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云梦半刹那》芒卅

4、临别争执

　　龙且手触眉眼，镜中人也跟着抚摸。

　　粉红色的领子，小巧而略显圆钝的鼻头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眉如柳叶，眼却似死水，已泛不起任何波澜。

　　“谢谢你们”，龙且嗫喏开口，罔知所措。

　　“跟我们还见外，该走了”秦晓晓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说道。

　　龙且被拥在中间，一路上都有些恍惚。上一世毕业的具体情形早已模糊，但她记得她是一个人去的，站在第二排的左侧，没有人会同她单独合照，宿舍集体照也只有三人，所以那张大合照成了她独自生活后唯一的留影。

　　她左右瞠视，忽而粲然一笑，虽不知缘由，但能体会过便已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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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穗，领取证书，不同颜色衣领交织，一晃而过的闪光灯。照相师傅：“三二一，茄子。来，花朵们都把帽子抛出去”。大学四年在这一刻定格。

　　坐在校园巴士上的龙且此时才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夜幕降临。

　　主持人举起麦克风：“接下来有请小青虫乐队为我们带来《毕业季》”。

　　台上灯光交错，台下低声唱和，少男少女们意气风发，唱着过往、唱着不舍、唱着对未来的憧憬。

　　龙且知道毕业晚会结束，她的求学之路也就告一段落了，仿佛又真的回到了曾经青葱的岁月。

　　她知自己的命数，知起贪念便是飞蛾扑火，但只要还有人愿意靠近她，那她也无所谓燃烧，毕竟平淡温馨从来都不属于她。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她来到这个时空起，很多事情就已经悄然改变。

　　这突如其来的重生彩蛋砸懵了她，便是手机里的几通未接来电也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西南大山脚下的小镇边缘。

　　“怎么不回个电话呢，也不说啥子时候回来，我一会儿去挖点折耳根”白发老人哆哆嗦嗦放下手机。

　　夕阳西下，蒲桃树旁，白墙黑瓦，木质大门，周遭还围了一圈篱笆。

　　三两只小鸡啄食地上的谷粒，头小而羽毛蓬松的花色鸡群簇拥着草窝，头冠很大的那只则独立木桩之上，仿若部落的统领。

　　院子的右侧是郁郁葱葱的小菜园，辣椒、青菜、小葱，长势极好。

　　“呜～汪”是小黄狗呀，脸部到腹部以下都是白色的绒毛，背部倒是略带棕黄色的。

　　只见它追着一只翅膀上布满小黑点的蝴蝶满院坝跑，时不时跑过头了，还停下来等上一等。

　　“小三，不要耍喏，跟奶奶出去，挖点儿你姐姐爱吃的”老人扛起锄头，带着小三往田间走去。

　　一只小黄狗怎么会叫小三呢？

　　这还得从它们小黄狗大家族说起。它的上一辈的黄狗们都会用各种颜色来命名，什么小黑、小紫、小绿，总之，没有叫小黄的。到它这一辈则是以数字命名，它正好排第三，于是就冠名小三。

　　——

　　“够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秦晓晓一声怒喝。

　　龙且身躯一震，下意识回：“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条项链是送给你的毕业礼物”。

　　上一世好像在毕业前确实也有过争执，那会儿她还觉得是晓晓在找茬儿，最后不欢而散。这说来也怪，龙且见还有人能无视她的被动技能，已是感激涕零，按理来说她是不会回击的。

　　不过也是后来才知晓当时秦晓晓家中遭遇变故，家道中落，这才钻进牛角尖，伤人伤己，而如今突现的项链或许只是个导火索。

　　“小且！”罗洁、刘雅姿同声道。

　　龙且愕然，上一次她们可没出言阻拦过。

　　“你们俩别插嘴，这是我和龙且之间的事情”秦晓晓微蹙眉头，怎么哪儿都有旁人叫唤。

　　明天就各奔东西了，最后添把火试试，“我之于你就是个累赘吧，你是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秦晓晓接着质问道。

　　罗洁、刘雅姿打起眉眼官司。

　　刘：怎么办？

　　罗：先别插手，等等看，场面控制不住了，我们再管。

　　龙且思索着：上一世开始即是结束，她莫名怒火中烧，直接奋起回怼，结果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徒留悔恨。舌头无骨，伤人却最深，人在情绪激动时总能轻易说出最刺骨的话，这一次……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也不可能会有，晓晓”她有些无奈道，晓晓可是上一世唯一一个能够且愿意靠近她的人，她怎么敢啊！！

　　又是这般，又是这死样子！“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根本就没有心！”秦晓晓歇斯底里道。

　　罗洁、刘雅姿对视一愣，然后悄声离开宿舍，她们知道龙且需要一些空间。

　　“不是这样的……”龙且猛然抬头，这剧本不对吧。

　　“不是？哈哈哈！不是！这么多年了呀，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秦晓晓呛声道。

　　龙且知道晓晓眼下是听不进任何解释了，得等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才算完。她上一世错过什么了吗？她和晓晓上一世除了差点成为朋友外，还有什么别的纠葛？！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默念《清静经》：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冷静！沉着应对！

　　秦晓晓猛眨眼睛，散去泪意，“你不就是个孤儿吗？你以为谁愿意整天上赶着贴你的冷脸”，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赶着绕在你周围？你不是冷脸吗？吼他们呀！拒绝啊！

　　“孤儿？我父母明明还好好的呀”龙且惊疑。

　　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竟还是无动于衷么？“你父母早走了，这谁不知道，别在这儿避重就轻”秦晓晓冷声道。

　　龙且斟酌着开口：“晓晓，何为施舍？何谈施舍！你对我好，我只会对你更好”，再说她哪儿来的机会对别人冷脸？

　　“不是施舍？这项链不就是我这几年的出场费吗？”秦晓晓轻拭眼角，哽咽道。

　　“谢谢你，我收下了，我等凡夫俗子，怎么会还想要跟您交心呢？”秦晓晓深吸一口气，摩挲起手指，冰凉的项链直硌手心。

　　龙且压下心底的悲凉，她又何尝不想拥有交心的资格呢？

　　“晓晓，你很好，性格、人缘都好，我也曾羡慕过这样的你，做你自己就很好”，龙且盯着秦晓晓的眼睛一字一句讲道，全都是她不好。

　　“你知不知道，能够毫无保留夸赞别人已经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了”秦晓晓笑极，终究还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在贪恋什么呢？

　　“我...我要去食堂吃饭，你去不去？”秦晓晓低哑问道。吵架吵饿了，散伙饭还是要吃的。

　　“去！”龙且的苹果肌抑制不住地上扬。

　　眼下的争执风波暂停，龙且也开始思索刚刚对话中的信息。她是孤儿？按照时间线来算，虽说早已没了温情，但这个时候的父母明明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