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驴蹄子棺材铺》长生千叶

20、象蛇

　　万俟听得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到下不知掉了多少鸡皮疙瘩。

　　阿阳脸上带着笑容，好像在分享什么愉悦的事情，继续说：“你之所以看起来一直这么年轻，是因为你早就死了，躯壳不可能再衰老。你之所以还能动能说，是因为有人在用他自己的命，分享给你。那个分享给你性命的人，注定生生世世都只能做个短命鬼，生生世世都在被你剥夺着。”

　　天方夜谭的说辞，却听得万俟忐忑不安，他下意识的觉得，阿阳没有在说谎。他还下意识的心中发拧，一阵阵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是……谁？”

　　万俟皱眉，问：“谁会给我续命？”

　　万俟感觉自己掉进了阿阳的怪圈，出不去，已然被他牵着鼻子走。

　　阿阳摇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

　　他说着抬手一指，又道：“你腕上那根红绳。”

　　万俟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一根细细的红绳拴在上面，没有特意编织过，看起来很是朴素。不过朱砂色非常衬托万俟的肤色。

　　“那个人……”阿阳笑眯眯的说：“给你续命的那个人，应该也戴着一根红绳。”

　　万俟沉默了，他脑子里空白一片，完全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想不到，却又似乎有很多东西在回忆。

　　他看向被手电照亮的墓道深处，抿了抿嘴唇，郑重的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小老板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阿阳很高兴。

　　万俟说：“希望你别一会儿骂我是拖油瓶。”

　　阿阳说：“怎么会呢？接下来还要仰仗小老板你。”

　　“把手电给我一个，这里也太黑了。”万俟说。

　　阿阳递过来一把手电，从背包里掏出来的。

　　万俟接过打开，奇怪的说：“这是你的手电？你的背包？”

　　阿阳笑笑不语。

　　万俟指着手电按钮：“这是什么标志？不只是手电上有，背包上也有这个图案。还有……”

　　还有……

　　万俟忽然想起来，惠姐那些人的衣服上，好像也有这个图案。

　　乍一看根本瞧不出是什么图案，有点类似于几片鱼鳞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眼睛纹路。

　　“你和惠姐难道是一伙的？！”万俟警惕的看着阿阳。

　　阿阳赶紧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小老板，你可别激动，我和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一伙的。不过小老板观察果然敏锐，其实这个背包不是我的，是我抢来的。”

　　万俟听得云里雾里。

　　刚才阿阳的确没有拿背包，甚至穿着睡衣拖鞋。等万俟再醒来，阿阳已经多了不少工具。

　　阿阳说：“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背着你东躲西藏，那小郁北也太能追了，我跑着跑着，倒是把那小子给甩了，但是一不小心就撞见了另外一伙人。”

　　“惠姐他们？！”万俟问。

　　阿阳点点头，说：“他们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也下来了。”

　　不过阿阳并未撞见惠姐，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应该是走散了，他只看到其中两个男人。

　　阿阳继续说：“狭路相逢，他们立刻认出了小老板你，说要抢走你。你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小郁北那里抢来的，怎么能让给他们呢。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打晕了，顺道还把他们的背包给拿走了。”

　　万俟低声说了一句：“怪不得”。

　　他思忖了片刻，又说：“所以……当时在上面，惠姐带人来抓我，也是你弄出的动静吧？”

　　阿阳也不辩解，笑着说：“小老板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阿阳本来就想要带着万俟下这个墓，正巧了惠姐他们也是如此想法。阿阳干脆来了个将计就计，也免得自己出手，就放任惠姐他们去找万俟。

　　后来万俟进了墓葬，阿阳干脆弄出了点动静来，吓跑了惠姐他们，好自己去墓葬里“巧遇”万俟。

　　“就是没想到。”阿阳说：“还有个变数是小郁北，他捷足先登，先一步找到了你。”

　　“你不要伤害他。”万俟立刻说。

　　或许是万俟见过不满一岁的郁北，当时郁北那么小，软软萌萌的，给万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他对郁北有些柔光滤镜，不希望他出事。

　　这二十年，郁北不知所踪，怕是也过的很艰辛，吃了不少苦……

　　阿阳笑了，撸起袖子来，指着自己的大臂说：“小老板，你不能偏心啊。你看看，明明是他伤害我。我的胳膊上青了这么一大块，是他给打的。小小年纪，下手也太狠了。”

　　万俟一瞧，还真是……

　　“那我们走吧。”万俟不接他的话，站起身来。

　　阿阳也跟着站起身来，说：“小老板反倒这么着急。”

　　万俟的确着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着急，只是心里有个想法，十足迫切的往里走，里面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抓住他。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背包，然后并肩往墓道里面走去。

