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流星划过》慕梓啊

2、第 2 章

　　“好。”宋柏溪开口愣了一瞬，不知怎的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拐了弯。

　　蒋司哲站起身，将自己坐的位置让出来，对他道：“请坐。”

　　小朋友们后退几步，给他留出空隙，宋柏溪笑笑，低头道：“谢谢。”

　　“但我不懂这些。”宋柏溪无措地捏着手心，斟酌着开口。

　　“没什么好担心的，打发时间罢了。”蒋司哲换下桌面上的塑料薄膜，递给宋柏溪一双一次性手套，提醒他道：“颜料难洗，戴上吧。”

　　宋柏溪接过来，依言照做，向他道了谢，坐到木椅上。

　　蒋司哲把颜料推到宋柏溪面前，说：“尝试把喜欢的颜色都倒进纸杯，用塑料匙搅动几圈，得到的效果通常不错。”

　　宋柏溪闻言开口：“听着很有趣。”

　　他挤了半杯白颜料，又挑出几样蓝颜料，动作间抬眸瞥一眼蒋司哲，不料与那专注的目光撞上。

　　“……”宋柏溪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耳尖不自觉染了绯色。

　　蒋司哲拿来未着色的流体熊，背面朝上摆放，手里捏着个纸杯做示范：“像这样捏扁杯身，从细口倒出，好绘制一些。先从背面开始淋，最终整体淋遍。”

　　“嗯。”宋柏溪点点头，学着蒋司哲的那样，把颜料淋到流体熊上面。

　　起初宋柏溪很是局促，逐渐摸索到手感，动作流畅了不少。

　　背面完工时，蒋司哲拿来支架，摆放好流体熊，侧头对宋柏溪说：“这样会好一些。”

　　“谢谢。”宋柏溪抬眼，偷去感激的眼神，继而专注于流体熊。

　　蓝与白的混合，似是碧海蓝天，若有似无的纹理，就更显得神秘莫测。

　　“加联系方式吗？等晾干后，约时间给你。”

　　眼看着流体熊就要完工，蒋司哲顺势开口。

　　“嗯？”宋柏溪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用，我来买单。”

　　蒋司哲恳切道：“怎么说也是我怂恿你的，收下这份薄礼吧，当感谢你给我带来灵感。”

　　宋柏溪闻言，拿出手机：“那谢谢了。”

　　“没事。”蒋司哲扫码添加，“我叫蒋司哲，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宋柏溪又是一愣，验证消息为“蒋司哲”三个字，他蒙圈地抬起头来问：“蒋司哲？”

　　“有什么问题吗？”蒋司哲坦然地迎上宋柏溪疑惑的眼神，唇角挂着抹恰到好处的笑，随意而不失礼貌。

　　“那蒋司故？”宋柏溪试探着问。

　　蒋司哲笑道：“你认识我哥啊。”

　　“咳，在你之前方才认识他，你们穿着大同小异，我还以为……”宋柏溪耳尖泛红，低垂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

　　蒋司哲恍然大悟，食指停在自己的左眼角：“其实挺好区分的，我哥这里有一颗泪痣，而我没有。”

　　“嗯，知道了。”宋柏溪抬头看了眼，又低头同意了好友申请，将自己的姓名给对方发送过去，对他道，“我叫宋柏溪。”

　　“宋先生人如其名，透着一股书香气。”蒋司哲称赞道。

　　“书香气倒没有，蒋先生夸张了。”宋柏溪平日里谦逊有礼，在此时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会令人感到舒服自在。

　　“对了，你的那只流体熊，我可以拍张照吗？”蒋司哲倏然想起，赶忙问道。

　　“您随意。”宋柏溪离开座位，站到一旁，“闲着也是无聊，我留下来看您大展身手，蒋先生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蒋司哲调整好角度，按下拍摄键，而后坐下来调配颜料。

　　蒋司哲抬眼，看向宋柏溪说：“不过几个小时，认识我们兄弟，实属缘分使然。”

　　宋柏溪点头：“说的也是。”

　　火锅店里热火朝天，蒋司故却默不作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呦，瞧给我们少爷郁闷的。”肖杭端着酒杯，硬要凑到蒋司故跟前调侃。

　　“有你什么事。”蒋司故颇为不耐烦，懒得搭理肖杭，举起酒杯递到唇前，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透明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腾腾的热气朦胧了面前的视野。

　　蒋司故手握成拳，语气里满是势在必得：“没有人能够拒绝我蒋司故。”

　　“说得对。”肖杭倒了杯酒，递给蒋司故，嘻嘻笑着，“来，干了。”

　　蒋司故与其碰杯，出言提醒：“你少喝点儿，可别一会儿让你弟照顾你。”他一向不贪杯，肖杭却未必。

　　尽数饮完杯中酒，蒋司故换了杯清水给自己。

　　“没事儿，放心吧！”肖杭不以为然，灌完一杯，又接着倒满。

　　蒋司故啧了一声，信他才奇怪。

　　“就这么一直看着，不会觉得无聊吗？”蒋司哲拆开一管颜料，问道。

　　“不会，还蛮有意思的。”宋柏溪与蒋司哲四目相对，由衷道，“这帮孩子说得不错，你的确像是魔法师一般令人惊奇。”

