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相思如冠玉》白衫沐雪

4、光风霁月裙

　　出了玲珑殿，温挽相同姜筱两人本欲回玲珑阁，想起如今还有个大麻烦。

　　姜筱只觉得脑袋发疼，刚出浮生川就树敌了，关键是来头还不小，早知道就不争这榜首了，不过好在有小挽。

　　“真要回玲珑阁？那人上君之资，修为不知几何，我在浮生川一直荒废修习，川中的墨玉弟子都打不过！”姜筱心里一阵慌乱，暗下决心，打不过就逃之夭夭了。

　　“本君也是上君！乃是霁月泽主！自个儿的地盘，怕什么？我倒要会一会此人，害本君在下属面前丢了颜面。”温挽相挥动手中的凝夜剑，紫色外衫随着舞动纷飞，如若忽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是动人心弦的。

　　“见你如此有把握，你且先上，我便在后方等你的好消息。”姜筱信誓旦旦道。

　　温挽相翻了翻白眼，继续道： “那诗到底什么来头，真是你自己作的？”

　　“倒也不是……那是我的一位故人所写，年少时看过便记下来了，不过我敢保证，虽多年未见了，那位故人不会生我的气，而且这次出浮生川，待我找到浮生若梦后，本就打算去见他。”姜筱对天发誓着。

　　“行吧，现下就找个理由敷衍一下吧，待他觉得无趣，自然就走了，也不知是哪家上君这么闲。”温挽相无奈的抓抓头，她也不想整天喊打喊杀，有损她上君颜面。

　　“你只管说一年前在浮生川遇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然后那首诗是她说于你听的，若问起下落你就说，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后来就分开走了。”姜筱一边出此下策，一边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玲珑阁。

　　雪都距霁月泽上百余里，传送秘术耗去大半修为，那紫衣侍卫一击算不得什么，但耗去的修为需要两个时辰来恢复。

　　此时恢复修为的雪既白，正端坐在玲珑阁的厢房内，对着窗，风景独好，案上温着茶，修长的手指捻着一盏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对蓝衣侍卫着肃然道：“可有消息？”

　　“疏影司主传了灵讯，确实是霁月泽主遣人挂上的，泽主现下正往玲珑阁赶来。”蓝衣侍卫道。

　　“还算守约。”雪既白压下情绪，低声说道。

　　蓝衣侍卫实在是不懂主子的心思，犹记呈上那首玉茗后，即刻开启了传送秘术，可日行百里，上回见上君如此着急，还是六年前十二相思阁那场大乱之时，不想上君如此在意榜首位置。

　　又饮了半盏茶，雪既白蹙起好看的剑眉，稍稍用力险些捏碎了盏，十一年了，总算是有迹可循了……

　　记忆深处里，漫天飞舞的香火灰烬，许多人就那么躺着，唯独没有她，他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没有哭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任由眼角流下，滑过脸颊，好似永久都止不住，落在月白长衫上，浸透。

　　他又想起了什么，白皙修长的手指却松了些力道。
　　雪都常宴请宾客，结束时已月过中天，大殿里的宾客逐渐散去。

　　四周本寂静无声，只有漫天的雪花飞舞，落在梅花枝头，或停在他的瀑黑发间，或止在他雪白裘衣的上。
　　她摇晃着身躯而来，有些站不住，含糊不清道：“近日雪都有一些传言。”

　　“哦？是一些什么传言？”雪既白搀扶了一把，轻笑道。

　　“传言雪都少君，号令群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情有独钟无微不至清新俊逸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剑眉星眸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仪表堂堂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眸若清泉颜如舜华惊才风逸城北徐公容光焕发眉目如画出类拔萃运筹帷幄空前绝后顾盼生神举世无双一尘不染叱咤风云谦谦君子……”

　　半晌，肩上一重，雪既白戳了戳她红扑扑的脸蛋，软乎乎的触感，该是吃醉了酒，无奈只得唤来女侍。

　　哐啷一声，门被猛的踹开，打断了雪既白乱作一团的思绪。

　　“本君在此！便是你找本君？”只闻得清脆的嗓音，是一女子带着一个侍卫，女子手持凝夜剑，侍卫戴着水仙浮雕面具，来人正是温挽相与姜筱二人。

　　雪既白不慌不忙地斟了一杯茶，约七分满，行着伸掌礼。

　　温挽相有点诧异，未想对方竟以礼相待，于是也上前端坐着，食指中指并拢，敲击三下桌面，捏住茶盏，托住盏底，品三次，有些许后悔踹门而入。

　　只见二人客套了几句，温挽相便拿出事先对好的说辞，也看不出对方的任何神色。

　　姜筱则静静立在一侧，毕竟现在明面上是小挽的紫衣侍卫，她端详着在座两位上君，两位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果然那人只是及其在意榜首位置。