　　墓道很宽，比上层的墓葬要奢华不少，墙壁上都是错金的壁画，用手电一照简直亮瞎人眼。

　　“这么多金子，”万俟感叹：“还这么亮？太古怪了。”

　　阿阳笑着说：“小老板慧眼，这些壁画时间很久了，但是光洁如新，应该是在金子上面涂抹了一些隔绝空气的涂层保护。这些涂层，一般都是有剧毒的，不能碰。”

　　万俟点点头：“怪不得。”

　　阿阳说：“这么多金子壁画，老板看着不心动么？”

　　万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的确没有心动的感觉，仿佛他自己早就见过很大的世面。

　　反而是那些壁画上雕刻的场景，让万俟更为在意。

　　万俟指着旁边的壁画，说：“这都是刻的什么，太抽象了。”

　　“都是关于凤凰的传说故事。”阿阳一路走一路看，解说道：“墓主人显然非常崇拜凤凰，左边雕刻的应该是鹓鶵的故事，右边是鸿鹄的故事。”

　　万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我听说过。凤凰有五色，白色鸿鹄，黑色鸑鷟，红色赤凤，青色青鸾，黄色鹓鶵。”

　　“看来小老板虽然失忆，但偶尔也记得一些事情。”阿阳调侃他。

　　万俟还在认真的看壁画，说：“我怎么看不懂。”

　　阿阳说：“其实我看的也有点费解。”

　　万俟好奇的瞧他。

　　阿阳说：“这两边的故事，分别是鹓鶵被割掉了舌头，鸿鹄被剃掉了骨头。”

　　“什么？！”万俟胳膊上又起了鸡皮疙瘩，说：“这么残忍？”

　　阿阳说：“前面还有……”

　　再往前走，壁画上画的分别是鸑鷟、赤凤、青鸾，剩下三只凤凰。

　　这回万俟也能看的明白了，同样是充满血腥的场景。

　　万俟喃喃说道：“这是……鸑鷟被放光了血，赤凤被拔掉了羽毛，青鸾被抽掉了骨髓？”

　　阿阳点点头，说：“应该是吧。”

　　万俟忽然觉得挺冷，打了个寒颤说：“你不是说，这里是襄王和鸿鹄的墓葬么？襄王不是很崇尚凤凰的么？怎么会雕刻这般多血腥的壁画呢。”

　　阿阳笑了，说：“小老板，你好天真。崇尚？所谓的崇尚，不过是人们觉得凤凰可以给他们带来祥瑞，所以……他们就会不择手段的将神鸟留在人间。”

　　不知是不是万俟的错觉，他觉得阿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阴森森的，充满了恨意。

　　“古人捕猎神鸟神兽的故事还少么？”阿阳道：“不论是凤凰还是烛龙，这些上古神明到了如今，都已经被捕猎的干干净净，几乎绝迹了。那襄王死时要神鸟鸿鹄陪葬，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墓葬里雕刻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俟觉得有点道理，只是分明金灿灿的壁画，却刻出了血粼粼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情压抑。

　　他们继续往前走，壁画还在延续，似乎没有尽头。

　　阿阳忽然有些激动，大声说：“小老板你看，这里居然还有象蛇的故事！”

　　“象蛇？”万俟奇怪。

　　阿阳连连点头，看着壁画的眼神格外专注，说：“山海经里记载了象蛇，就出没于阳山附近。他们不是象也不是蛇，而是一种鸟。一种……拥有五彩羽毛的大鸟。象蛇虽然不是凤凰，但因为他的五彩羽毛实在让人惊艳，也有人把他误认为是神鸟。”

　　万俟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小老板你看，象蛇的五彩羽毛真的太美了！”阿阳指着壁画。

　　万俟顺着看过去，顿时满头疑问：“这就是象蛇？”

　　阿阳点头。

　　万俟眉梢挑了挑：“你确定？这不是个树桩子么？我一片鸟的羽毛也没看到。”

　　阿阳没有回答万俟的话，而是痴迷的看着壁画上的树桩，眼神中莫名隐含着浓浓的悲伤。

　　他低声说道：“是他……我怎么会认错。那样漂亮的五彩羽毛，我不会看错的。”

　　“阿阳？阿阳？”万俟越来越觉得古怪，赶紧拍了拍阿阳的肩膀。

　　“什么五彩羽毛，”万俟又说：“你看清楚了，这壁画是金子的，是黄色的啊。还有那真的是树桩子，没有鸟。”

　　“是他……”阿阳根本不理会万俟，抬手慢慢的靠近，想要去触摸金色的壁画。

　　“我去！”万俟赶紧抓住他伸出来的手，大喊着：“不是有毒不能摸么！你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