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遗忘》济州岛的橘子

4、考试

　　考试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考验觉悟的笔试，第二部分是测试体能，第三部分则是测试异能，如果运气好的话，就算没有多么出众的异能，表现出极大的潜能也是有几率通过的。
　　运气好的话可以偷鸡什么的。
　　其实本来没有那么繁琐的考试流程，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于腐兽的恐惧渐渐被磨平，争先恐后想要进入军队混个铁饭碗，一改头两年无人入伍的现象。
　　四五年时人数陡增，以至于在第七年停止征兵，在此之后，为了控制入伍人数，增加了严格的考试程序。
　　“也不知道利德那家伙怎么想的，”阿康抱怨着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满：“非要让你参加考试。”
　　明明知道通过的概率不大。
　　部下在自己面前吐槽长官，莫托总不能帮腔，只好选择沉默。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利德班长貌似不太讨喜。
　　“或许你想问为什么不能留在前部，算了，你去过就知道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距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阿康打了个哈欠，见对面的人仍是认真地等他说下去，忍不住问道：“奇怪了，你都不困的吗？”
　　莫托摇了摇头，表示他大可以继续讲下去。
　　他确实没有一丝困意，随着白昼的临近，反而愈发清醒。
　　“我不行了，”阿康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了，他看出了对方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快出发了？”
　　外面没有动静，连说要提前离开的艾杰勒斯也没有声音，也许是他们聊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到。
　　莫托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没有说什么时候走，但是应该快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阿康撑着桌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坐久了下半身都有些麻木了。
　　见他要走，莫托礼貌地替他打开了窗户。
　　其实走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跳窗更快。
　　阿康朝他点了点头，一脚跃上窗台，转眼就没了踪影。
　　莫托站在窗户旁向下看去，只看到一丝残留的光亮，像是拂晓被什么东西折射向四周，碎了满空。
　　阿康走了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赶路的信号。
　　他没有见到艾杰勒斯的身影，应该是已经走了。
　　旅馆的老板正和队伍里的一个人闲聊，后者就是昨天晚上提醒莫托和艾杰勒斯进来的那位，他正一边接过老板的眼镜戴到自己脸上，一边不顾形象地大笑着，大概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这家旅馆老板真好啊，知道我们过来特地谢绝了其他旅客，专门为我们留了所有房间。”
　　离莫托最近的一个士兵打着哈欠，大概是还没有清醒，制服也只是潦草地披着，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下一秒顺手就搭上了莫托的肩：“搞这特殊待遇害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莫名其妙被搭肩的某人抬头看过去，和对方来了个眼对眼。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松开手，干笑道：“不好意思，看错人了。”
　　莫托礼貌地回应：“没事。”
　　为了缓解尴尬，那人主动道：“既然这样，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尤·斯波。”
　　他看着对方缺了一只眼的脸，欲言又止。
　　不巧，莫托的视线正停留在老板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色。他发现老板虽然表面谈笑风生，但身体却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听到旁边的人开口，他才收回视线：“我叫......”
　　话没说完，一声巨响在身后炸开。
　　刚刚还在准备启程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节奏，慌乱地向声源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燃起熊熊烈火的旅馆。
　　火势很大，硬生生把那片天空染了赤红，仅仅是一个瞬间，空气灼热得不成样子，烟尘和焦糊味席卷过来，蔓延在四周。
　　好巧不巧，这帮人中，没有一个是水属性的。
　　放火的人大概是算准了这一点。
　　士兵们向远处散开，急忙向附近的河流跑去想要取水灭火。
　　“老板和队长还在门口！”
　　尤猛然想起什么，改变了前进的方向，逆着人群往回跑，滚烫的火星如散花般落下来，点燃了他披着的衣服。
　　落后一步的莫托看到他往回走，急忙拽了他一把，难以置信道：“你疯了？！”
　　“你看到了吧，老板和队长还在门口，”火光中，尤的表情看不真切，却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丝泪光，他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我要回去找他们。”
