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向我告白》江汁可乐

7、第 7 章

　　说来也奇怪，付苓发现彭月的微信步数最近都排行前列，几乎不低于一万二，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创下了一天七步的历史记录，估计就是拿着手机上了个厕所，事出反常必有妖。

　　付苓拨通电话：“喂，月月，你最近在锻炼身体吗？”

　　电话那边声音很杂，彭月回答：“没有，我交了一个新朋友，我要陪他玩。”

　　付苓惊讶：“什么！我说你最近你为什么都不和我出门，感情淡了就喜新厌旧！”

　　彭月解释：“当然不是，他是一个小朋友，你肯定是我最好的朋友。”

　　付苓委屈：“人家也是你的小朋友。”

　　彭月哭笑不得：“我们切视频给你看，我在等他放学呢，噢他来了。”

　　付苓盯着手机屏幕，看见背着书包晃荡晃荡跑过来的小男孩：“这个小孩，不就是医院里的那个孩子吗？”

　　彭月缓缓坦白：“嗯，其实那天，我撒谎了，我与警官交流的内容其实是新闻上报道的罪犯，如果不是我的多嘴，也许他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付苓沉默着联想一切：“我懂了，不过月月，我们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不论有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只要有危险出现，所有的警务人员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组成那道防线是他们甘愿选择的，邪恶狂妄，难免会有伤害，可这从来不会成为阻碍他们的原因。他挡下了刀，你不能让那把刀还往你心里捅。”

　　彭月微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尽可能做些什么。”

　　她接过庞乐乐的书包：“乐乐，我们今天吃什么！”

　　庞乐乐发令：“我们去吃意大利肉酱面！”

　　两人来到西餐厅，服务员摆满一桌炸鸡、薯条、披萨……还有重量级的超大份意面。

　　“想吃什么有什么，开动吧！”

　　庞乐乐批评她：“姐姐，小朋友不可以吃这么多的，要注意饮食搭配营养均衡，你点了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又要浪费。这样不好。”

　　彭月想了想：“没关系，吃不完的姐姐一定会全部打包回家，吃得干干净净。”

　　庞乐乐点头，开始小口吃面。

　　饱餐过后，彭月把打包盒放进后座，送庞乐乐回家。

　　她挥手和他再见，看着他进了屋之后，解开安全带，递给他小姨一张卡。

　　她止住对方的推脱：“庞警官曾经帮助了我很多，让我深受教育，这份厚重的教育应该回报给他的孩子，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报答。”

　　次日周末，彭月问庞乐乐想去哪里玩，哪个城市，哪个国家。

　　庞乐乐想了想回答：“图书馆。”

　　彭月正准备订机票，愣住，等坐在图书馆里时才反应过来，她是无法专注超过一分钟的人，手机解锁短时间十几次，要么抠抠脸，要么卷卷头发，但如果不让她去做指定的事，单纯发呆又能好久。

　　馆内氛围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翻页声，彭月已经在入睡的临界点。

　　庞乐乐小手点点她的手背，撅起嘴。

　　彭月给自己做了加油的手势，瞪着书本，好似上面的内容与她有关，不一会儿又开始摇头晃脑。

　　庞乐乐递过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只喷火的小恐龙。

　　彭月决定站起来看书，庞乐乐提议：“姐姐我们去书架下靠着背看书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了位置，彭月小声问：“乐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读书呢。”

　　庞乐乐说：“因为在书本我能看见许多不同的人生，可以去到任何想要去的世界，以前，我就是天天窝着沙发上看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爸爸很快就回家了。”

　　原来乐乐，想爸爸了。

　　彭月抱起睡着的他放进后座，擦去他湿润的眼角。

　　安静中，传来一声叹气。

　　这天，庞乐乐在游乐器材上玩耍，下来的时候撞到栏杆，喊了一声痛，彭月上去帮他揉一揉，衣角掀起处，她看见有浅浅的淤青，索性把袖子全部挽上去，一条长长的印记在手臂上蔓延。

　　彭月呼吸都停止了：“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受伤的？”

　　庞乐乐连忙把衣服弄下来，闷着小脑袋。

　　彭月伸出手指：“朋友准则第一条，坦诚相待。”

　　庞乐乐支支吾吾：“是在学校玩耍的过程中，撞到了。”

　　彭月盯着他：“说清楚具体，和谁玩，撞到什么了。”

　　“就是睡完午觉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说梦话，有同学嘲笑他不像男子汉，我觉得这样说不对，然后几个同学让我站在桌子边不动，他们说真正的男子汉拥有力量，于是把桌子推倒，撞在我身上了。”

　　彭月深呼吸，肺要气炸了，她拉着庞乐乐另外一只手调头回了学校，找到正准备离开的老师。

　　“小夏老师，请召集全班同学以及家长马上回来。”

　　老师被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震慑：“你好，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再沟通吧，大部分孩子已经在回去的路上或者到家了。”

　　彭月直接展示庞乐乐的手臂，小夏老师马上关心这是怎么回事。

　　她对老师说：“那么我就私自在班群里发布通知了。”

