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濯清之赤》KIm铃

7、第 7 章

　　“结衣。”
　　比赛结束后，赤司征十郎没有跟着队员们去换衣服，而是首先往观众席前排走来，并开口打断了正想顺着人流往外溜走的赤司结衣。
　　“呀——赤司大人在往这边走哎！”
　　身边小迷妹喜悦的叫声刺得结衣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旁人在则意味着她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甩赤司征十郎脸色。
　　无论内部怎样也好，赤司家的人不能在外留下任何令人诟病的污点。
　　在心底沉下气，结衣轻轻侧过身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训练成肌肉记忆的得体笑容，说出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敬语：“好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哥哥？”
　　赤司征十郎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勾起嘴角，也一样露出完美无缺的社交笑容来。
　　“今天我们一起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冬季杯不是快到了吗？你们接下来应该还有篮球训练吧？”
　　“我今天请假了，”赤司征十郎更近一步，带着捉摸不透的礼貌笑容，“毕竟和你一起回去这件事比训练更重要。”
　　熟悉的社交表演让赤司结衣内心反胃，她脸上带着笑，却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你真恶心。”
　　“我是认真的。”赤发的少年俯下身，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收敛笑容，轻轻的呓语却让结衣如坠冰窖。
　　“——父亲回来了，他要在今晚见你。”
　　啊，自己早就该料想到这一天的，不是吗？
　　洛山高校、父亲的签名……他肯定全都知道了。
　　给赤司家留下污点的人要接受审判，流着赤红鲜血的她早就无路可逃。
　　回去时的黄昏也是赤红的颜色。
　　偌大的红色天空在少女麻木地跨进汽车的后座时，便被漆黑的车窗框在小小的四方空间里，慢慢摇上的黑色车窗就像深不见底的潮水上涌，它轻而易举地吞没了这片天，也毫不费力地溺死了自己。
　　漆黑的夜晚要来了。
　　赤红的家族呈现了。
　　井井有条的秩序，一丝不苟的规则，赤司家的儿女必须有条不紊地走在通向完美的道路上。
　　放轻脚步，安稳落座，执起刀叉，不能发出任何一丝声响，过大的呼吸声都会是玷污完美的罪过。
　　完美的颜色是赤色。
　　是的……赤色。
　　从自己出生开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
　　赤红色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结衣。」
　　是在母亲怀里休憩时，垂落在自己脸上的长发。
　　「妈妈！」
　　是哥哥高兴地跑到母亲身边时，手里紧紧抓着的篮球。
　　「征十郎。」
　　是连天才也要向他低下头颅的，来自站在最顶点男人的凝视。
　　现在，那个男人也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着，像群山睥睨野草般垂下眼眸，沉沉发声。
　　“有段时间没见了，结衣。”
　　“是的，父亲大人。”
　　即使如此，也绝对不能面露胆怯。
　　“刚转来洛山，觉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大家都很热情。”
　　“比你原来那间高中好很多，是吧？”
　　“……一切就如您所说，父亲大人。”
　　一点都不好。赤司结衣兀自捏紧了手里的刀叉，压抑着心中翻涌而上的不满躁动。
　　洛山高校的大家之所以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赤司”而已。在原来的学校里，哪怕是小混混，他们眼里起码看到的是我这个人——我先是“结衣”，之后才是“赤司”。
　　只是把我看做“赤司”的话，我才不要他们这样假惺惺的热情！
　　“真是不像样，结衣。”
　　“……唉、父亲…大人？”
　　赤司征臣骤然冷下的语气让结衣浑身僵硬，但是男人的眼眸冷硬尖锐，刀一样扎进少女的瞳孔里。
　　“你去了那家有失我赤司家身份的偏僻高校，我不计较，因为你国中期末的成绩令我失望透顶，而你则要为你的行为负责。”无视少女开始颤抖的身体，赤司征臣继续不紧不慢地述说着，语气咄咄逼人，“但是，我听征十郎说，你在那间学校里成绩优异……而且，这次转校也是以超出一般学生的水准考上了。”
　　征十郎……？哪怕心里早有预料，但结衣还是僵硬地转动眼珠往侧前方望去。征十郎就坐在斜对面，坐在离父亲更近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仿佛没有注意到结衣的视线似的，安静无声地享用他的晚餐。
　　“我们都清楚，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绩会有那么大的提升，”赤司征臣在此发言，“毕竟你并不是征十郎这种有天分的孩子。”
　　征十郎……啊、是的，征十郎，又是征十郎……我当然比不过他。
　　“所以你故意去那样的一所学校，是为了什么？结衣，我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什么啊，明明他不会不知道的……明明心里就很清楚！即使清楚却还是无视了我不是吗？总是这样，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只要有赤司征十郎在身边，赤司结衣就什么都不是…所以、所以我才会去到没有征十郎的地方不是吗？
　　“我……”赤司结衣一开口的声音便是抖着的，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畏惧还是愤怒，在她能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前，积蓄在体内的躁动却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喷薄，这股热气堵塞了她的咽喉，紧接着，泪水就从眼部夺眶而出。
　　赤发的少女伪装的从容在泪水滴答在餐具上时破碎了。
　　在察觉到温热的泪水模糊视线的同时，震惊与羞耻便混合着愤怒在少女的心底灼烧。
　　开什么玩笑……哭？泪水？这些是弱者才会拥有的东西！我才不要这样！不要在哥哥面前……不要在父亲面前这个样子啊！！
　　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话语说出来并不会获得赤司家的怜悯，只会被认为是心理上的懦弱无能。于是赤司结衣咬住嘴唇，不让任何软弱的声音从口中泄出。
　　然而，即使如此，那双高高在上的赤红眼睛依然冰冷地俯视着，带着烦躁与不耐。
　　“……父亲。”
　　此时，一道不应该插入这场审判的声音在旁侧响起，那道压迫的赤色目光也终于转移了方向。
　　“怎么了，征十郎？”
　　“比起毫无意义的过往，当下的判断和未来的结果才最重要。原来的学校暂且不提，结衣的入学成绩在洛山高校里也是顶尖的，这样优异的成果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替而代之的。”
　　赤司征十郎露出合理的笑容，相似的红瞳越过餐桌，与那位站在最顶端的审判之人冷静对峙，“处于上位者的‘赤司’当然是越多越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