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涌潮悲歌

4、权财，是为隐刃

　　骑士的高贵在于内心，并非打磨铠甲，擦亮长枪。
　　——帝国第三代长公主魏琳

　　分班，是遵循一个随机分布加人为调控的方法分的。基础原则是，一个年级四个班，每个班不能有太多贵族，也不能有太少贵族。太多贵族，当所有人都有后门走的时候，就等于没有后门了。太少贵族会造成其他班有太多贵族。沉英不管这件事。她对于政治的理解和她对于军事的理解成反比。008宿舍在二班。班里的同学，001宿舍也被分到了这里。魏松亭的附近，有人想贴上去作为靠山，也有人害怕而敬而远之。教官在教室里等他们，长相年轻，是个新老师，年纪不过比他们大五六岁。他自我介绍说代号为“澜”，是因为从特种部队辞职而成为教官。讲台下响起一阵笑声。澜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眼睛碧蓝如湖海，头发是一个不长不短的长度，侧面到脖子。他是一位男性Alpha，身材精瘦而有力，手上有着持武器的老茧。他的容貌，本来即使不英俊，也能算得上清秀，可惜脸上有一道创口，，露出血肉可怖的横切面。又因为脸上线条刚硬，不及三十岁的他看起来却已经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你没穿校服。”澜对魏松亭旁边的一个Omega女孩子说。“军服上带有识别器。战场上我们就凭借军服来辨认敌友。一些高级虫族会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在我曾经所处的战区，遇见不穿军服的人，是要立刻处决。有虫族用过伪装的方法，盗取了人类许多机密。”和实验品7832，他在内心补上一句。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放软了语气。“我没有吓唬你，是这样的。赶快去换衣服吧。”
　　那个Omega，把目光转向她的主子。魏松亭皱起眉头，就她事多。另一个Omega主动提出要带她换衣服。魏松亭脸色才稍缓。他没想到这个教官那么不识时务。他的人穿衣服，要一个小小老师管？而且，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下定决心，要告上一状。这样澜在军校，就毫无立足之地了。
　　在体育馆里耽搁的时间太长，现在已是中午。澜给了学生们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包括午饭，要求学生们吃完饭到模拟训练场集合，他后面又补了一句，找不到路的在食堂门口集合。经过他初步的认识，他已经不敢高看这群人的素质。不得不像一个小学老师那样，带学生们，排好队，点名，去食堂。萧紫冰再怎么不了解军队，也感觉很好笑。军校的占地面积很大，一个学院的教学空间整体上是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矩形。训练场就在那些矩形的中间，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学院。食堂有几个，澜带他们去的是最靠近模拟训练场的。开学季还未入秋。艳阳高照。从教学楼到食堂距离不过一千米，有几段台阶，没有坡。且澜未要求学生们跑步前进，只是走路速度稍微快了一点，学生的队伍就分出了几个梯队。萧紫冰感觉很热，想着到了食堂会很凉快，就也在第一梯队里。008宿舍的其他人也跟着教官。最后，到了食堂门口，第一梯队只剩十三个人，大多都是平民学生。食堂里的饭菜，从榨菜咸蛋到佛跳墙都有，放在窗口后面，按照取的菜付费。苏剑阑说他知道特种部队伙食，指了几样菜。这几道菜都和萧紫冰平时吃的大不相同。青菜就是青菜的味道，没有在鸡汤里浸泡过。面包一点也不甜，几乎没有味道。牛肉也没有那么多的名贵香料，而且从里到外都是熟的，不是她一直吃的七分熟牛排。这是一次小组聚餐，拿的菜都是大份的，可以四个人一起吃。萧紫冰自告奋勇付钱，发现这四个人吃的饭，饭钱还不到她之前一次普通吃饭的二分之一。
　　寻了一处空桌子坐下来，楚仪鑫拿了各式餐具，分给每个人。萧紫冰去拿了免费的米饭和汤。免费汤在食堂的标牌上写着“萝卜排骨汤”，实际上她萝卜捞到了不少，排骨一个也没看见，汤还溅在了她的衣服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大托盘上很重，当她终于好不容易回到座位时，她看见005宿舍的王止宇，就是那位之前报告034宿舍的人，坐到了他们一桌旁边。他和他的小组成员们，每个人拿着自己的饭菜。王止宇的脸上，满是骄傲之情，他从007宿舍的一位学生手里，转买了今天学校的大菜，虾子乌参。看着008宿舍四个人桌子上便宜的菜，更觉得脸上有光。他的舍友们手里拿的菜也不逊色，只有一个女性Alpha，拿着的是一盘加很多酸菜的酸菜牛肉，和一碟炒青菜。其实她的菜，是普通平民一个月吃一次的水平，只是比起其他人盘子里的松露牛排和象拔蚌来说，就是平民餐。他看到杨瑜辰向自己米饭里试图用辣酱淹死米饭完回桌上，小组成员集齐之后，笑道：“萧紫冰，你的爸爸不给你钱了，害得全组都吃的那么节约？”
