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镇》枕上香丝

1、第 1 章

　　“小修斯，你过来。”父亲站在橡树下，浓阴遮住他的性感的络腮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光斑投在修斯小小的脸上、身上。

　　父亲伸出壮实的手臂，指着远方，“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你的姐姐要过生日，你去给她买最喜欢的巧克力来。”

　　修斯点点头，可是父亲并没有给他任何金币。他望着父亲，眼睛里充满疑惑，父亲却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嗯，这样好了，你每做一件善事，我就给你一枚金币，直到你凑够钱去买给你姐姐露西的礼物。”

　　修斯心想:这很容易！于是他朝父亲点点头，就往村子的深处跑去了。

　　这里是橡木村，幽密的橡木林紧紧环绕着村子，绿草如茵。村子沿着海，因此不管你走在哪里，鼻子总能闻到腥咸的海风味道。

　　阳光明媚，光照下的樟木村像镀了一层金边。修斯正走在村道上，踢着路旁的小石子儿，那小道两旁开满了鸢罗、午时花、马齿苋……总之是各种各样的野花，通红通红的，微风一吹，花就轻轻地摆动起来。

　　修斯漫无目的地闲逛，嘟着嘴巴——该做些什么事才能得到父亲的金币呢？

　　他走到一座房子的后面，正看见一对男女在那处亲热。两人激烈地抱在一起，嘶咬着对方的嘴唇，这样的场面把小修斯吓了一跳——因为男人正是酒吧里工作的陪酒女郎麦吉的丈夫。

　　“噢，真是见鬼！这该死的小孩上哪儿来的？！”男人被修斯撞见了，立刻气急败坏地跳开，瞪大眼睛看着修斯。

　　修斯盯着女人的红嘴巴，那红唇肿得像猴子的屁股。

　　男人，也就是汉斯，他朝着修斯走过来，蹲下来，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摸摸修斯的头顶，说道:“嘿嘿，小修斯，汉斯叔叔知道你是最爱做善事的好孩子！那么，能不能帮叔叔保守一个秘密呢？”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边上，眨了眨眼——尽管他满脸横肉的丑陋模样并不适合他做出这样可爱的动作，但还是不妨碍汉斯做出来。

　　“是什么秘密呢，汉斯叔叔？是你和理发店的丽娜小姐偷情的这件事吗？”修斯天真地问。

　　“咳、不、不——”汉斯脸色白了起来，拧着眉头说，“不是偷情，那个……只是因为我和丽娜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汉斯重复道，“对，很好的朋友，你知道的，好朋友总是想见面……不过麦吉，就是我夫人，总是不喜欢我和好朋友见面，所以——”

　　汉斯摆摆手，撇了撇嘴，“你看见了，我们只能偷偷地见面，就是这件事了，你得答应我，保守好这个秘密，作为奖励，我可以给你一枚金币——”

　　汉斯有点儿不舍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枚亮晃晃的金币。

　　修斯的眼睛被点亮了，他一听说还有一枚金币这么好的事，怎么会不答应呢？何况，帮助汉斯叔叔保守秘密，似乎也是一件善事呢！

　　于是修斯点点头，他白嫩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非常可爱。女人走过来，一股子香水味，她眯起眼睛:“快离开这儿吧，好孩子！记得帮我们保守秘密哦！”

　　修斯转身跑开了，他手里反复摩挲着那枚金币，把它悄悄地踹到裤带里，反复确认自己的裤包并没有破洞之后，修斯才不舍地把手从里面拿出来。

　　修斯又走了一会儿，穿过坊桥，看见一大片鲜嫩的绿草地。草地上落满了橡木的果实，修斯跑过去捡起橡子，用袖子擦了擦，张嘴用力地咬了咬——咬不动……修斯的牙齿快被蹦碎了，算了，也许我可以拿回去给父亲，做我最喜欢吃的橡木豆腐好了。

　　修斯这么想着，就尽可能多得捡地上的橡子来，这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来，把海边湿湿的、咸咸的味道带过来了——正在捡橡子的修斯肩膀被拍了拍，修斯疑惑地抬起头，正看见麦吉女士微笑着看着他，“小修斯，你还在这里捡橡子呢？”

　　修斯一看到她，就想起汉斯叔叔说的那个秘密，就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麦吉。

　　麦吉有点好笑地学着他的动作，哈哈地笑:“修斯真是太可爱了！不过，快要下雨了哦，要快点回去才行啊！”

　　修斯一听麦吉夸他可爱，不知怎么羞红了脸，他感觉麦吉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人，就忍不住问道:“麦吉阿姨，你在找什么呢？”

