍地回荡在校园，奏出青春独有的旋律。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又到了放学的时间，教室仿佛在此刻恢复了活力，同学们熙熙攘攘地走出教室，可赵若游依旧坐在位子的上不为所动，托腮做着数学题。
　　谢竹青以为他是在刻意躲着什么，于是眼神暗示了下陈凯申，想问问这类情况是否偶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谢竹青以自己聪慧的大脑联想到了以前自己不经意间撞破的有关他的家事，想趁着教室人走净后安慰他。
　　赵若游倒是有些开心，以前他总觉得谢竹青在自己面前总是放不开，看来经过一晚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也贴近许多，放学也想着和自己一起走。
　　好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走楼空，教室很快归于宁静，谢竹青从未感觉教室如此之大，大致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其实我觉得，这些事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有抵触心理其实也正常，但阿姨也是很好的人，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呃，应该会的吧？”谢竹青给自己留了后手，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让赵若游感到难过。
　　赵若游愣了一下，随即回复了些意识，原来谢竹青是因为怕自己情绪不佳而留下来开导他，不禁觉得他
　　有些可爱，甚至好笑。
　　此时两人都没有留意一个人正站在班门口听着这一切。
　　赵晓云本是想回班里拿作业，可没想到无意间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现在进去的时机并不成熟，她便站在门口静默地倾听这一切。
　　“所以你专门留下来跟我说这个？”在这类本应感动的时候，赵若游反倒起了挑逗的心思，眼底带着些控制不住的笑意问道。
　　“对啊，我就是在想，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难过，叔叔的事...”
　　谢竹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并不想一语道破，毕竟这件事对方心知肚明。
　　站在班门口的赵晓云自认为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尽管有些震惊，但也觉得人的生老病死天注定，她在心中默默为赵若游的父亲祈福，同时决定和自己的好姐妹史雨分享自己听来的“惊世大瓜”。
　　教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赵晓云觉得这是一个进班的好时机，于是在其中一个人略带诧异的目光下勉强抬起嘴角笑了一下打了招呼，在自己位置上翻找到作业纸后有些心虚地小跑出班门。
　　赵晓云跑出去时，两人对视一眼，赵若游还算沉稳，谢竹青满眼慌张，他怕刚才的同学听到了些对赵若游不好的消息，虽然的确如此，但赵若游轻声安慰他，谢竹青紧绷的情绪也舒缓许多，只是他们并不知未来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
　　谢竹青挎着赵若游走出校门，看到街边还有零星几个学生排队在买校门口的小吃，飘香四溢，为寂静的夜平添一份市井气息。
　　谢竹青看的有些眼馋，却也不好意思明说，假装随口问了一句“这烤冷面闻着还挺香的，你吃吗？”
　　赵若游嘴角扬起，像是看透了谢竹青的内心戏，点点头，掏出手机去排队付款。
　　不久，一份堪称鲜亮的烤冷面被赵若游提在手里，两人并肩向家的方向走去。
　　赵若游打开袋子，香味顺势冲出，化作白气拍打在脸上，赵若游挑起一块顺手喂给谢竹青，谢竹青一顿，好像有些害躁，转念一想，和赵若游有什么的，随即张开嘴吃起来，嘴里嚼着，手上跟赵若游笔画着大拇指。两人接着向家的方向走去。
　　谢竹青并不知道自己家和赵若游其实是同一个小区，想起他家里的情况，又转念一想便觉得他今夜大概还要留宿，带着赵若游往自家走去，准确的来说，是他们的家。
　　小区楼分两排，每列三栋楼，谢竹青搬的新家正好在赵若游斜前方，因此进小区也要比赵若游多走一段路，当他看到赵若游在一栋楼前停下时，他还惯性认为赵若游是记错了自家楼号，打算提醒他。
　　谢竹青触上赵若游肩头的那一刻，赵若游正好从口袋掏出钥匙，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此时的眼神简直堪称智慧。
　　赵若游率先开口：“忘记和你说了，我也住这个小区。”
　　谢竹青经历了一番头脑风暴，这时候也缓过神来，虽然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喜，但他习惯了时刻压抑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更成熟，很多时候的开心都表现的有些僵硬，但这次却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哦，那我回家了，明天早上见！”
　　谢竹青一手抓着校服，书包也背的一溜斜气，边回头边往前走，夕阳的光覆在他身上，微卷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泛出淡棕色的光，衬得他整个人毛茸茸的，像一只在阳光下伸着懒腰的猫。
　　赵若游笑着和他挥手道别，目送着谢竹青的背影远去，他才转动钥匙打开大门。
　　赵若游回到家里，把钥匙挂在门上，肌肉记忆似地往右边走，刚迈出一步，赵若游怔在原地，盯着地板出了神，随即左拐回到自己的卧室。
　　即使知道那里早已不是自己的家，昔日的温存在此刻好像裹着寒霜的刺，深深刺进胸口。彼时的肌肉记忆也成了刺伤自己的利剑，很遗憾，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至于以前的家里，现在住着的除了自己的父亲，都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他们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逍遥自在，剩自己和母亲收拾心中千疮百孔的残局。
