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云梦半刹那》芒卅

11、李家风波

　　“侯家小子，你读书多，劝劝华松吧，他铁了心要去外面打工”李婶焦急道。

　　侯曜暗叹一口气，孩子大了，“婶儿，那我先去看看他，你们也别太上火了”，说着放下鱼篓，提起摇椅转身离去。

　　龙且沉默跟上，“我们要去哪儿找？”她迟疑着拉住侯曜的衣摆。

　　侯曜扫视一眼，继续向前迈进，衣摆也随之脱离龙且的束缚，“先去接奶奶”。小孩子离家出走也就那么些地儿。

　　龙且一蹦一跳踩进侯曜的影子。

　　走过窄长的田埂，绕过鸡鸭成群的后院。

　　三人围在一起，好似在…染发？

　　“小且来啦，我和老刘在给你张婆染发呢，听说这个颜色特别夏天”侯奶奶回头。

　　真是孝顺孩子，又来接老侯了，“你们俩吃点下午打的糍粑，这一会儿就好了”张婆笑道。

　　要吃上糍粑还得先把蒸熟的糯米倒入石臼中，再用祖传的木棍捣打捣打，再捣打，老太太们真是宝刀未老呀！

　　奶奶和刘婆用身形挡住她们的成果，随后似帷幕般向两侧挪步，拟声炫耀道：“铛铛铛-铛铛”。

　　余晖下带着点儿粉调的薄荷紫隐隐流光，可能是浅色的缘故，光线透过发丝传过来一抹暖色的光晕，龙且周身也暖洋洋的。

　　技术可真不赖。

　　“下次奶奶也给你染，曜曜倔犟得很，别人动不得他头发”侯奶奶拉着龙且的手说道。

　　“好！”龙且顺势半搂起奶奶。

　　侯曜任劳任怨抗起摇椅，拎上打包好的糍粑跟在祖孙俩身后。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也被拉长、模糊，直至相连。

　　“汪汪”小三吃完火腿肠，才发现人不在了，急忙火急火燎追上去。

　　“唉，小且这孩子啊，一直都这样该多好”张婆和刘婆望着三人一狗的背影感叹道。

　　“奶奶，我得去找华松聊聊，一会儿您先吃，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侯曜轻声道。

　　“唉……”显然侯奶奶对这事儿也有所耳闻。

　　都说朋友有难，当拔刀相助，那侯曜的朋友就是她朋友，“我…我也去！”龙且立马起身。

　　“随你”侯曜扫了她一眼。

　　“其实他手艺还挺好的”龙且试图打破寂静。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侯曜沉声回道。

　　想要的……龙且漠然，这可真是个奢侈的词儿啊。

　　“他们兄妹在小镇出生长大，自小耳濡目染，就也都传承了李叔的手艺。华松打家具，沉香雕刻工艺品，虽说如今生意没有过去好，但也还是不错的”侯曜突然开口道。

　　“那……”龙且刚想提问。

　　但是人各有志，“少年呐，怒马鲜衣，当踏平川”侯曜抬眸说道。

　　龙且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人总能不经意地散发一些奇奇怪怪的魅力。

　　一块天然的大石稳立在河岸和微型瀑布之间的草地上。

　　石上散布星星点点的深绿色，周遭还有一些可能是金银花之类的植物藤蔓在往上爬，细看之下，还有一人坐于上，好一个孤独的望湖石。

　　被太阳亲吻过的大石还是有些火热的，但背面又被水流沁润，着实湿滑。

　　侯曜觉察到了龙且的窘境，不假思索伸出右手，她顺势搭上去，借力登上了大石。

　　龙且摩挲起手心，这画面、这触感似曾相识啊。

　　“曜哥，不用劝我，我想好了”李华松好似知道身后人的来意。

　　“我们不是来劝你的，是一起想办法的，不伤感情的办法”龙且上前坐下。

　　“姐姐，我真的好累，从记事起就是各种凿子、刨子，我不喜欢的，我真的不喜欢的”李华松突然委屈的像是个孩子，一下绷不住了。

　　“父母对我很好，但又太好了，他们当年打工受骗，就也觉得我外出务工的结局就是颠沛流离，就要流落街头”李华松说道。

　　“但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我不想再天天盯着木头了”李华松苦恼得直拍后脑勺。

　　新旧思想的碰撞啊，“那你是已经有打算了吗？”龙且问道。

　　“我喜欢画画，前几年能坚持着做木工都是因为能画图纸，现在有一个公司想让我先去当漫画助理，如果后面能通过考核，我就可以独立画了！”李华松满是畅想。

　　“是在哪个城市？”侯曜突然出声。

　　李华松闻言，抬头仰视侯曜，回答道：“B市、S市、T市、Q市都有他们的工作室，让我选一个合适的去报道就可以”。

　　侯曜见状盘腿坐下，同李华松平视，思索起两全之策，既能安抚李叔李婶，又能帮一把华松。

　　李华松借机拉过他的胳膊，一边拍打，一边恳求道：“曜哥，这是我的梦想！我也想像你一样，拥有自己的作品。你读过大学，又自己写书，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劝劝他们，你说的，他们肯定会听”。