　　麦吉一听，就皱起眉来生气地嘟囔着:“当然是汉斯这个家伙了！每天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忙，总是不见，今天早上他就说去理发店理发了，结果到中午了还没回来呢！”

　　修斯觉得脸更红了，他想:汉斯叔叔让我帮他保守秘密，我可是收了一块金币呢！可是，麦吉阿姨等得那么着急，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应不应该告诉麦吉阿姨汉斯叔叔在哪里呢？

　　修斯又想起麦吉阿姨总是给他带酒吧里吃不完的苹果派给他，是一个好人。如果我告诉麦吉阿姨汉斯叔叔在哪里，应该也算是做一件善事吧？修斯这么安慰自己道，何况，我就只说我看见了汉斯叔叔和丽娜阿姨在理发店的后面，应该也不算说出他们在交朋友的秘密啦！

　　修斯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给麦吉。

　　“麦吉阿姨，我看见汉斯叔叔和丽娜阿姨在理发店后面的空草地了……”

　　麦吉听完，先是愣了一下，刷得一下脸色惨白:“你说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搭理修斯一遍一遍地叫她“麦吉阿姨”的疑惑且紧张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总是起早贪黑地出去，从来不是去挣什么辛苦钱，因为家里一个金币也没有——原来他是去见什么狐狸精去了！”

　　修斯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做了一件善事，可是麦吉一点也没有被这件“善事”鼓励到，反而还气鼓鼓、哭哭啼啼地跑走了。

　　修斯垂头丧气地走到海边的仓库，想站在码头边吹吹风——海上的金辉正沉入大海，散落成无数的星子。

　　仓库的老板正在码头拉鱼，他从捞上来的渔网中拉开一条口子，那些沙丁鱼、鳐鱼、大马哈鱼就纷纷装进了他的木桶里。老板挽起袖子，把木桶一提，正看见吹着海风的修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黝黑的脸上露出八颗洁白的牙:“哎，小家伙，你帮我看守一下仓库！”

　　修斯想这正是一件善事，就答应了他。

　　临走前，老板反复叮嘱修斯:“不要走开，看好这些木桶！要是弄丢了，我就让你赔钱！”

　　修斯忠实地看卫着他的仓库，一个男孩从码头边跑过去，看到修斯正一动不动地守在仓库门前，坏笑道:“啊，是格雷特让你给他看仓库的吧？他就喜欢把‘免费的童工’当牛马使唤，你别被他骗了！”

　　“可是他答应给我一枚金币……”

　　修斯争辩道，他站在仓库门前，瘦小的身子连仓库里那些木桶的一半粗都不到。

　　“什么？！一枚金币？！！”男孩怪叫起来，他摇晃着手臂，胳膊上的刺青格外显眼。

　　“格雷特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我们都叫他铁公鸡！你就别指望他能给你金币了，就是给点儿金渣子，那也不现实！”

　　修斯吓了一跳，可是格雷特那么凶，要是他偷跑了，木桶不见了，回来一定要找自己算账的，修斯这么想，就说道:“嗯，我知道，但是格雷特让我在这里不能走开。”

　　男孩盯着他，似乎觉得修斯太愚蠢，他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修斯，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好吧——不过我告诉你，这桶里是有一枚金币的，你要是悄悄地拿出来，格雷特也不会知道！”

　　“祝你好运！”男孩这么跟修斯说道，就继续上路了。

　　修斯呆立在仓库门口，几乎快站僵了——他的手和脚一点都没有动过，此刻像是粘在地上一样。修斯也开始认同男孩的话，格雷特只说自己离开一小会儿，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害自己站了那么久，那么，我只是拿他一个金币，应该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修斯就挪动已经硬得像水泥似的脚，拖着又麻又酸的腿，走到木桶旁边，开始发起愁来。

　　到底是哪个木桶里有金币呢？修斯疑惑了，这么多的木桶，要找到金币也不容易，不过眼下趁格雷特还没有回来，得赶紧动手才行。

　　修斯就小心翼翼地打开离他最近的木桶盖，正当他要打开时，他突然听见从木桶盖里面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虫子？”修斯自言自语地道，盖住盖子，两只手扑在桶盖上，万一打开没有金币呢？修斯纠结起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等格雷特回来，一切就全玩啦！他会被格雷特像抓老鼠一样的抓起来，揪着他的头发说:“嘿！坏小子，都说了不能乱动我的木桶！我要把你摔的稀烂！”

　　光是这么想着，修斯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管他啦！！！修斯一把掀开木桶，还是我的金币要紧！

　　木桶被掀开之后，修斯就趴着脑袋伸进去找，结果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大群蜜蜂嗡嗡叫着从木桶中飞出来，密密麻麻地朝着修斯扑去，可怜的修斯吓得大叫，再也忍不住拔腿就跑，完全把格雷特交代的要看好仓库的事情给丢在了脑后！