　　昨日那人也只是再盘问了一些细节，只道是想见见夺了他榜首之人，无缘便也作罢。

　　礼辞后，她思索着男子翌日便会离去，不想他却道霁月泽风景极佳，还要多逗留一日，再行离去，并告知了姓寒名苏。

　　天方夜谭记中，所记载的上君里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或许是用了化名的，各地上君平日里是互不相扰的。

　　根据记载，自从十二相思阁那场大乱平息后，除却已故之人，其他先辈们就携后人回到故地了，相隔百里或是千里，久而久之，六年间就未曾走访过。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温挽相想，若是此人没有恶意，放任在此玩乐一番也可，霁月泽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胜地。

　　此事就揭过了，姜筱心想还是找到浮生若梦要紧，莫不是先前太累了，想必是修为不够，从而导致寻茗秘术失效了？她现下修整好了，于是再次试了寻茗秘术，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她只好另辟蹊径了，从袖中取出玲珑序拓本，眼神专注，心无旁骛，一字一句的品读。

　　一番深究后，顿悟道：“只要寻来白云纱，草木染之即可，原料则是以苏木入无根之水染底色，其次便是加青矾，使之更有附着力，反复洗涤后得到雪青色。”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再次喃喃自语道：“棘手的是其温度变化难以掌控，色泽需不断调试，制作时需源源不断地注入修为。”

　　姜筱在厢房内来回踱步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以为只要拿到玲珑序，光风霁月裙就是信手拈来的，姜筱左思右想，若是至宝如此轻易就制作出来了，便不叫至宝了，她合上拓本，看来是要废上一些心思了。

　　姜筱迫不及待地找到温挽相商榷着。

　　“苏木倒是多，霁月泽方圆五十里内比比皆是，可其原料喜温，好生长于山脊处，采集需要去到脊部。”温挽相听了姜筱的一番见解，回应道。

　　她直接言明道：“修为这一事我是做不到了，其余的倒是可以帮上忙，那白云纱呢？我在浮生川听师父说过，一千金一匹，是不可多得的纱，却没能见过。”

　　“你见过的，且是日日见。”温挽相拉起床幔道。“这个就是白云纱。”

　　望着这满屋的泼天富贵，姜筱哑然……

　　二人相期明日便开始制作，正相谈着，不知何时入了眠，直到子时，灯花已然自主落尽。

　　朦朦胧胧中，有些许的刺眼，她睁开惺忪的双眸，原是放了晴，翻了个身便起来了。

　　“醒了？”姜筱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

　　“嗯……”温挽相被一旁的动静惊醒，半眯着双眼，只觉喉中干涩，起身跑去案几前斟了杯水，一饮而空，话匣子就打开了：“待洗漱一番就动身去采集苏木吧，那山脊险的很，望着是不高，却也是陡峭的，虽有修为在身，但是修为也总有耗尽之时，况且不知需要多少苏木，如若哪个步骤试错，一切又得重来了！”

　　“咋们两人一齐去采集，这样原料也多一些。”姜筱建议道。

　　“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的，你可得小心，尽力就行，采的不多也没关系。”温挽相拍了拍姜筱的肩，担心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师父还要哆嗦。”姜筱推搡着温挽相往厢房外去。

　　由紫衣侍卫驾着銮车护送着一路前往，郊外尘土尽是车辙，行了二十里路，见山脚是一片灵泽，道极狭，再往前车马就去不得了。

　　温挽相嘱咐紫衣侍卫在此等候，同姜筱改作步行，越往林中深处行去，草木葳蕤，不远处山脊上，生长着许多苏木。

　　“那长圆状的便是苏木了！”温挽相展颜，持凝夜剑指去。

　　“瞧我备了何物？”姜筱取下腰间的两只灵袋，晃了晃。

　　温挽相抓住其中一只灵袋，赞赏道：“你可真是有备无患啊，如此就能采集更多的苏木了，那边似乎也有，我们分头采，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可记着我在玲珑阁同你说的。”

　　“好的，我的上君。”姜筱乖巧应下，见小挽御剑着凝夜剑飞去。

　　她若早知如此，在浮生川之时就好好修习了，那山脊怎么看都有千尺，姜筱硬着头皮，手脚并用的，爬至半山腰。

　　姜筱回头望着，身后是一片灵泽，那波澜让人晕乎乎地，她心中充满恐惧，腿一软，身子就开始极速下坠……

　　倏忽，风从四周聚拢，虚虚实实的梅花花瓣将她团团围住，有淡淡梅花香，似乎是一个阵法，她就那么腾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