　　蒋司哲猛然间注意到，宋柏溪始终是站着的，略感歉意地说：“我去给你搬张椅子过来，老这么站着也累坏了吧。”

　　宋柏溪抬手按在蒋司哲的肩膀上，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没有，我平日里也站挺久的，已经习以为常，你不用在意我。”

　　“不过还是谢谢。”宋柏溪面上不显，心底对蒋司哲的照顾，却是感激不尽。

　　善意的举动，或是礼貌的言谈，总会暖化宋柏溪冰封已久的内心。

　　“不客气。”蒋司哲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颜料上，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多样的颜料在蒋司哲的手里，犹如鲜活的精灵，自在地拥抱在一起、跳落到石体上。

　　缤纷的色彩，与白皙的手指，同时映入眼帘，则是赏心悦目的。

　　宋柏溪看得有些愣了神，好似心底也被着了颜色——瞬息溢满生机，面上不自觉漾起笑意。

　　蒋司哲绘制好流体熊，招呼店员将其拿去晾晒，低头看一眼腕表，询问宋柏溪：“时候不早了。我开车来的，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谢谢。”

　　宋柏溪的情绪尽数掩藏在眼底，蒋司哲腕上那块手表定当价格不菲——瞧着简洁大方的设计，色泽却是莹亮高端的，雕刻打磨的工艺细致入微，宋柏溪想着日后还是减少联络的好，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蒋司哲也不多做挽留，对宋柏溪道：“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宋柏溪说完，转身走出店面。

　　蒋司哲远远看着宋柏溪的背影，街道的灯光闪烁明亮，都不足以暖化那抹清冷的身影。

　　夜晚深蓝幕布散落的繁星，如碎裂的宝石迸出细碎的微光。

　　蒋司哲想，宋柏溪或许也是一颗星子，不远万里地在自己眼前出没。

　　思绪翻飞间，不自觉地伸出手来，好似想要触碰一般。

　　蒋司哲愣神了许久，直到宋柏溪坐进出租车，这才回过神来，转而挥了挥手，喃喃道：“再见。”

　　宋柏溪回到家，门前蹲坐着醉醺醺的方亦。

　　方亦眉头紧蹙，闭着双眸，面颊绯红，薄唇轻启，呢喃着：“盛楠，不要走，我会乖乖的，好不好……”

　　宋柏溪摇摇头，并不想收留他。

　　“醒醒，方亦？”宋柏溪蹲下来，拍拍方亦的肩膀。

　　方亦揉揉眼睛，缓缓抬眼，好半天才辨认出宋柏溪，含糊不清道：“你回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宋柏溪见方亦要站起来，起身弯腰扶起他，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方亦歪头，又摇摇头，好似在自言自语：“电话？唔……我看不清。”

　　宋柏溪汗颜，亏得方亦还能安然无恙来他家。

　　“那怎么不回家？你家里有保姆，也好照顾你。”宋柏溪打开门来，搀着方亦进门。

　　“不，不要……被我爸妈知道，我这幅样子，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保姆阿姨，讨厌……告状……”方亦醉得话都说不利索。

　　方亦换好拖鞋，又被宋柏溪扶到沙发上。

　　“宋老师，我头晕……”方亦瘫在沙发椅背上，抚着额头欲哭无泪地哀嚎。

　　宋柏溪和方亦是高中同学，那会儿方亦总要宋柏溪帮忙辅导功课，半开玩笑地喊他“宋老师”，恰巧宋柏溪现在的职业是教师，直到这会儿也没换称呼。

　　“恶意酗酒，活该。 ”宋柏溪没好气道，“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把你赶出家门。”

　　方亦闻言，气鼓鼓地控诉：“盛楠不喜欢我，你也针对我，哼。”

　　“蜂蜜水，喝完醒醒酒，就去洗澡。”宋柏溪没打算跟喝得烂醉的人辩驳，把冲泡好的蜂蜜水递到方亦面前。

　　“谢谢。”方亦坐起身，接过水杯，面上漾起浅显的酒窝。

　　“当心着点，你要是摔了，我可赔不起。”宋柏溪转身，到厨房做饭。

　　方亦心不在焉地应声：“哦……”

　　宋柏溪照常炒几道家常菜，荤素搭配着来。

　　饭菜全部出锅的时候，刚好电锅里的馒头也热好了，宋柏溪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倒了杯水坐下来吃晚饭。

　　方亦穿着宋柏溪的衣服走出浴室，手里攥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碎发，嘴里念念有词：“宋老师，你怎么光长个不长肉啊，衣服穿着紧巴巴的……”

　　“不喜欢就脱下来。”宋柏溪头也不抬，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

　　“不要……”方亦赶忙闭嘴。

　　然而香气灌入鼻中，方亦按捺不住地跑去厨房拿来筷子，坐在宋柏溪身旁大快朵颐，还不忘拍马屁道：“宋老师好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