　　【大家好，我是庞乐乐的家长，在此统一告知各位召开紧急班会，由我发起，请大家务必一一到场，任何耽误你们的时间一比一偿还，加多少个0都无所谓，恭候你们的归来。】

　　教室里拥拥挤挤坐满，彭月问清那天在场的小朋友都是谁，有请他们并列站上讲台。

　　“乐乐，你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

　　庞乐乐照做。

　　彭月又让其他参与的小朋友说一遍事情的经过，前几个都一样，只有最后一个小朋友的描述是庞乐乐自己撞上了桌子。

　　彭月站在他的面前：“小朋友，你真的没记错吗？一句谎话传进大家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百句谎话，没有哪个男子汉会撒谎的噢？”

　　他的妈妈站起来，质问：“你凭什么针对我家孩子，你有什么权利怀疑我家的孩子？”

　　彭月扭头，让庞乐乐带着所有同学去外面的休息处。

　　“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怀疑你，你不爱你家的孩子吧？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异议吗？你想让你孩子从小模糊谎言的边界吗？我并不是追责任何一个人，我没有这样的权利，我手上没有锤头，我只是希望和庞乐乐一样大的孩子能生活在舒服的环境。”

　　“他手上那道伤痕，他自己都不会愤怒，可是他却瞒着家长，因为他错认为这是朋友间被允许的玩笑，你家孩子给予他一道淤青，他也选择瞒着，因为他不知道其他小朋友是不是也会这样开玩笑，因为他们都是孩子，很多事情以为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就是那么做了，放在成年人之间，我们会把爱恨情仇甚至阴谋论都加进去，所以这不是一件小事，孩子是需要被引导的。”

　　“无所顾忌地给予他人伤痛，等他一天天成长，一次次习惯，会变成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彭月让小朋友进来，当堂和解。

　　庞乐乐和那个小男孩握手言和，小男孩一下子涌出眼泪：“庞乐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再也不是男子汉了，我再也不说不和你玩了，请你原谅我呜呜呜……”

　　两个小孩紧紧抱着对方。

　　原来再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也会怕那一句：我不跟你玩了。

　　小夏老师发问：“同学们，当朋友需要帮助时我们该怎么做呢？”

　　“可以帮他系鞋带！”

　　“可以帮他做值日卫生！”

　　“可以帮他送餐盘！”

　　“可以帮他吃不喜欢吃的菜！”

　　教室嬉笑一团，充满欢声笑语。

　　回家时，有辆车拦住过道，挡风玻璃上也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彭月牵着庞乐乐下车漫步。

　　走了几步，彭月听见抽泣声：“乐乐怎么了？伤口还疼吗？我们再去买种药来涂好吗？”

　　庞乐乐边抽抽噎噎边说：“其实我才是最不乖的孩子，他们说如果我和我爸爸一样勇敢的话，我就要接受考验，我知道那种方式不对，可是我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做，因为我问不到答案了，因为爸爸没有办法回答我了，当时我的肉肉真的很痛很痛，我在那个时候对我的爸爸有了抱怨，有了一点点的讨厌，为什么要做大家的英雄，不能只做我的英雄，他是我一个人的爸爸。”

　　“姐姐，我好想好想我的爸爸……”

　　彭月感受到他受伤的十倍痛楚，原来疼痛也可以当作一种思念方式。

　　她抱着他，一起落泪，庞乐乐放声痛哭，在他漫长的人生中，离别这一课来的太早太早，此刻所有忍耐的悲伤倾泻而出。

　　彭月决定，要把他的爸爸还给他。

　　庞乐乐哭完，说要吃冰糕，彭月买了一大袋，两人追赶着到了他的家，小姨一手接过零食，一手牵过庞乐乐，彭月没有告别，看着他进了屋子，回头离开。

　　“姐姐，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庞乐乐在二楼冒出脑袋。

　　彭月避而不答：“早点睡才能长高高！”

　　“姐姐！你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庞乐乐大喊，小姨出来劝他关了窗。

　　彭月把车开回小区楼下，回到那条巷子，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只是她无法就这样生活，每分每秒。

　　等的久了，干脆坐在地上，已经很晚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有个女生席地而坐，无所顾忌，甚至哼起了歌。

　　“一个人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不怕遇见索命的鬼吗？”

　　路灯昏暗，高大的男人踏夜前行，一身漆黑全副武装，唯一亮眼的是那把明晃晃的利刃。

　　彭月叹气：“遇见鬼不可怕，只怕鬼住进心里，久居不散，活人也会变成行尸走肉。”

　　“他就是因为你才死的，去陪他吧。”

　　男人快如闪电，利器深深埋进彭月胸口。

　　起初是略微的酸胀，渐渐发热，好几秒后疼痛席卷全身，随着他的动作，液体喷发，彭月失去所有的力气如纸张飘落，耳边心慌与无助在肆意叫嚣，难以说出只言片语，但彭月表示，这点恐惧，早就成为她的朋友了。