　　这招还是他从网上学的，网友都说这样求人，一求一个准儿，不过示范图上是摇晃手臂，他略微改改应该也不影响效果吧。

　　侯曜的胳膊僵住一瞬，而后快速抽离，赶忙将双手交叉起来，平静道：“那你也得先回家吧，李叔李婶年纪也大了，你等他们缓缓”。

　　“我们明天就去谈判吧！趁热打铁”李华松肉眼可见地精神焕发起来。

　　今天回去怕少不了一顿打，“那…那我今天能不能先跟曜哥你……”睡，李华松越说越小声，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不可行。

　　“我记得还有客房的，实在不行我打地铺，睡客厅也行”李华松弱弱说道。

　　侯曜无奈点头，笑意一闪而过。一起睡可就太暧昧了，这乐意藏人床底下窃听的大叔大妈们不得闻味儿就来啊。

　　龙且意外地看了侯曜一眼，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难道他吃这一套？

　　谈话间，萤火虫都跑出来了，一闪一闪的黄绿色微光肆意而动，今晚的月亮都比往常还要亮上几分。

　　“他们好像都很信任你”龙且侧头凝眸。

　　李华松闻言挺起胸膛，左右示意，“姐，你不知道，我们那个铺子能开起来有曜哥一半的功劳呢，而且他还写书，可厉害啦”，他此时像是个高级销售员，道出了推销的架势。

　　“对了，我叫……”龙且想起还没有介绍过自己。

　　李华松嘚吧嘚吧一顿说，“姐姐，我知道你，你是住侯奶奶家的那个女生，他们……”，就说那些不来买他家家具的人没眼光吧，这工厂机器量产的，哪儿有量身打造的好呀，所以说看人也没个准头，尽把珍珠当鱼目。

　　白教了，嘴上也没个把门，恶语刺骨，“别多嘴”侯曜一字一板。

　　李华松侧视一眼，晃动起脑袋，无声学舌：“别多嘴”，切，人美心善也不让夸，不过鱼目是什么意思？

　　龙且诧异看过去，这俩人是有事儿瞒着她呐。

　　——

　　院中的小方桌，李叔、李华松对坐，竟还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龙且、侯曜随坐在李华松两旁。

　　“既然小曜都来说了，那我们可以谈，但我就三个字——不！可！能！你要出这云梦镇，就永远都别回来了”李叔狠拍桌子。

　　李华松擦擦桌面，急切道：“爸！我想去追求我的梦想，我想试试！”

　　“追什么？白日梦吗？我们会害你吗？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谁还不是脑子一热就去，到头来都得当头一棒，这就是经验啊，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李叔不解道。

　　“你们当初也就碰了一次壁，而我现在连撞墙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撞墙，而不是走上大路呢？”李华松辩驳。

　　“你…你！”李叔气极。

　　侯曜知道得有第三人来打破僵局了，于是开口道：“李叔，其实去闯闯没什么不好，年轻人嘛，总要去看了去试了，才知道哪条路更好，您当年不也是亲眼瞧过外面的世界后，才…”点到为止。

　　理都是这么个理，“哼！说得轻巧，就他那脑子？”李叔忍不住呛声，还不如老子当年。

　　这准又是拧上了，“华松很机灵的，不会是脑子一热就去做这事儿，他有认知，有规划，咱们不妨把一切都交给时间”侯曜接着道。

　　李华松捶捶胸口，投去“世间唯有你懂我”的目光。

　　“华松可以定B市为意向城市，我家就在那边，要遇上困难了，也能有个照应”侯曜竭力说服。

　　“我也不要他闯出什么名堂，就希望他能在家好好的，衣食无忧”李叔叹气，他就这一儿一女，倒也不求出人头地，健康快乐就行，逆子，讨债来了。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华松也可以去S市”龙且突然插话。

　　众人侧身看过来，小三也吊着舌头望来。

　　“一来，S市离家近，有什么随时都可以回家，我们都在；二来，S市我熟啊，好多校友都留在当地；三来，S市这几年的势头很猛，福利政策也不错，适合年轻人发展”龙且一字一句道，侯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她就再加点筹码。

　　李叔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逆子啊逆子，比他当年好，还有这么些个朋友支持。

　　李婶儿扯住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这老头子想什么呢，反正她是不同意。

　　侯奶奶打起圆场，丝滑递上台阶：“我们这些当家长的，这也插手，那也插手，用现在的词儿，那孩子都得养成巨婴了，要哪天入土了可咋办呐”，适时放手吧。

　　“侯婶儿，你这…我也不是这意思，罢了”李叔呐呐道，就当还当年的债了吧，他叛逆的时候，逆子还没影儿呢。

　　“那你去吧”李叔摆摆手，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就让孩子去闯，总归有他在家托底。

　　“爸！你真的同意了？”李华松有些难以置信，大顽固这就被说动了？

　　“哎呀，同意了同意了，现在愿意回家了吧”李叔破功道。

　　李家一行人道别离去。

　　——

　　“你好像变了”侯曜轻声道，又似自言自语。

　　“是吗？那我原本是什么样？”龙且凑上前。

　　“不知道”他好像有些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