　　萧紫冰反唇相讥：“照你这样说，你可真关心自己的队友！你们三个吃的菜最贵一档，她却只能吃中下价钱的菜！我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是院长在几个小时前才说，一个小队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止宇好像真被她忽悠到了，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说你们四个人吃平民餐，我们只有一个人，因此我们比你们强。然后他的脸色上又有了怒意，指着那位女Alpha大骂道：“喂，就是你丢了我们全组的脸面，竟然说不过一个萧紫冰！穷酸的家伙！” 而她的声音比起王止宇来说，很冷静。首先澄清了一个事实，自己不叫喂，叫柳尹夕。然后解释酸菜牛肉非常好吃，并且试图向王止宇的虾子乌参里塞酸菜。这个解释也同时是对萧紫冰小组的。她说谢谢萧紫冰的关心，自己并不是没有钱。王止宇更加生气了，想要打柳尹夕一耳光，然而他的手腕被她握住，昂贵的手串被按进了旁边组员的松露牛排里。
　　萧紫冰知道柳尹夕。她在父辈的描述里一直是个怪人。包括奇怪的穿衣风格，不学对对联的法子反而喜欢读叙事长诗，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把一位皇子揍过一顿等等。从那些人的描述中，客观的部分，发生的实事里，萧紫冰感觉到她被认作怪人，只是因为她做事我行我素，不在乎他人意见而已。随着她的长大，她性格这部分的改变也让她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以及做自己的事不妨碍到别人。对于贵族平民，她一视同仁。同时看到两者的优点和缺点。但这也让她的父母认为她是柳家的耻辱。在以逐出家族为威胁后，柳尹夕提前找到了一份平民里有点薪水的工作。正准备被逐出去后就开始自食其力，然而父母不让了，如果真的像她预想之中一样发展，那可真是最大的耻辱。萧紫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上军校的，明明柳家的预想是让她做个一事无成的花瓶，不惹事就是最大的贡献。
　　有一说一，酸菜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不过萧紫冰和柳尹夕没那么熟，她更没有那么社牛。吃下来感觉最好吃的菜是水煮青菜。牛肉烧老了，荷兰豆盐放的稍微多了一点。澜站在食堂门口，苏剑阑告诉他他认识路，于是008小组就提前过去了。这个训练场主要强调的是虫巢内部作战，在实战中，进入虫巢的战士基本上物理意义上的九死一生，活下去的概率，比十分之一还小。训练场也分为两部分。大的一部分是虫巢内部实况模拟，小的一部分有靶场，举重器，格斗场，还有一个能容纳七十个人的中大型教室。这是萧紫冰第一次碰枪，她感到很好奇。“现在这节课应该不是战斗的时候，晚课才是。下午是定做装甲。”苏剑阑说。“说是装甲，本质是一个增幅器，可以增幅你的异能，力量，还能挡住流弹。一般来说是新兵入伍的时候做的，而且是统一发。不过这里是军校，意思是，我们都是新兵，需要装甲；而又是皇家军事学院，意思是，装甲要定制。”
　　在这里进行模拟训练的是四和五年级的学长。正如剑阑所说，虫巢环境极为恶劣。也只有有经验的学长们才会在这里训练。墙面有隔绝异能的效果但不多，A级异能里比较厉害的一部分人，用出全力可以破墙。也因为需要隔绝异能，从外面除非到监控室，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里面的摄像头还经常被打斗波及，被拆掉。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检修，再让沉英用异能在摄像头附近的区域套盾。即使如此，摄像头的检修费用，也远远超过了把摄像头翻新一遍的费用。这摄像头报销的费用可多了，普通人轮不到这个差事。
　　澜带着大部分学生来了。比预定的半个小时晚了五分钟。他示意提前到的学生也跟着大部队，到训练场的测试室。他们中的一些人熟悉这个测试室，它也被用于入学测试过。按理说装甲可以根据入学测试的数据直接做，不需要再做一遍测试。实际上，一个懂一点军事或者运动的人，就知道这些数据里灌满了水。三班的教官嘱咐过澜，说不要重新测试，就按照这个做，学生穿装甲出事了是锻造师的问题或者学生自己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第一个测试的，自然是魏松亭。他不能忍受任何人抢了他的风头。008宿舍的其他三人都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测试。楚仪鑫看着的却不是测试器，是测试室旁边贴的装甲图纸，就是他们将要穿的装甲的图纸。