　　出轨之前，他一直扮演好父亲的角色，直到一年前的自己偶然撞破了他令人作呕的秘密。
　　赵若游不愿再回忆，揉揉眉心，想着想点别的疏解情绪。
　　这时候自己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谢竹青的那张笑脸。
　　松弛，宁静，令人心动。
　　回想最近和他的一点一滴，赵若游好似更心神不宁，不知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示好，赵若游心中如潮水涌动，难免在心中掀起波涛骇浪。
　　赵若游接着坐在桌前，刚摆出作业，手机振动了几下。
　　赵若游心想是不是谢竹青给自己发的消息，于是打开微信，结果发现班里人建的游戏小群齐刷刷的欢迎新人，赵若游不免疑惑，翻动聊天记录才知道，原来是谢竹青被拉进了群。
　　谢竹青刚进新学校，又有一副好皮囊，同学们好奇心又高涨，很难不受欢迎，但赵若游意外的是，他竟然也玩这个游戏。
　　此时群里的谢竹青有了动静，发了个意为谢谢的兔子表情包。
　　挺可爱的，和本人一样可爱。
　　赵若游突然想到，四年前匆匆而别，他并不知道谢竹青什么时候换的微信号，趁这个机会想翻一下谢竹青的名片，自己却习惯性的点开了表情，发了个玫瑰花出去。
　　这朵玫瑰花出现在谢竹青答谢的那条之后，显得赵若游反应迟钝，在一众花里胡哨的表情包里有些突兀，搞得两边属实有点不知所措，群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然后猛地冒出以陈凯申为首的同学疯狂慰问赵若游，问他现在怎么有空回信息。谢竹青点开了赵若游的主页。
　　谢竹青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赵若游的头像，左下角摆着一瓶汽水，背景是一片碧蓝的天，谢竹青不禁联想到夏日炎炎，开一瓶汽水解暑，望着蔚蓝天空的惬意。
　　等等，那瓶汽水倒是眼熟，自己没换号之前，赵若游的头像还不是这张，而这张照片的视角却怎么看怎么熟悉，尤其是那瓶汽水。
　　是自己最爱喝的，菠萝味的。
　　谢竹青联想起最近和赵若游度过的时间，想到他拿自己小时候到现在最爱喝的汽水当头像，脑中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猜想，但这类念头刚冒头就被压了下去。
　　他觉得赵若游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友谊，自己倒是自作多情，都怪自己胡思乱想。
　　谢竹青按下了好友申请，等着他的答复，间隙和群里的同学讨论着什么时间上号，什么武器好用，听他们在群里互怼，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不亦乐乎。
　　赵若游没想到谢竹青会主动给他发申请，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点了同意，却又假意矜持的把手机放在一边没发消息，端起旁边的水杯自在的喝了口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赵若游现在就像在等一条必然会上钩的鱼，想看看小鱼自己咬上钩子送到自己面前。
　　谢竹青看对方没动静，遇事不决表情包于是一个可爱又带点滑稽的小熊打招呼的表情出现在赵若游面前。
　　［QxQ：猜猜我是谁？］
　　谢竹青大概也说不清自己发这句话的目的何在，发过去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难以言喻的情感，甚至有点尴尬，这么明显的问题，就好像在问小孩子一加一等于几，不过幼稚的作风确实很谢竹青。
　　赵若游默认谢竹青在玩些小把戏，打算做位称职的演员继续陪他演下去。
　　［Rahul：应该猜不到。］
　　［Rahul：能给点提示吗？］
　　什么叫应该猜不到？他是在迎合自己吗？还是说这是种礼貌的说法？可是自己的小狗头像应该很明显了吧，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小时候自家养的小狗呢？
　　谢竹青盯着那串消息进行了长达半分钟的头脑风暴，认定了赵若游是在开玩笑，那自己也配合一下。
　　［QxQ：昨天好心收留某人的那位］
　　［QxQ：不知道是谁哦。］
　　赵若游看着这两条消息险些没笑出声来，可爱这个词用来形容谢竹青都显得有些贫瘠，于是赵若游抬手：
　　［Rahul：知道了。］
　　［Rahul：还是陪我吃烤冷面的那位。］
　　赵若游回忆起那天谢竹青脸红，坏笑着想逗逗谢竹青，又发一条：
　　［Rahul：对了，脸还红吗？］
　　谢竹青看前两条消息时刚想回复“宾狗！答对了”可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自己打字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又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的升高。
　　怎么感觉他有种一本正经挑逗的意思呢？谢竹青心乱如麻的想。
　　于是谢竹青删掉了已经编辑的字据，随手找了一个生闷气跺脚的表情包发过去，为了展现自己在“生气”，发完这个表情包后，谢竹青便没了动静。
　　赵若游看着从天而降的表情包笑起来，自己知道以谢竹青的性格，真正生气是不会沟通的，消息也不会回复，就像只气鼓鼓的河豚，但现在的状态，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害羞。
　　赵若游不再逗他，郑重的发了句［Ryona:晚安，睡个好觉。］说完便躺在床上等待谢竹青回信。
　　谢竹青看到这句话，也回复了晚安，扔下手机，伸伸懒腰躺上了床。
　　赵若游看着谢竹青的消息提醒，于是关掉手机，出神的望着夜空。
　　两人都饶有默契地看着同一片天，心里想着同一个人，这些年的伤痛好像也在一点点衰退。
　　然而在这个平和安详的夜晚，刚刚迎新的游戏小群却炸了锅，两个人大致都把群聊里的好兄弟们抛在脑后，殊不知自己已经遭受了大家的强烈谴责。
　　陈凯申:不是，谁说的要上号？狗吗？
　　董筱:不知道，应该是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