　　“已经来不及了！”莫托还想阻拦，但对方已经大步跑进了火光里，完全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有人拎着水一桶一桶往火上浇，本以为火势会稍微有点好转，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火根本扑不灭，甚至愈发猛烈，离得近的几人无一例外都被坠落的木板砸中，转眼被烈火吞噬。
　　与此同时，土地龟裂，强烈的冲击扫向众人，如同猎斧砍向大地，将众人震飞数米远。
　　一团黑影从地面浮起，凝聚成巨物。
　　浓烟散去，众人渐渐看清了面前的黑影。
　　“是腐兽！”
　　有人颤抖着喊道，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短短几个字如碎石一般狠狠地砸向所有人。
　　面前的怪物四五人之高，虽然具备人的形态但五官模糊，指甲利长，锯齿状牙齿，皮肤溃烂而布满黏液，散发着阵阵恶臭，嘶吼不断。
　　上一次腐兽出现还是十年前。
　　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容，只在书本上看过粗糙的画像，而现在，书页上的怪物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本来就都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士兵，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早已慌了阵脚，甚至浑身僵硬，更别提发动异能了。
　　本以为会永远平静的生活被一脚踏碎，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倏然解封，带着腐朽的气息，刹那间将所有人的心态全部击溃。
　　“新兵，你先靠后。”
　　旁边有人拉了呆愣的莫托一把，把他推到了较远的一棵树下，抬脚踩向地面，在他周围立起一道金属屏障。
　　是金属性。
　　莫托很快回过神，在慢慢升起的屏障后听到对方严厉不容反驳的声音：
　　“在这别动，虽然你还没有正式编入军队，但这是命令，你必须遵守。”
　　“记住，别乱跑，容易被发现。”
　　屏障隔绝了他的视线，只有混乱到几近沸腾的杂音闷闷地透过屏障传过来，夹杂着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像是无数碎片砸向屏障，仿佛下一秒面前的金属就会坍塌。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屏障外，除了腐兽的吼叫，更多的是人类声嘶力竭的哭喊。
　　“发动异能！快！”
　　声音的主人拔出长剑，几道凌厉的剑刃划过剑身，极速刺向腐兽。
　　剑刃触碰到腐兽的一瞬间，被它皮肤上的粘液吞噬吸收，就像是砍到了棉花，没有任何作用。
　　他一惊，还没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已经被迎面而来的巨掌攥住。
　　可恶，视角受限，根本来不及，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地位。
　　好在剩余的其他人已经反应过来，树枝疯长，蜿蜒的枝条从各个地方窜出，攀上腐兽的身躯，死死缠住它的四肢。
　　是木属性。
　　地面抖动地愈发剧烈，在腐兽四周裂开深口，战栗着向下沉去。
　　是土属性。
　　“副队！”
　　地面上有人看到了被擒住的那人，后者已经喘不过来气，浑身的骨骼正被一点点捏碎，他感觉内脏几乎已经被挤压破裂，伴随着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绝望。
　　“先救副队！”
　　腐兽的怒气值似乎已经升到了巅峰，它蓦然睁大眼睛，眼球烧起缕缕白烟，口中的涎水滴落下来，碰到的那块地面直接化成粘稠的液体。
　　“远离地面！”
　　树枝缠上人们，托起众人，暂时躲避了滴落的液体，可就在转移注意的那几秒，腐兽已经一把扯开了缠住它的树枝，顺手将攥在手里的活物轻松捏碎。
　　有血滴落下，和黏液混杂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才是同伴的残余。
　　他们下意识地躲避。
　　“副队！”
　　来不及哀痛，托着他们的树枝不受控制地钳住他们向地面摔去。
　　“里弗，怎么回事？！”
　　众人不仅吃痛，还扯不开缠着他们的树枝，纷纷诧异地看向控制树木的那人。
　　那人强撑着支起身子，跪倒在地上，猛地倒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可能……”
　　“我发动不了异能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同样如此。
　　原本在水里挣扎的人类被一个浪头浇灭，连反抗的能力也消失殆尽，只能在没有希望的海底溺死。
　　异能消失，连之前的都无法解除。
　　全身卸了力的里弗被腐兽拽着枝条大力拖走，狠狠摔到火堆里。
　　一个接一个，有的被甩到树上，半挂在枝头，有的被砸向地面，血肉模糊。
　　腐兽像是贪玩的孩子一般，玩弄着已经放弃抵抗的人类。
　　它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金属屏障。
　　莫托心头一片恐惧，弯腰扶住屏障大口喘着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被恶魔嘲笑着无能。
　　剧痛再度席卷被绷带缠住的眼睛，他伸手摸了摸，沾了一手血。
　　这种没有任何依靠，周围充斥着危险的感觉他并不陌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在他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一笔。
　　现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复刻曾经的绝望。
　　还是那么无力，还是那么恐慌，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好像，对于他这样的人，时间除了消磨原有的东西，什么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