他的目光在理清能量通路，重构小型传动结构，减少多余设备，增加储能放大设备。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打造装甲的人！苏剑阑的战斗风格他知道，如果装甲要给他定制的话，应当增加右手的护甲和释能器，把胸腹部的保护向侧面适当移一下，舍弃飞行装置，换为力量增幅。杨瑜辰他不怎么了解，但是他属于比较清瘦的那种人，所以，应该要把保护配置变得尽量不影响灵活性，并且把自动防护装置也给他装上。萧紫冰，他知道她的强项是异能，那么就不得不用出他最拿手的充能技术，可以放几个压缩装置，平时让她补充异能，关键时刻，把它们像手榴弹一样扔出去或者发射出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澜看着魏松亭的真实测试数据，他感觉为难。怎么会有Alpha连四十公斤都举不起来啊！怎么会有人看见虫群的刺针过来就呆站着躲也不躲啊？这样子的人，指挥学院有一个陈夏屏。可是他也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入校的，而是被发掘出指挥天赋而特招的，他也想锻炼身体，只是天生多病没有客观条件。如果魏松亭真的指挥或者科研天赋很好，负责分院的人不是把他分错学院了么？沉英可是和他说她审查过名单没有分错的人啊！平常军校的传统就是报成绩，如果成绩不公开也要告知同一个小组的人，这样的成绩，澜该怎么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三班老师这么说了，真有先见之明，实在太有先见之明。
　　016宿舍的温赟哲，假装看了看魏松亭的成绩报告，抱着夸奖皇子的想法说：“这样的数据，以后一定能在军中建功立业，带着光荣回到帝都！”他也没想到，澜居然没有造假。魏松亭的脸色立刻黑了。他不顾皇族应有的文雅有礼，用中指指着温赟哲的鼻子。“滚出去！你现在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在萧紫冰的震惊下，016的成员们，转头用相同的样子对着他们的战友。“滚出去！听见了没有！你竟敢揣测圣意！他本来要隐藏实力的计划，全被你破坏了！” 萧紫冰躲在杨瑜辰身后。她见过的权力斗争都在笑容之下，很少有这么直接的。其他学生也在往后退，几乎贴着墙站。温赟哲被吓的僵直在魏松亭面前。016小组知道这是一个得到皇子赏识的好机会，每个人都在争着给温赟哲一拳或者一脚，然后把他拖出去。萧紫冰没见过这阵仗，还在想着你们要打去决斗场单挑，在这里打什么。澜感觉到了失望，隐藏的很好。
　　在澜犹豫要不要阻止的时候，温赟哲的脸上已经全是血液，还有一个鞋印，本人已经晕了过去，，不单单是016组的人三打一，这个班里想要得到皇子赏识的人全上了。余下大约二分之一的人，在角落里离群殴的人很远。萧紫冰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勇气。她喊道：“打的差不多了吧，四皇子深明大义，体谅下属。就让我作为除了大人以外在场身份最高的人把他拖出去！” 她向杨瑜辰比了个出来细说的口型，就冲上去把温赟哲抓着头发，用一种粗暴的方式拖出测试室。杨瑜辰一瞬间以为萧紫冰也向那些人一样屈服于权贵，但也跟了出去，如果真是这样，他要把她揍一顿。在外面正合适不过。
　　离开魏松亭的视线后，萧紫冰对杨瑜辰说，我们两个人把他抬到医药生物学院去，但是自己忘记学院在哪里了，这温赟哲又死沉，所以才叫你。她没有注意到杨瑜辰眼睛里的杀意消散了。他叫紫冰抬脚，他抬头，两个人用一种抬棺的方式把温赟哲抬起来（训练场没有担架，只能这样抬）好在抬到一半路上他们就碰到了一个医药生物的摸鱼学生。少走了很多物理意义上的弯路。开始这位学生还把温赟哲当成了大体老师，还在好奇为什么医学的解剖用尸体要让两个不像医学生的人抬，并且可怜他们，以为一定是被贵族欺负了。如果温赟哲醒着，大概要诅咒这位医学生你才是尸体。总之，他们明白了医学院在哪里，医务室又在哪里。这位学生好人做到底，对于温赟哲和急救课的学生都是。他们把温赟哲搬到了急救课教室里，作为真人案例。
　　“送医院了，不过指的是医药生物学院的最前面一个和最后面一个字。”萧紫冰说。苏剑阑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你可能不会好过。”他说。楚仪鑫还在盯着那副图纸看，甚至没有察觉到之前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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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坚决抵制这章魏松亭干的事！这是纯纯反面教材！紫冰算是直接的看到了贵族的黑暗面呢......不过她内心的善良一直都在。楚仪鑫你在干什么？看图纸看入迷了你也不知道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