　　一大群蜜蜂追着修斯满村跑，从海边跑到村子的南面，又从村子南面跑到村头，修斯的脚像被点着了，跟滚轮似的，这才甩掉了蜇人的蜜蜂——不过修斯的屁股、右边的眼睛，还是光荣地被蜜蜂亲吻了。

　　蜜蜂吻过的那只眼睛肿了起来，修斯忍着疼，捂着屁股，看见前面的酒馆旁边有一片草地，橡木树的浓阴正遮住太阳强烈的光线:这里正适合我坐下了休息一会儿，或者我打个盹，再去攒金币给姐姐买礼物吧，我累了！

　　修斯这么想着，扶着那棵橡木树慢慢地坐下来，可是屁股刚刚碰到草地，就疼得他大叫起来:“太痛苦啦！”

　　“这真是太痛苦了！”修斯想，我的屁股应该已经坏掉了，蜜蜂把它蜇得跟麦吉阿姨的苹果派一样大，过不了几天，就会坏掉的。

　　这么想着，眼睛里面包裹着眼泪，又伤心又生气。

　　正当修斯伤心时，他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修斯本来不打算理会，又想起还要攒金币给姐姐买礼物，忍着头痛问道:“你在我旁边的那棵大橡树下哭什么呢？”

　　“呜呜呜……你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小玫瑰吗？”小女孩一听见修斯叫他，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就跑过来抱着修斯哭。

　　修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孩子嘛！这么被女孩子抱着，也是会害羞的，因此他涨红了脸，全然不顾屁股上的疼痛了，像打了鸡血般地挺立起来:“啊，小玫瑰嘛？我看见后花园有很多玫瑰的，不过我不知道玫瑰也有名字，你要的是哪一朵？”

　　小女孩瞬间破涕为笑:“哈哈哈，小玫瑰、它是我的玩具小熊！”不过笑了一下，她又马上想起小玫瑰已经丢了，眼泪又汪汪地包在眼里。

　　“我去给你找回来！”修斯马上就跑走了，他一心想给可怜的女孩找她的‘小玫瑰’，倒是忘记了屁股还负着伤，跑得屁颠屁颠的。

　　修斯找遍了整个橡木村，都没有打听到玩具小熊的下落，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他心里也着急了。

　　“哈哈哈——”不远处有两三个小孩正在做游戏，修斯眯起眼睛看了看，正是福利院的几个调皮鬼。

　　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手里正撕扯着什么，这吸引了修斯，他定睛一看，啊——那是个脏兮兮、头上绑着红色蝴蝶结的玩具小熊——小玫瑰！

　　修斯迈着大步子跑过去，一个穿着深褐色旧马甲、绿色毛线衣、挂着鼻涕虫的男孩一把抢过小熊，警惕地看着修斯:“你是谁！”

　　修斯也不喜欢搭理福利院的穷孩子，因为他们总是到处偷东西——但他还是礼貌地回应道:“我就是来找这个的，请把它还给我。”

　　男孩拖长了声音:“那不行！这是我的！”男孩宝贝地把小熊攥紧了，朝修斯吐着舌头做鬼脸。

　　修斯争辩道:“这不是你的，是你偷的，它叫做‘小玫瑰’，是一个小女孩的！”

　　男孩却嘲笑修斯，把小熊拿着晃了晃，“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我偷的，那也是我的！”

　　“就不给你！你们都是看不起人的鼻孔朝天的吊眼睛虫！我才不跟吊眼睛虫玩呢！”男孩厌恶地退开两步，朝修斯吐了一口口水。

　　那点儿唾沫星子修斯最受不了，又臭又脏，实在是太没教养了！我要狠狠地揍他了——！修斯肚子里冒出一股火，烧得他的胸口热热的，他比男孩大了两三岁，身形高出不少，一下子揪着男孩的衣襟，一拳揍在他脸上。

　　“哇——！！！”男孩吸溜了一下青色的鼻涕，捂着被打的地方儿，痛哭道:“别打我——我错了、我不敢了！这个小熊我不要了——！”

　　修斯愣住了，男孩把玩具熊扔在地上，就哭成肿泡眼，可怜兮兮地跑开了。修斯注意到男孩跑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好像是个跛子——他听说福利院的孩子都是一些没有父母、没人要的穷孩子，这些孩子品性很坏，总是到处偷东西，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只有福利院的院长——美英阿姨不忍心这些孩子每天在外面流浪，就收养了他们。

　　修斯突然有点后悔，他觉得也许不该对着男孩出手，就是父亲在的话，也会狠狠地骂他:没教养的东西！可是修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就是感觉心里有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声音很讨厌，修斯一点也不愿意听，它总是动摇修斯本来的想法。

　　唉——！修斯从地上捡起小熊，‘小玫瑰’的脸上已经脏脏的了，得快点把它送回去才好。等修斯把‘小玫瑰’还给小女孩，就兴致勃勃地跑去跟父亲要金币的奖励，他一桩一桩地把今天做的善事给父亲说，父亲听了，满意地笑了，就从口袋里摸出三枚金币来，递给修斯。

　　此时火红色的夕阳正一点一点吞噬天边，将天边烧得滚烫、通红。修斯快速奔跑在去往小卖店的路上，暮色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和一棵棵庞大的橡树的黑影交错——修斯感到吹在脸上的风格外舒服。

　　买一块热巧克力花了修斯三枚金币，修斯揣着巧克力，露出他今天最完整、最开心的笑容来。他不久就可以见到同样的笑容，挂在姐姐美丽的、温柔的脸上了。

　　修斯这么想着，小步子更欢快起来。暮色逐渐西沉，火烧一样的晚霞把远处的群山和大海吞没，留给天边最后一抹胭脂红——在那片西瓜地里——那片站立着一位穿着蓝衣服的稻草人的西瓜地里，姐姐正在修理藤蔓。

　　她细长的手指拨弄着翠绿的西瓜藤，皎洁的脸因为劳作爬上两团红霞，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姐姐！”修斯兴奋地奔向姐姐，他是如此的欢喜，以至于他差点儿被藤蔓绊倒，在他最亲爱的姐姐面前摔个狗吃屎……

　　“呀，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姐姐神采飞扬，露出她的小虎牙，拍拍修斯的小肩膀:“谢谢你，小修斯！我很喜欢你的这份礼物！”

　　正当姐弟两个闲话家常时，姐姐要好好听修斯说一说他今天的奇遇时，天边的云霞烧得更红、更热烈了，几乎把整个橡木村照得红通通，亮堂堂。

　　一片红通通，亮堂堂中，喘息的、奔跑的、恐惧的尖叫声朝他们砸了过来，村里的人们突然像疯狗一样地冲出来，修斯瞪大眼睛，混乱的拥挤的人群中，有麦吉阿姨、有格雷特、还有理发店的丽娜呢……

　　是姐姐先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丽娜的脸上和身体上，还有热乎乎的血迹——仔细看的话，这些人都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身上都有四溅的血液，嗖的一声，一柄锋利的箭矢穿透了跑在小道最旁边、也最前面的麦吉阿姨的胸口——修斯看见她一下子猛头扎下去了！

　　“姐姐……”修斯吓得要大哭起来，露西，他的姐姐，尖叫道，“修斯，你快跑！！”

　　“姐姐……我们的爸爸呢？”修斯还惨白着脸杵在那里，为什么没看见他们的父亲呢？父亲为什么没有和村民们一起出来呢？露西猛地推了他一把，她自己却倒在西瓜地里，因为她的大腿突然中了一箭“……是强盗！！！强盗来了！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啊——姐姐！！”修斯颤抖着，看着倒在西瓜地里的受伤的姐姐，她的大腿此刻被射穿了，鲜血正染红她身下的西瓜地。

　　“跑——！！！快跑——！！！”姐姐狠狠地瞪着他，这让修斯觉得姐姐很可怕，他吓坏了，只能听从姐姐说的话——

　　修斯拔腿没命地跑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他那无助的眼神中滚落，他一直跑，一直跑到一棵大橡木树下。

　　一个男人横躺在树下，双眼紧紧地闭起来。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似乎想阻挡着什么。修斯扑通一声跪下来，他的心都要喘不过气了，他认出来那是他的父亲。

　　修斯双腿跪地，蹒跚地接近父亲的遗体，他的身体几乎被刀刃划烂了，将他洁白的衬衣染得通红，修斯绝望地望着天边的红——那是强盗屠村时放的一把烈火。火势熊熊地烧亮天边，把修斯的心烧得生疼，令他一步也走不动、一丁点也不能呼吸。他把小小的头靠在父亲的肩膀，然后不甘心地摇了摇父亲的头颅，想要把父亲叫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面露凶色的强盗从树后面提着刀走出来，看到还跪倒在地上的修斯，举起他屠戮的大刀。刀口的反光让修斯闭起眼睛，不过——修斯的头还好端端地挂在脖子上。

　　他双腿发抖，看着刚才还要杀他的强盗已经倒在血泊里——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黑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修斯面前，修斯瞪大了眼睛，那个奇怪的男人不苟言笑，浑身黑得好像一只乌鸦。男人蹲下来抱起修斯。

　　可怜的修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